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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牛粪捡到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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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宝儿小心翼翼将男人安置在炕上,又打来温水给男人擦脸。
男人留的寸头,五官凌厉,眉尾处有细细一条疤,看着就是不好招惹的面相。
田宝儿可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要是个男人就成,捡好几天的牛粪,才捡到的男人哪能不宝贝着。
给男人擦干净脸,观察到男人头部跟脚上都受伤。
又去弄了碗药糊糊,刚触碰到男人溢血的伤口,他吃痛地拧着眉,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的女人留着齐耳的短发,眼睛生得漂亮,就是脸太瘦小,脸色泛青,像个营养不良的女学生。
这是哪个生产队的女子,脸蛋长得不赖,要是好好养养,那模样肯定勾人。
煤油灯昏昏暗暗,沈洲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卷着玩味的笑意:“是你救的我?”
田宝儿诚恳地点头:“你是我捡回来的,以后你就是我娃子的爸。”
娃子的爸?
沈洲这才注意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再看她眼神不闪躲地盯着自己,多半脑子不大好使,可惜了这张脸。
瞧她手里捧着个碗,里头装着也不知道什么玩意,黑糊糊的。
沈洲都怕自己昏迷时候被这傻子下毒:“你这什么东西?”
“我看你身上这么多伤口,怕你疼,给你擦药呢,你别怕。”
她的眼睛看着他,又亮又干净,人畜无害的,让人不忍心苛责。
沈洲语气稍稍软下来:“不用擦,死不了。”打架流血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嘴上是这样说,但身体能明显感受到田宝儿给他上药后,头上那阵阵刺裂的疼,一瞬间收敛住了。
沈洲以为是自己有什么错觉,又看田宝儿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抹他小腿的伤去,只觉得猛的一阵烫热,疼痛感就被稀释不少。
她用的什么药这么神奇?
“你给我擦的什么药?”
“不能说。”田宝儿下炕去:“你可以好好睡了,要是哪里疼你告诉我。”
沈洲侧身往窗户往外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院子静悄悄的。
“这家里头就你一人啊?”
“就我,还有我娃,现在加上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沈洲在青柳公社臭名远扬,之前被抓去劳教了两个月,回来跟队里几个二流子去逮野鸡,后面从山崖滚落,醒来就在这。
沈洲没打算告诉对方真名,想到他是因为野鸡才在这,他随口道:“野鸡。”
野鸡,这名字听着好吃。
田宝儿下意识地咽下口水。
天已经黑下来,身上还有伤,沈洲没打算离开,抻着腰又躺回土炕去:“你家有吃的吗?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
田宝儿手脚轻快地到灶台去,不一会竹篮子端来是几个凉嗖嗖的红苕。
沈洲随手拿一个掰开,竟然还是蛀虫的。
“你不说我是你娃的爸,你就给我吃这个?”
她是装傻的吧,这玩意拿来喂猪还差不多。
田宝儿看他是不高兴,小脸紧张地绷着,另外第一个红苕过去:
“家里就这个吃的了,这是我替大队放牛换的,大队的女人说我是破鞋,不让我参加劳动,我分不到队里的粮食。”
对上沈洲帅气的脸,田宝儿的语气又扬起来,漂亮的眼睛带着光亮。
“不过以后我有你啦,看她们谁还说我是破鞋,看谁敢不让我参加劳动,我跟你说我力气可大了。”
沈洲睨着她瘦胳膊瘦腿的,只是吊着嘴角笑笑,不说话。
关他屁事啊,睡一觉他就走人,管她是傻子是破鞋,管她有没有力气。
沈洲在吃红苕,田宝儿还在自顾自地说:“要不是看在我二姑的份上,我早把那些女人打趴下,二姑说大人要被关大铁笼子。”
沈洲没去听她的闲言碎语,红苕塞了一个到嘴里勉强咽下去:“拿走吧,我要睡了,你今晚就先睡其他地方,不许进来。”
“哦,那你晚上别害怕,我在外面守着你。”
沈洲又无语又好笑,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晚上睡觉还会害怕?
