《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曼谷

8、第 8 章

　　楚城进门的时候听到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问：“最近会降温吗？”
　　“大夏天的降什么温？”奶奶回头看他一眼，“裤子上怎么了？”
　　“哦，”楚城不经意的低下头看了一眼，“去工地上了，沾的。”
　　“听说你把老王家的一块地要过来了？”奶奶笑得很开心。
　　楚城坐在沙发上，端过奶奶的茶喝了一口，找回了话题：“那什么时候会降温？”
　　“你奶奶是老天爷吗？”老太太爱怜的打他一下，“这几天不升温就不错了。”
　　“升温？”楚城皱眉。
　　老太太认真的看着他：“我孙儿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给你高叔叔打个电话问清楚？”
　　气象台的台长，高长山。
　　楚城笑，“我只是怕降温。”
　　“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冻着你？”她自顾自的拿过遥控器换了频道，接着指了指，“喏，这不说着呢吗，升温。放心吧。”
　　楚城站起身，“该死的天气。”

　　梅子的身体很不好，动不动就生病。
　　有一次楚城一边帮她补课一边说：“你的成绩根本就不容许你生病。”
　　梅子的声音里带着鼻音：“你不知道吗，常常生病的人不容易生大病。”
　　楚城不理她：“把刚才的公式再推理一遍。”
　　梅子于是没有了话说。
　　其实，梅子的母亲不是娇惯孩子的人，父亲又常年忙碌，梅子生了病，就只有他一个可以折腾。无论是最小儿科的感冒还是莫名其妙的头疼，只要他回了家，梅子的病就会加重。
　　但是，最让他担心的一次，并不是梅子自己闹腾起来的。
　　是在美国。
　　很尴尬。
　　梅子来了例假。
　　他在美国住着一个单身公寓，梅子过去之前爸爸还特意打电话问，要不要换房子。
　　他说没事。
　　梅子于是就去了。
　　楚城把卧室让给了梅子，自己睡在书房。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居然没有在宽敞的书房里加一架折叠床。
　　第一天晚上梅子就不干了。
　　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放着棉被的沙发，红着眼，像只兔子。
　　楚城命令，“去睡觉。”
　　梅子于是开始哭。
　　他告诉自己，这是在国外，无论怎么样，是因为他的项目太忙没法回家过年，梅子才千里迢迢的过来陪他，他应该照顾好她。
　　于是楚城破天荒的没有用以往冷冷的语气对梅子施压。
　　他放低声音：“怎么了，哭什么？”
　　“我不要你受苦。”梅子抽抽搭搭的。
　　楚城哑然失笑：“这叫什么受苦？房子里恒温26，还能冻着我？”
　　“就是不行……我不要你睡沙发！”梅子的哭声更大了。
　　“好好好，”楚城笑，“我去睡地上。”
　　梅子看着他，认真的说：“哥哥，我们之间放一碗水不行吗？”
　　做了三年最佳辩手的楚城第一次找不到话说。
　　那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向梅子妥协。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
　　他们之间最终也没有放一碗水，梅子缩在他的怀里，睡的很安心。
　　直到那天晚上。
　　他赶完了项目，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梅子居然还没有睡。
　　她跪在床边的地毯上，捂着小腹。
　　楚城的大脑里居然一片空白。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应该有几十种解决方法。这是他的专业。
　　看到他，梅子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肚子疼，没什么事。”
　　楚城罔顾智商的问了一句：“怎么会肚子疼？”
　　梅子把脸埋在了被单里。
　　“我出去买热水袋。”楚城过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用了，”梅子拉住他，看看墙上的表，“都这么晚了，不要出去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楚城转身拿外套。
　　“真的不用！”梅子起身，坐下，“我睡了就好了。”
　　楚城开始围围巾。
　　“真的是睡着了就好了！”梅子红着脸大声喊。
　　楚城折回来，放下外套，“好。睡吧。”

　　那天晚上，他把手覆在梅子的小腹上，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臂麻的毫无知觉。
　　楚城只是想，温暖能让她的疼痛减弱一些。

　　现在的梅子那样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侦探送过来的资料上说，梅子在给附近的工人洗衣服赚钱。
　　高考刚刚结束。
　　当初他高考结束的时候梅子还说，要留着他的书桌，等到高考来的时候，就把当年的楚城用过的桌子搬到自己班里，能把一班人都羡慕死。
　　她是真的很想考好，去国外。
　　那张桌子就在隔壁，梅子的卧室里。
　　她却用那双写过漂亮文章的手，提着水，搓洗着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楚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开门，下楼，在奶奶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拿起桌上的女装杂志，翻了几下，扔在了垃圾桶里。
　　老太太笑：“这孩子魔障了不是？天气冷也不行热也不行，怎么一本杂志还碍着你了？”
　　楚城不说话，又上了楼。
　　老太太起身，走到垃圾桶旁。
　　杂志封面上的模特穿着一件青色的衬衫式连衣裙，笑的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