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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错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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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来了。”
苏阮福了福身子,朝嘴里塞得鼓鼓的沈子毅打眼色,沈子毅一愣,余光往后瞟了瞟,眼珠子一转,几口把清明团吞了下去,接过苏阮手上的竹屉,嘴里嘟嚷着:“这么好吃,得让娘亲也尝尝。”
一转头碰上沈太君不虞的目光,他装作才看见,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娘,您来啦,您尝尝这个,嫂嫂看你吃不下饭特意做的,特别好吃,连二哥也说有爹做的味道呢。”
“是吧,二哥?”沈子毅挤眉弄眼地示意沈洵接话。
他刚才忙着吃,这清明团味道和爹的有几分像还没向二哥问出来,娘就来了,现在只能盼着他二哥不拆台,不说话也行。
沈太君绷着脸压着怒气,她心里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可这小厨房是她最后的念想,弄得乱七八糟不说,还说味道和夫君做的一样,怎么可能?!
她正想发火,却听到沈洵有些迟疑的声音:“嗯,娘你尝尝。”
一旁的沈子毅瞪大了眼,诧异地看向真的接话的沈洵。
沈太君闻言脸色却没有缓和,她眉头皱得更紧,苏阮这媳妇做饭好吃她知道,可饭菜与夫君做的味道相似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没吃过,她眼里划过一丝刺痛,埋怨起做事没分寸的苏阮,对两个儿子也有些失望。
苏阮才嫁进来几天,就为了她开始忽悠自己了?子毅这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洵儿也跟着胡闹。
“都出去。”
“娘——”沈子毅还想说什么,被沈太君打断。
“出去。”
见沈太君面若冰霜,声音也没有温度,子毅丧着小脸和苏阮出了门,沈洵跟在后面,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转身对沈太君认真地说:“娘,你尝尝。””
沈太君怒不可竭,吓得沈子毅跑过来拉住沈洵一溜烟出了院子,几人靠在玉笙居门口说话。
“哎哟,我的二哥,你今天咋了,娘气成那样还雪上加霜。”
“菜的味道,像爹的。”
沈洵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沈子毅眼睛睁圆:“你刚才不是帮我打圆场啊,嫂嫂做的清明团真的有爹爹做的味道?”
“嗯。”
沈子毅惊奇地拉着苏阮的手晃了晃:“嫂嫂,我还以为你忽悠我呢,世上怎么有人能完全复制别人做的菜的味道,我还以为你是能做得好吃些让母亲开心,没曾想味道真的能和爹的一样。”
苏阮神秘地笑了笑:“所以才问你们找镇国公生前用的厨房啊,虽然人已逝,可有些痕迹是抹不去的,能看到他生前的料理习惯。”
“那么厉害!!”沈子毅惊呼出声,眼里透着崇拜。
苏阮摸了摸子毅的头:“对母亲来说,能治愈她的不是美味,是熟悉的味道,希望那些美好的回忆能抚平她的伤痛,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吃。”
沈洵听着她的话绷紧的唇线缓和了一些,之前他不喜欢这个嫂子,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讨厌。
小厨房里,沈太君关上门,她把拿来的艾叶篮子放在了桌上,扫了眼桌子中间刚出炉的清明团,烦躁的摁了摁眉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年纪大了,经常想起夫君,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沐儿昏迷后更严重,寒食节将至,她思念更浓。
本来今天是来做清明团,希望能压压心里的思绪,可被儿媳妇抢先了,罢了,沈太君叹了口气,他们也是好心,看子毅和洵儿挺爱吃的,待会让下人给他们送去。
沈太君拿起装清明团的竹屉正想喊人,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她的手一顿,不由自主地拿起了一个清明团。
洵儿出门说了两次让她尝尝……他做事严谨认真,说出来的话不可能无的放矢。
难道……
沈太君咬了一口清明团,她吃到的是黄笋瘦肉陷的,馅料才进嘴里,沈太君就愣住了,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没错是这个味道……
尝到眼泪咸苦的滋味,她才发现自己落了泪,她回过神抹了抹眼泪,生怕这味道混进清明团里,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眼前逐渐模糊,好像看到她靠在夫君怀里挑嘴,埋怨清明团甜的太腻不好吃,他笑咪咪的做了黄笋瘦肉陷的哄她。
这个馅料的味道她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沈太君憋不住哭出了声,伏在桌前哭出了自己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舍。
她很久没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了,哭完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心里也不堵了,这会冷静下来觉得有些郝然,自己都那么大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控制不住自己。
苏阮这孩子不错……错怪她了……
好像自从她嫁进来,沐儿情况好转了不少,家里也多了些温暖和欢声笑语。
就是……她是怎么做出这味道的。
沈太君正想着,忽然觉得觉得眼角发痒,一个白底黑边芝麻大小的虫子掉了出来,刚掉在桌子上,忽然起了一层雾气,像是被灼伤似的一下子蒸发干净了,只剩下一小堆黑灰。
眼前奇异的这一幕让沈太君腾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奇异的一幕。
她站了好一会儿,拿起一个罐子,仔细把黑灰装了进去,舀黑灰的勺子丢进了柴火堆里。
这虫子到底是什么,她开始只是隐约觉得沐儿昏迷之事不简单,那天她偷偷塞给苏阮沙蜜,就是觉得李太医不太对劲,儿媳能治好那就按她的法子试试。
想了想那天苏阮的表现,沈太君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儿媳不简单,可能知道些什么,她握紧罐子,唤人去寻苏阮。
*
“娘叫嫂嫂过去?”沈子毅靠在门边,惊喜地问来禀报的常嬷嬷,见她点了头,沈家两个少爷都松了口气,沈子毅笑眯眯地推苏阮,“嫂嫂快去,多帮我们说两句好话,让娘多吃几口东西,最好把药喝了。”
苏阮笑着应了随常嬷嬷来到了小厨房,她进了屋子,看见桌上的清明团少了几个,心里踏实了不少。
“母亲,您唤我?”
