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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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架上脖颈的那一刻，韩南崧再一次看清那人面容，狂乱的神思忽然收拢，他直视着萧溱的双眼，直到因为力竭而陷入黑暗。
失去意识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那片熟悉的永夜之中，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永恒的沉眠，却并未如愿以偿。
后来那一日耀眼的白光照彻上空，他因此睁开眼，胸口的黑色纹路也逐渐成形，那是刻在魂体上的契约与恶咒，无法消除。
手中身躯蓦然滚烫，萧溱立刻警觉，然而下一刻却又恢复正常，他抓起韩南崧的手腕探查，发现情况他的糟糕至极，浑身经络已经破损大半，再放着暴动的灵力不管会有性命之虞，于是立刻带着他盘膝坐下，为他温养经络护住心脉。
柳望南见状便在一旁为两人护法，他收起金扇，取下背后木剑，在此画地成圈，很快筑起一道无形结界。世人多以剑为攻，然而柳望南偏偏就不走寻常道，他以金扇乾坤盘为攻，背后木剑为守，因此开了许多人的眼界，挨了师长无数痛心疾首的劝诫，然而他就是我行我素，死性不改。
他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萧溱的惊讶与疑问，却发现萧溱只是略带新奇地瞧了这边一眼，便收回视线认真为韩南崧调息了。
如今的萧溱虽还没有见过他这一手“以攻为守”，前世的他却早已对此已见怪不怪，柳望南曾好奇地问过他的看法，但萧溱只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与世人同道，或与世人异途，并无高下之分，柳兄坚守己道，便只需问已心。
柳望南当时便连道了三个好，后来两人成为生死相托的好友后，柳望南更是将自己的心得对萧溱倾囊相授，并妄图向更多人传授自己的独门诀窍，即使被多次拒绝，仍旧锲而不舍。
这时萧溱虽还未想起这些事情，但早已对柳望南脾性有一定了解的他也没有太过惊讶，柳望南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解释落空，心头却升起百爪挠心的倾诉欲，他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忽然却发现天边开始涌上重重黑云。
他神色一变，收起自己浑身的不着调，谨慎地观测着周边的动向。
神魂被不断涌入的记忆冲击，又被无数尖啸着的嘶吼扯碎，韩南崧的眉间已沁出冷汗，然而忽然有连绵不断的暖意自破损的经脉涌入心间，沉浸在这股温煦的暖意中，摇摇欲坠的意识似乎也被安抚，他勉力睁开眼，强行分出一丝意识来到现世，却被唇间温热的触感吸引了心神。
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韩南崧还能睁眼醒来，萧溱指腹在他唇上停留一瞬，便趁着他将醒未醒的那一刻将灵丹喂进他口中，然后当机立断，出手连封他几处穴道，不顾韩南崧眼中更加汹涌的红光，又伸手点向他的睡穴。
他不能确定这人此时到底是什么状态，意识到底有几分清醒，是否还会对自己出手，索性便将他拍昏。
做完这一切后，他跃向柳望南的方向，这时天边的重重黑云几乎压到了他们身边，四下魔气也越发浓重，他和柳望南望向空中即将逼来的阴云，心知他们必须尽快离去。
时间紧迫，无法一一掩埋那些不幸陨命的弟子，柳望南正欲展开金扇将他们一起埋好，萧溱已先他一步出手，长剑就地一划，掀起盖地沙浪，很快将众弟子的尸身掩埋，他见此收起金扇，朝着来时的方向跃去。
流沙无尽，掩埋一地血痕，萧溱揽着韩南崧疾行，沙石滩在眼中一路后退，耳边呼啸的风声却逐渐变化，变成缓慢的脚步声，它们在石壁中回荡，最终脚步声停止，他听见那人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萧溱。”
“同门之谊？天真。我早已不是南逍门的人。”
“近来我从他人口中，听闻你许多事迹，本以为你真有了几分长进，今日才发现，你仍旧不堪一击，当真是让我十分遗憾。”
“想杀我？可惜，你次次都败在我的手下。”
“你究竟是在恨我，还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
“真是疯狂，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朦朦胧胧的风声中，他还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为何是你？”
