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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灯火湛然,奢靡熠华。

      穿过郁郁葱葱九曲十八弯的庄园内路,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山脚下主体楼前。不必抬眼,秦添便知晓,与外间的宁静古朴截然相反,这座三层建筑内里华贵堪比宫殿。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二十七年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当时,他误以为那便是所谓的“幸福”。也曾遭受过刻骨铭心的屈辱,哪怕心甘情愿。

      真贱啊!秦添缓慢地眨了眨眼,掩下止不住漫上心口的酸涩。

      车辆稳稳地停在正门前,秦添愣怔了半晌,方才在李白的第三次催促下,下了车。

      是那个人的风格,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不想告诉你的时候,便百般推脱,扔无数个傀儡出来。当他耐心用尽,玩够了,便扯下所有遮羞布,一步到底,连猜的机会都不留给你。

      这座神秘奢华至极的“澜舍”,是以盛星竹的母亲——盛澜的名字命名,是他丈夫殷慕庭送给盛家公主的四十岁生日礼物。

      人人都想成为盛澜,这几乎是整个华都家喻户晓的一句话。显赫的家世,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爱的父亲,浪漫儒雅为了她甘愿放弃麻省理工终身教授资格的老公,还生了一个几乎囊括天地精华,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儿子。传说中的公主,活出了童话中的样子。

      这种故事,往往都是经过层层添油加醋的虚构,当不得真。但盛澜不是,秦添虽然仅仅见过她为数不多的几回。但不得不承认,童话是真实存在的。秦老爷子中年丧妻,为了这个独生女儿,再未婚娶。殷慕庭虽家境普通,但才华出众,是她求学时的导师。这段浪漫的师生恋结出甜蜜的硕果,殷教授毅然辞职,甘愿从一个学者过度到生意人,替秦家打理硕大家产,兢兢业业,盛澜只需要继续享受生活即可。至于儿子,从家里两个男人那继承了优良的传统,同样把妈妈当做公主来疼。盛星竹进入娱乐圈摸鱼的那三年,用的艺名便是盛微澜,致敬自己的母亲。

      所以,当时四十多岁的盛澜根本看不出年纪。不仅是容貌上,心理上亦然。活得自由而天真,宛如少女。

      以至于,四年前,听闻她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消息,秦添一时以为不过是嫉妒者的恶作剧。

      “秦添,秦添,小天儿……”李白几次喊人未果,忍不住叫出了从秦添妈妈那里学来的小名儿。

      “嗯,你说。”秦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他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只不过是一栋冰冷的建筑而已,便下意识翻涌出这些有的没的。

      “我说你家盛大少爷真是大手笔,”李白晃着一头金毛凑到他耳边,“居然把所有人诓到酒店,再挨个送过来,是怕你不来吗?”

      秦添苦笑着摇头,“第一,他不是我家的,我这座小庙供不起那么大一尊佛。其次,今晚的宴会不是顾家邀请的吗,或许只不过是巧合,租了这个地方而已。”

      李白撇了撇嘴,双手插进最新款的高定西装口袋里,满脸都写着一句话:“自欺欺人,天理不容。”

      “两位先生,这边请。”迎出来的服务生见两个人在门口站了半天,热情而不失周到地凑了过来。

      “稍等,”李白煞有介事地对服务生眨了眨他那蓝洼洼的眼珠子,飘了个小飞眼儿,解释道:“我们等人。小服务生淡定地回了个眼神,不卑不亢。

      这“澜舍”的规格号称前无古人,普通服务生皆是千挑万选,放到外边的会所里,各个都能当头牌。论容貌姿色,并不逊色于特意被他赶到后面那辆车里的两个三线小明星。

      这年头,年轻人都务实。在这里工作,接触到的都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每天小费拿到手软,运气好一点儿的被看上,立即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稀罕不了多久,被打发的时候至少能到手一套房。“澜舍”的客人,出手低了,怕被人笑话。

