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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皇帝之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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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他们来到了城堡二楼。
“一楼的舞会游戏我玩了半小时,游鸿羽他们有三个人,乐曲会更长,加上中场休息,保守估计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就是他们通关这层的时限。
和一楼一样,这里空荡而冷清,楼梯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右边是一间间整齐划一的像办公室一样的房间。
他们沿着走廊绕了一圈,整条道上都是相同设计的房间,陈寻和李舜检查了几个房间,所有房间的桌子上都堆着一叠叠杂乱的文件,还有一些散落在地上,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陈寻翻了翻文件的内容,发现这些都是河之国的政务文件,有写着某某河渠需要修葺,某某荒地需要开垦农田的请示书,也有xx年国库年度预算书,甚至有年事已高的大臣的讣告书……
每份文件的结尾处,毫无例外都有皇帝的批示以及象征权力的印章。
看来以前的皇帝还算勤勉,但自从迷上太阳了之后,他荒废政务多年,连这些纸张都泛了黄。
陈寻打开最后一个房间的大门——【208】。
这个房间一反常态,整间屋子干净整洁,桌子上放着明亮的煤油灯,开窗的方向是悬崖的位置,从这里往外眺望,可以一直远远地望到夜屋的地方。
李舜从门外走进来,摇摇头:“还是找不到上三楼的方法。”
“应该和一楼一样,得先通关游戏才能进入下一层。”
“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李舜站在一排两米高的书架前,随手翻开一本书。
“前几个房间的文件我都看过,都是些政务琐事,不过我从中发现,这个国家其实还挺多灾多难的。”
“每年不是暴雨就是地震,还曾有长达三年的大旱记录,这个国家能活下来也算个奇迹了。”
“直到五年前,灾难的记录突然消失了……”陈寻手指停在手中黑皮金边的记事本上,“与此同时,大臣上奏的文件没有了批复,取而代之的,是皇帝的暴政。”
“啪”得一声,李舜合上手中的书,眼中兴味满满:“啧,我刚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大逃杀游戏,现在反而觉得是AVG类型的,整座城堡就是解开刺杀国王之谜的巨大舞台,一开始成为国民的人,没有足够的动力走出屋子,就会被困囿在夜屋,从而失去先机。”
陈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翻出一张白纸,用钢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圈,“如果说这是我们一开始进入的世界,姑且叫它元世界。”
她又在元世界中画了三个小圈:“元世界之中又有无数个小世界,我们就在其中之一。”
“你在思考什么?”李舜看她神情严肃,于是放下书走了过来。
“你还记得一开始的管理员307吗,我认为她的五个规则代表元世界的规则,而蓝帽子所说的规则是小世界的规则。”
“元世界的规则是一切运行的底层逻辑,而小世界的规则嵌套其中,这是我们行动的大前提。”
“我本以为E值和猎人赏金会和游戏产生某种关联。”陈寻想到自己用E值收买骑士的失败经历,“但至今没有想到方法。”
李舜看着这四个圆圈陷入沉思,随后他拿起笔在圆旁边花了两个三角形,“不妨从人的角度思考,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明显分成了两拨人,新人和老手。”
“这时候有两个问题,游鸿羽为什么要参加游戏,以及——他作为老玩家,为什么能参加一个完全由新玩家组成的游戏。”李舜在第一个三角形里打了两个问号。
“第二个问题我有思路,你想想,新人的标志是什么?一是游戏场次,二是身上的E值数,从游鸿羽能参加游戏的结果来推导,恐怕是第二种。”
“可他不是有100万E值吗……”李舜突然明白了,“五人组可以通过玩家银行转移资产给第六人,所以他们现在的E值是0。”
“但是仅靠E值为0作为入场条件的话,我们三个贷了款的人,就应该被排除在外。”陈寻道出另一个矛盾。
“所以入场条件有两个,游戏次数为0,或者E值为0。”李舜说出最终答案。
两人相视一笑,李舜划掉一个问号。
“至于前一个问题,一个人肯大费周章去做某件事情,肯定是因为报酬大于风险。”陈寻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目光直视前方。
“假定每场10万E值的报酬他没有撒谎的话,这场游戏玩家能赚取的最大值是3000万。当然这是全体生还的最佳情况。”
李舜看了一眼面板,臣民数已经降到了250,奴隶数没有变,他松了口气,意味着杨嘉远还活着。
他继续提出疑问:“可是,3000万只是总数,个人无法拿到这么大笔的E值,他图什么呢?”