田宝儿很听话地走出窑洞,到院子外头的高粱杆子上,身子一躺蜷缩成一团。
天还很早,田宝儿翻来覆去,心里高兴的一点睡意没有,摸索着又往她二姑家去。
进院子就听田丽芬呼呼拉着风箱的声音,灶房点着灯,俩娃娃在院子玩土,那半瞎眼的婆婆坐石板那纳鞋底。
田丽芬男人是记分员,这会功夫也没回来。
田宝儿进院子就奔伙房去:“二姑,二姑…”
田丽芬递给她个颜色,不让她咋呼。
半瞎婆婆以前给人当小妾的,还裹过脚,思想比任何人都古板。
她是坚决反对田丽芬跟田宝儿这种坏名声的女人往来。而且她性子很不好,惹着不高兴会拄着拐杖满院子撵人。
其实整个涌西大队的女人都不愿意跟田宝儿往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男人是谁都不清不楚的,都怕被她连累。
田丽芬这个当姑姑的也是无奈,田宝儿是她年初从山沟沟的田家湾娘家带来嫁人的。
田家湾交通鼻塞,地少,不好挣吃食,能出来的都挤破头皮往外跑。
田丽芬就盘算把田宝儿带出来,再给她物色个好人家,没想到刚到镇上田宝儿就被人看上了。
十八岁的田宝儿吃着山泉长大,模样水灵甜美,一双漂亮的眼看进了沈家富的心坎里。
看得沈家富心神荡漾,闹着让田丽芬把田宝儿嫁给他。
沈家富是涌西大队唯一的工人,能被他看上,那绝对是田宝儿的福气。
当天田宝儿就跟沈家富到酒厂去当临时工。
本以为这侄女命好,嫁了工人要开始吃公家饭,没想到三天前沈家富联系她男人,说田宝儿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让他男人把田宝儿领回来。
她男人碍于沈家富他老爹的面子,闷不吭声就把人领了回来。
瞎眼婆婆得知来龙去脉,一板砖拍伤了田丽芬的脑袋。
田宝儿被男人抛弃不说,还害得自己亲爱的姑姑家鸡犬不宁,当天夜里拿了绳子到后山去上吊。
隔天田丽芬带着人找着她,她就成了这傻愣愣的模样,村里人说她得了失心疯。
不管是什么,好歹她没再寻死。
田丽芬借了林大福家一口老窑洞,暂时让田宝儿先住着,什么都得等孩子生下再说。
因为没入涌西大队的户籍田宝儿不能参加大队劳动,只能靠放牛换些红苕过日子。
田丽芬私下能接济的也偷偷接济她些。
锅里捡两个热乎乎的黄馍塞到田宝儿手里:“趁热吃。”
知道田宝儿没有工分,也没有粮食,靠红苕垫肚子肯定不行,家里三个娃娃一个瞎眼老太,日子也不见宽裕。
“二姑,我不是来要吃的。”
前天早上瞎眼婆婆知道她拿了田丽芬两个黄馍,把田丽芬头又打一顿后田宝儿就意识到是她拿馍馍造成的。
她不是傻,她只是作为一只老虎精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罢。
“二姑,我捡着个男人,他叫野鸡。”
王丽芬翻着锅滋滋炒着干巴巴的咸菜,隐约只听田宝儿说捡了只野鸡。
“野鸡好,但是会跑,你这几天先把它关起来,等喂熟了再放出来,野鸡会飞,得把他翅膀剪掉。”
咸菜干捞上缺口的碟子,又往锅里下一勺水,嘴边不停跟田宝儿说话:“这事你不能跟其他人说。”
省的哪个缺心眼的惦记,将她的鸡给偷去。
“你入社上工的事,大福说明早上公社帮你问去,很快有结果。”
田宝儿现在有男人了,她觉得入社上工是早晚的事,等她把男人养熟后就能过着跟大伙一样的生活了。
“谢谢二姑那我先回。”
走之前想到沈洲不爱吃红苕,又回头来:“二姑黄馍给我一个吧,就一个。”
田丽芬笑笑,抓两个塞她怀里,田宝儿只要一个,撇一个到灶台那就跑了。
沈洲身上的痛意褪去后,倒是睡得踏实,他这几日在外地劳教,跟一群臭烘烘的男人住一起,就没正儿八经睡个觉。
本来计划鸡打咛的时候就走人,结果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急忙坐起身子又险些被坐在炕上等他醒来的田宝儿吓死。
“不是让你睡外头,怎么进来了。”
“我是睡外头,可天亮了,我怕你饿。”
小方桌摆上去,竹篮里是煮熟的红苕跟热过的黄馍。
她看田丽芬都是这么伺候男人的:“你不是觉得红苕不好吃,这给你。”
黄馍递给沈洲,沈洲看她大着肚子没接,又推回去:“不爱吃,我要走了。”
“你要走,走去哪?”
二姑说的果然没错,野鸡会跑,是要把他关起来,可不忍心剪他手,那只能把他捆着。
“你不能走,你要想走,我就,我就把你捆起来。”
吓唬谁呢?!
沈洲没理会,下坑套着他的破布鞋,走到院子就被田宝儿拦着去路。
她手上还拿着牛绳,看这架势是真打算捆他啊?
行,也别说他沈洲不讲义气。
“你救我,我感谢你,我让你捆,你要捆不住,那可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