      所以,哪怕在这儿干的貌似伺候人的活,仔细算起来,倒比外表光鲜实则苦逼的娱乐圈实惠多了。

      此时懂事退后的小服务生便长得唇红齿白,令李大少爷顿生想要换人的冲动。性别男喜好男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在这个圈子,有权有钱,想玩熊猫都没人管,何必委屈自己。

      可惜,后悔的念头刚冒出个嫩芽,命运不给他选择的机会。随着车门开关的响声,自家公司两个迅速贴上来的小丫头,牢牢占据了今晚的位置。

      这家娱乐公司是他们半年前收购的,规模不大,中规中矩,并不引人注目。但作为融入华都上流社会的幌子和收集消息的中转站,作用足够。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们一个劲催司机,没想到还是你们的车先到。”李白身侧是个伶牙俐齿的,随着自然而然攀上身的手臂,笑靥如花。

      秦添旁边的美女则运气欠佳,意欲挽上金主胳膊的动作刚完成一半,便被年轻严肃的老板侧身避了过去。好在吃这碗饭的心理素质过硬,只是一个微笑便放下僵硬的动作。

      秦添略微抱歉地点了点头,美女心领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不再有多余的肢体接触。

      四个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坐电梯,直达二层宴会厅。以前,盛星竹在这里玩,有专属的包间。这个大宴会厅,秦添只在七年前盛澜的生日宴时,来过一回。

      目之所及的墙壁上,依然挂满了古董级别的艺术品,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镶金淬银的色晕。到处都是堆积的人民币,却以最艺术的形式展现出来。这样的品味,才配得上它在主人。只不过,物是人非。这所有一切存在讨好的对象已香消玉殒,徒留冷冰冰的道具而已。

      现在,作为盛家新一代掌门人,盛星竹每每踏入这栋建筑物的时候,心中是否酸楚难过?秦添望向大厅正中垂吊的水晶灯,脑中蓦地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随即被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人家天之骄子的生活,何时轮到你这个凡夫俗子多管闲事。以前不自量力,尚能归结到年少无知。时至今日,仍是执迷不悟,除了“活该”“犯贱”这种词汇,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字眼形容。

      秦添,别忘了你回来是做什么的。多余的念头,想都不要想。他生生掐断触景生情的妄念,深吸一口气,落后李白半步,沉着冷静地迈入声色犬马的旋涡之中。

      这场宴会名义上的主人——华都新贵顾家家主迎了上来,简单的寒暄过后,便按部就班地请他们自便,自己迎向陆续新到的宾客。

      这种以增进感情,拓展人脉为目的宴请,本就没有多少实质性环节。不外乎捐几个古董,拍卖几幅字画,做足姿态而已。

      打小便浸淫在古堡中醉生梦死的资本主义接班人如鱼得水,不出两个来回,操着一口流利汉语的洋鬼子便顶着费心打理的金黄鸟窝,牵着巧笑嫣然的美人如一对花蝴蝶般满场飞舞,时不时朝秦添所在的角落飞来一副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秦添的确不适应这种环境,年轻时候便极端厌恶,每每秦家姐妹花在家中搞那些乌烟瘴气的PARTY,他总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出去,省得互相瞧不上。他嫌人家聒噪浮夸,人家嫌他古板碍眼。

      这五年来在美国,更是早就习惯了公司、医院,两点一线。所有的面上应酬交往全部由李白代劳,两人各司其职,配合默契。甚至,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也曾经在喧嚣鼎沸中甘之如饴,只因聚光灯的中央,簇拥着的是如神祗般俊美的少年。

      他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冷眼旁观。随行的女明星很有眼力价,乖巧地坐在一旁,存在感很低。

      突然,如有感应,整个会场安静下来。秦添下意识朝门口望去,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人影仿佛被时光隧道投射至现实。

      盛家年轻的掌门人——盛星竹,在一堆人的前呼后拥中迈入宴会厅。

      高了,瘦了……

      一如既往的耀眼,自始至终的夺目,所有的人与物在他面前顿失光华,黯然退场。

      只是,记忆中那一双银河秋水般摄人心魄的眸子掩藏在镜片之后,将眼尾那一抹淡红遮掩得滴水不漏。凌空睥睨的视线好似结了霜的冰刃,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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