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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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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百草门,万春峰。
一座竹制小楼位于被众山环绕的高峰上,四周翠色绵延,芳菲终年不败。竹楼里的白筲刚清点完此行要带的东西,师弟白药便从门外向他奔来:“师兄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白筲将东西放入储物戒中,头也没抬地敷衍道:“好好好,明天让就他带你去门外玩一天。”
“我不要出门玩,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历练!”
白筲闻言终于抬起头,正色道:“我和萧溱要去魔墟外围,那里危险得很,你来凑什么热闹?别胡闹,要是师尊知道了,看他怎么骂你。”
白药神情一慌,随后嘴硬道:“师尊怎么不知道,他不仅没有骂我,还让萧大哥带上我呢!”
“带上你?”白筲惊道,“怎么可能?就算师尊他老人家嘴巴毒了点,脾性坏了点,可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去送死,他可就只有我们三个亲传弟子。”
这时正好萧溱进来,白筲不由问道:“萧溱,我师尊当真让你带上他?”
萧溱无奈道:“白前辈一时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他说罢轻拍白药肩膀:“魔墟危险,非比寻常,此回我与你师兄先行,日后有机会我们再同行,白兄,你收拾好后我们便启程吧。”
“嗯?师姐不是说今晚要送送我们,让我们明日再走吗?”白筲不解,与萧溱面面相觑后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你刚才被我师尊逮住了?”
身为白舒更的亲传弟子,白筲相当了解自家师尊,他不仅脾气大嘴巴毒,还尤其讨厌不遵医嘱妄自尊大,不将医师放在眼里的病患,并且对剑修有一种偏见,认为他们十个有九个都是这种德性,因此向来都不喜欢剑修。
本来这半年里,被青铭真人送过来的萧溱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万春峰,乖巧地遵守白舒更的所有医嘱,让白舒更对他的态度日益见好,认为他是剑修中让人省心的意外存在,甚至还在前几日将他叫来,决定对他开放门中的万春泉。
万春泉是万春峰上的一眼药泉,是百草门轻易不对外人开放的宗门宝地之一,此泉可修补经脉,蕴养躯体,传言其可活死人肉白骨,实际上也并无过愈,曾有经脉寸断的濒死修者,得此泉相助后,竟然接续经脉活下来了。
这半年中白舒更已将思惘然之毒压制,五十年内轻易不会毒发,若萧溱在万春泉中浸泡数年,以其中温和药力蕴养躯体,那百年内此毒都对他没有影响。然而百药一脉的大师姐闻素正要告知萧溱此事时,萧溱已先一步向百草门的人辞行。
百药掌教闻素是位清丽的美人,墨发以一只形如竹节的发簪挽起,萧溱向她辞别时,她开口劝阻道:“近来魔墟异动我已有耳闻,但此事已有许多人前去处理,并不缺人手,你身中奇毒未愈,实在不必前往。”
如今恰逢五行法阵五十年一遇的薄弱时期,魔墟魔气外渗,一些低级的魔灵随之流窜在外,为害人间,已有许多宗门集结弟子前往魔墟外围剿除魔灵。百草门先前已派出一队弟子前往,不久前传信告知如今虽仍有魔灵不断外溢,然而在众多修者的清剿下,魔墟外围的局势已趋于平稳。
萧溱道:“多谢闻师姐关心,只是这毒一时半会也无法肃清,既然如今我已无大碍,便想一尽绵薄之力。”
“罢了,若你执意要去,不如与我师弟白筲一同,他虽不擅战斗,但身为医修,也能行应尽之职,救死扶伤。”闻素叹了口气,不去看得到自己应允后松了一口气的白筲,“只是待你回来,还需来万春峰一趟。”
萧溱闻言看向白筲,白筲却讶然道:“师姐,我也去?”
他虽作出惊讶神情,萧溱心中却明白,恐怕是在他透露出自己要去魔墟外围的想法之后,白筲便向师姐闻素请求与自己同去魔墟。
闻素应允后,白筲和萧溱决定尽快启程,第二日白筲在竹楼中清点行李,萧溱却正好遇上闭小关出来的白舒更。
白舒更出现的时候,听闻白筲要与萧溱离开的白药正缠着闻素:“师姐,你就让我也和他们一起去吧。我从来没见过魔灵什么样,就让他们带我看看嘛~”
“想看魔灵?”一个凉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要不要你师尊我抓两个回来给你看?”
声音出现的瞬间,白药浑身一凛,萧溱随即也看向从他身后走来的人,那人面色淡白,眉眼生得很俊,然而他眉长而扬,神情嘲弄,显得极为不好惹,穿着天青色宽袍,衣摆边缘绣着的暗色草药纹在走动间变换色泽,正是百草门掌门白舒更。
“师、师尊,不用了。”
安分了片刻,白药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自己和他们出去看,可以吗?”
白舒更瞥了一眼自己异想天开的小徒弟,冷冷笑道:“可以啊,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反正这些剑修从来都最爱逞能,带上你这个拖油瓶也没什么关系。总之他们不到要死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惜命,好就好在自己的命不重要,逞英雄救别人的命对于他们来说还挺重要。”
萧溱从他的森森语气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厌恶,然而抬眼看去,却无法看透他冷嘲下的几分复杂情绪。
那情绪一闪而逝,白舒更很快便冷哼道:“既然你们两人去心似箭,我看也不用明日再走了,今日收拾好了东西便给我早些下山,免得明天还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心烦。”
他说完便穿门而出,而后淡青波纹一闪,身影在空中消失不见。
白筲听完来龙去脉,没好气地冲白药道:“师尊的气话你还敢拿来骗我?你信不信要是你跟我们出了山,他老人家明天就能把你抓回来塞给你一屋子魔灵让你看?”