“不要忘了,游戏里的太阳是可以转让的。蓝帽子只说太阳数可以换取E值,她可从没说过只能用3个太阳换10万。”陈寻抬眸,目光冷峻。
“你的意思是,”李舜内心一震,几乎是喊了出来,“他要掠夺全体玩家的太阳!”
“没错,生命就是金钱,所以一开始,游鸿羽会给新手发注意事项的条款,希望所有臣民尽可能得存活。”思路一整理,游鸿羽一开始帮助玩家的矛盾举动就有了解释。
假定五人组的资产为100万,能够换取千万级别的财产,确实是件值得的买卖。
“我们知道他的目的,却不知道手法。”陈寻叹气,像是在迷茫的大雾里拨出了一方光亮,但随即又陷入另一方泥沼。
除了一开始猜测的【唯一奴隶威胁】,应该还有其他更为直接、更加有效的方法,支撑着游鸿羽的绝对自信。
“看来这个游戏,比我想象得要黑很多。”李舜眉头紧皱,游戏最大的阻碍不是游戏本身,是一个个思想复杂的人。
陈寻未语,两人目光相碰,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同一个疑问,像游鸿羽这样不择手段夺取E值的人是异类,还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李舜把手中的纸张捏成一团,一个直线扔到了窗外,用嘲讽的语气道:“这个计划和你的异想天开一样不靠谱,几百个人,难道都会按照他的想法来行动吗?”
陈寻站起来,嘴角弯起,是啊,变数早就出现了。
“我们继续找线索……”李舜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狂风从窗户外涌进,吹散了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文件。
李舜顶着风关上了窗户。
怪异的狂风,是提示吗?陈寻捡起吹散的文件,目光落在一份标题为“请辞书”的文件。
系统毫无预兆地跳出来——【提示:八分之一的灵魂坠落。】
线索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细细读起掉落的请辞书。
“陛下敬启:
遥望当年,先祖垦荒田、开河渠、通道路,坎坷建国。
然时运不济,不曾想,河之国竟成厄运之地。
天不降雨,河不通水,森林消退,土地荒芜。
陛下少时励精图治,欲挽大厦之将倾,终未成事,乃至性情大变,大行暴政,肆虐臣民。
臣一为王之师,二为国之臣,放任陛下至此,实乃罪不可赦,暨臣年迈多病,头脑昏聩,力有不逮,恐无力再侍奉陛下、匡扶国家,特请辞去大臣职位。
愿天垂怜,祝陛下身体安康,祝河国国运昌隆。
落款:罪臣毕斯通。”
“毕斯通?你之前碰到的骑士是这个人吗?”李舜问。
“不是,”陈寻摇头,“骑士比我大不了多少,这篇请辞书应该出自一位老人之手。”
那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骑士,自然写不出忧国忧民的请辞书。
一个踉跄,有人猛推了一下她。
不是李舜。
她猛得回头,背后空无一人。
李舜察觉到她的异样,正觉奇怪,突然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个房间,还存在第三者!
陈寻站起来,和李舜形成背靠背的防御姿势。
毫无声息的空气里突然出现血红的荧光字。
“从这个房间滚出去!”
陈寻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谁?”
空气缓缓打出一行字:“这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你出了什么事吗?或许我们可以帮助你。”陈寻试探地问。
“不需要,回到你该待的地方。”
陈寻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则讣告,心中顿时了然:“你是毕斯通,或者说,是他的鬼魂。”
空气顿了一下,随即打出两字——“是的。”
“你死了,但不是病死,是被皇帝赐死的。”陈寻只是猜测,那则讣告信并没有写明死因。
空气沉默了,它没有回答。
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厉精为治的皇帝化身暴君。
这对一位殚诚毕虑、一心为国的忠臣来说,简直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更何况这是他亲自教育、亲手栽培的皇帝。
他一定感到了深深的愧疚,所以他的灵魂一直盘旋在这座城堡,不肯离去。
思及至此,陈寻勇敢发言:“我可以刺杀皇帝,解脱你的罪孽。”
桌上的墨水盒突然朝陈寻猛地砸来,陈寻连忙侧身躲闪,还是被砸到了小腿,墨盒落地碎成残渣,溅出一地墨汁。
她猜错了,大臣没有弑君的打算。
“出去!下一次就是脑袋了!”红色的字体在空气里颤动,似乎受到鬼魂怒气的波及,房间的书架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寻用眼神向李舜示意往外撤,随即举起双手:“别冲动,我们退出去。”
脚落在门框上,陈寻尝试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您,还爱戴着那个陛下吗?”
空气中,是久久的沉默。
“走吧。”
还是血红的字体,陈寻却觉得上面似乎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无奈。
两人退出房间,黑色的木质大门猛地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