“是吗？那我现在该怎么称呼阁下？魔君？韩大魔君？”
“真是没想到，魔君竟然对我如此关心，把和我有关的传言放在心上念念不忘，莫非你是在害怕，我这个被你毁去功体的废人，终有一日会来找你报仇？”
“既然可惜，不如耐心等待来日，今日不能，明日不能，还有千千万万个以后。”
“都不是。我只是在后悔，当初的一念之差。”
“诛恶除害，岂敢惜身？能杀你，舍命又何妨？”
“萧道友？萧兄？萧溱？喂喂喂！”柳望南的脸几乎凑到了身前，萧溱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勾起略带歉意的温和笑容，眼神却落在那人颈侧的那缕鲜红血痕上：“抱歉，刚刚走神了。”
那缕血痕已然干涸，不过是轻微的皮外伤，然而只要再深上数寸，便足以致命。
长剑在那人脖颈压出血痕的瞬间，萧溱有刹那的恍惚，然而后来他垂下视线，却看见自己手中长剑未有丝毫动摇，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竟然并没有太多意外。其实即使记忆尚未完全恢复，他也然已确定，他们无疑曾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事实上早在寒魄泉交手的那一日萧溱便已然察觉端倪，身为南逍门首徒的韩南崧，不仅自身天资奇绝，又由剑意最高深的长老教导，和萧溱这个十多年都在外门的弟子的差距岂是一时半会可以跨越的？
在空山秘境时，萧溱是唯一一个单凭剑招能与他过百招的同辈弟子，更是唯一一个修为不如他却能在他手中周旋那么久的人，他因此得到了韩南崧的认可，却不意味着他在那时便能与韩南崧旗鼓相当。
然而那一日寒魄泉中刻意压制修为的两人很快彼此制衡，招式间隐隐竟已有不分强弱之势，那是来自前世神魂记忆的回归，更是数万次交战后深入灵魂的熟悉，是半生宿敌间无言的默契灵犀。
似是而非的今生，出乎意料的意外相处，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然而隐在重重迷雾中的前世回忆，带来令人不安的预兆与动荡，记忆中彼此敌对的宿命，是否已经注定？
柳望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劝慰道：“你也是不得已才与他动手，韩道友不会怪你的。”
萧溱微微垂下眼，道：“嗯，我明白。”
他说罢移开目光，加速向前奔去，因脑中纷乱的记忆而恍惚，没有察觉腰间轻微的震动与共鸣。
他的心神被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回忆占据，它们冗杂又漫长，模糊得叫人抓不住，时而被拖曳拉长，时而飞闪旋转，与无数喧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化为令人疯狂的呓语。
虽仍旧目视着前方，在视线中的黑沙却早已模糊成一团团的光晕，萧溱额上沁出冷汗，却不肯放弃抓住那些飞快闪动的记忆，他凝聚神识想去触碰它们，识海却因此猛然动荡，剧烈的疼痛几乎撕碎他的神魂，眼前蓦然天旋地转，他跌落在地，听见身旁人慌张的呼喊声。
“萧溱！”
身体陷进黑沙的瞬间，萧溱猛然睁开眼，竟发现天地间起了银色的薄雾，它们缓缓流动，宛如月下流溢的静谧美梦。
发觉情况不对的同时，萧溱立刻将韩南崧抛向柳望南，然而那些薄雾却仿佛忽然有了意识一般，它们轻柔地裹向萧溱和柳望南，两人的动作猛然僵硬，同时方圆十里的黑沙开始翻滚，很快将三人一同吞噬。
地裂土陷，银雾自天幕倾泻，明白三人都无法避免被吞噬的瞬间，萧溱眼神一变，改抛为抓，牢牢抓着韩南崧滚落深渊。他不知何事造就前世之人弃剑背道的未来，今生的他却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就此重演。
天命已定又如何？今生既然已经重来，便知天命亦可违，他亦可为。
意识随着黑沙滑落的最后一刻，萧溱勉力掩住身下之人，随即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那是好友门下弟子求救的信号弹？”荒芜之地的深处，面容俊美妖冶的紫衣人抬起头，淡蓝的焰火在空中拖出一条长尾，落进他眼底，好似他眼尾泪痣晃动的倒影。
“不妙啊，看上去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信号弹向外传达。”他话音落下，身旁剑光已远，然而他却并不急着追赶，而是站在原地欣赏完最后一缕焰火落下后，方抬步叹息道：“我理解好友心急，毕竟此地离信号发出的地方甚远，却仍旧为你毫不犹豫丢下我的举动而伤怀。”
远处剑光蓦地一顿，他便悠悠抬首，笑道：“玩笑而已，好友切莫当真，走吧，速去为宜，迟了怕是来不及。”
说罢他身影一闪，追向前方剑光，化为紫色魅影相随。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