白药被他描述的画面吓住,后退一步贴着墙战战兢兢道:“师兄你别吓我,我哪也不去了。”
“既然你也知道师尊不好惹,那你就好生给我在门中待着,我与萧兄今日便下山。”
打发走了白药,又与众位弟子告辞后,萧溱与白筲离开百草门,两人一路疾行,十日后终于赶到魔墟外围。
离魔墟愈近,四周越发荒芜,此地遍地赤黑沙石,如潮水一般接向天际。两人还未踏入这片荒芜的土地,一道人影便向两人飞来。
那是一位身穿蓝白道袍的年轻人,他身上背着一把木剑,腰间悬着一只乾坤盘,身后跟着一群装束不尽相同的弟子。
在这次剿除魔灵的活动中,各大门派已经开始联合行动,一只队伍中会有不同门派的弟子,而领头者却经常是三门五宗等顶级宗门的弟子。这附近是他们驻扎的大本营,每个区域都有小队负责防守。
“在下易宗弟子柳望南,此地有魔灵作乱,我等在此清剿,不知道友是何方人士?此地危险,若无必要,道友还是远离为好。”他笑容诚恳,语气真挚,虽然言下之意是想驱离无关人士,却并不咄咄逼人。
这便是传闻中那位痴迷于奇术诡道,作风散漫,时常将易宗掌门胡白鹤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大弟子柳望南?如今做起正事来,倒完全看不出传闻中顽劣的影子。
白筲打量着柳望南,萧溱已正色回道:“在下南逍门弟子萧溱,与友人百草门弟子白筲,奉师门之命而来,欲为剿除魔灵一尽绵薄之力。”
魔灵是魔墟生出的一种低阶魔物,生性凶残,形如异兽,他们数量庞多,实力却并不顶尖,对于已有小成的修者而言,算不上致命威胁。这回许多宗门派出弟子剿除魔灵,一来是除魔卫道,二来也为历练。
“原来两位是南逍门和百草门的道友,失敬失敬,既然如此,还请两位随我前来。”两人出示了各自门派的信物后,柳望南便示意身后弟子继续警戒,自己则亲自将两人迎进他们在此处的驻地。
驻地中人来人往,众门派的弟子都聚在此处,虽然匆忙,却并不慌乱,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驻地口的木屋中有许多百草门的弟子守着,做好了随时收治伤患的准备,其中一位瓜子脸杏眼的姑娘眼尖地瞧见了被柳望南引来的两人,惊喜道:“白师兄?”
“你也过来了?太好了!”说话间胡瑶看见一旁的萧溱,眼神一亮,好奇道,“你就是南逍门的萧道友吗?我听说这半年你在掌门手下治病,那岂不是吃了许多苦——”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里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不能在这么多外人面前扫了自家掌门的形象,于是话头一转,掩饰道:“咳,我是说赶路可真辛苦,你们累坏了吧?快过来歇歇。”
几人被她拉着坐下,趁她向白筲抱怨师弟师妹不省心的时候,萧溱也向柳望南询问道:“柳道友,不知大师兄他们现下在何处?”
柳望南道:“韩道友前几日领着一队弟子外出剿除西面的魔灵去了,还不知道他到底何时回来。”
萧溱闻言眼神微凝,一位正在由百草门弟子包扎手臂伤口的年轻剑修听见两人谈话内容,忍不住插话道:“韩道友已经出去三天了,若是路上没有别的事情耽搁,应该今晚就能回来了吧。”
提到韩南崧时,他言语间很是钦佩敬畏,能来此地剿除魔灵的人,都是门派中的优秀弟子,青年才俊,他自己在门中已算天资拔群,虽然曾经早已听闻南逍门大弟子的种种事迹,但如今真正见了此人,才深刻地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连嫉妒都无力的挫败感受。
与白筲说完话的胡瑶也加入这边的谈话:“刘修道友说得不错,我也觉得韩道友该回来了,现在外面那点魔灵,说不定还不够韩道友练剑的呢。”
坐着听几人闲谈了片刻,柳望南收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摸出的小扇:“几位道友,虽然不忍分别,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他走后不久,便有人领着萧溱两人到歇息的地方,等到月挂中天的时候,隔壁白筲已经歇下,萧溱却独自走出了营地。
他避开重重禁制与巡逻的小队,悄无声息地向驻地西面行去。
已经深夜,本该返回的韩南崧却未见踪影。
外出剿除魔灵,一两日的耽搁十分寻常,只是——
望着在夜色下越发荒冷死寂的黑沙地,萧溱不知不觉间蹙起了眉。前世这个时候他并不在这个地方,他在万春泉待了三年,出山后只听见韩南崧在魔墟犯下大错,擅离职守一意孤行,致使所领小队死伤惨重,本人更是畏罪潜逃不知所踪的消息。
再后来又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他,萧溱却记不起来了,后来的那些记忆隐藏在迷雾之中,看不分明。
但有一件事他却十分清楚——韩南崧从来不是畏责逃避的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迟迟不曾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