“坐吧。”沈太君示意苏阮坐下,她仔细端详着苏阮,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儿媳妇叹了口气。
“这清明团的味道像极了老爷做的,你是怎么做的?”
苏阮笑容明媚,指了指木桌旁架子上的黄酒:“黄笋瘦肉馅做法都差不多,镇国公应该加了黄酒,所以味道清爽,不腻口。
“是我让子毅带我来小厨房,厨房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料理习惯,这些调料就放在灶台旁,应是镇国公常用的,我又看了食材,猜想他的用料才做了出来。”
沈太君叹道:“你倒是心细。”
苏阮见沈太君脸色温和了许多,又接着说:“母亲,还是要保重身体,媳妇儿听二弟说镇国公还喜欢做焐熟藕和艾饺,我也能做,您还想吃什么阮儿给您做,您吃点东西好不好,您好好照顾自己,仙逝的镇国公才会安心呀。”
“焐熟藕……”沈太君眼神怅然,她宽慰地笑了笑,“你有心了,我会好好吃饭的,我今个唤你来,不只是为了吃食。”
苏阮疑惑地看向沈太君,只见她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罐子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
苏阮拔开塞子,只见里面有一丢黑灰,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
苏阮看了半天,没明白沈太君让她看这个做什么。
沈太君纳闷地收了起来:“我以为你知道。”
?!能说不愧是一家人么,沈沐也说以为自己知道,一堆灰灰能看出啥。
看着像焚烧过的粉末,闻着有蛋白质烤焦的味道。
苏阮愁眉苦脸努力分析着……就觉得这东西有些熟悉来着……
“虫?……”苏阮的小声嘀咕被沈太君听见了,她眸子微眯,“对,是虫子所化,你知道是什么对吗?”
苏阮迟疑了会,道:“是您身上的?”
沈太君听她这么问,心下一沉:“是,沐儿身上也有?他昏迷不醒就是这个原因?”
苏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沐快醒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沈母,她怕万一说漏了嘴,对沈沐的计划不利,可沈母也中了蛊,看样子是阴差阳错解了毒,万一又有差池怎么办。
想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只能说一半,回去和沈沐商量,要说也该是他说。
“是,我看过些医书,正好知道蛊虫喜甜,用蜜作引,药膳为辅,能帮助将军压制毒素。”
“母亲,您的毒是怎么解的,能和我说说吗?”
沈太君详细和苏阮说了解蛊的过程,苏阮认真听着,心里有了数。
“母亲,听您的描述,这应该是泪蛊,医书上说,这种蛊毒会影响人的情绪,睡眠和食欲,日子久了会容易生气发怒,不至死,但会让人日渐憔悴。”
沈太君心里一紧,算是明白了这段时间容易情绪化的原因,夫君的事确实是她心里的痛,但他已经去世六年了,自己也学会了调节情绪,专心培养儿子
。
可这一两年脑海里夫君的音容笑貌越发清晰,她吃不好睡不好,沐儿的事好像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这几天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
苏阮担心地看向沈太君:“母亲,情绪需要疏解,一味压制容易生病,幸好今天无意解了,若用平心静气的法子压着,可能会更严重。”
平心静气……
沈太君心里咯噔一下,她手里的佛珠拨个不停,心里愈发不安,她好像知道她的病从何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