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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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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药味,蔓延在空气中。从屏风之后不断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婢女进进出出的每个人脸上都只是淡漠,仿佛这咳嗽声已经听过无数遍。清冷的小院里,扬起一阵风,将院子里刚开的桂花香送进屋内,那咳嗽声似乎轻了些。有个轻柔的声音说:“小安,是不是桂花开了?你去采些进来我看看。”不久,从屋子里走出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婢,她看了看桂花树皱起眉——那么高的树要怎么采。
想了想,她还是走回屋中,想和姑娘说明原因。谁一想刚刚绕过屏风,原本还斜靠在床边的姑娘已经倒下,从她嘴角蔓延而下的红色血迹让小婢尖声喊出来。
漂白的灵堂,跪在地上的人早已泣不成声。那清秀的小婢小安跪在棺木前不断地往火盆之中烧纸。脸上的泪珠儿已经干透。只是从她僵硬的动作还有袖中触目惊心的红痕可以看出她必是受过一番好打。
“姑娘……”
而她看不见的,却是站在她身后的白色生魂。苍白的生魂没有重量,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安,心中也明白是自己害了她。生魂轻轻的蹲下,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小安……”
如此轻轻一句,原本正烧纸的小安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仿佛感觉到她家姑娘在叫她无声的安慰着。风扬起灵堂上的白绫,吹得纸灰翻飞起来。一阵铃铛声将姑娘的生魂惊醒,她看向站在庭院里的老妪,悄悄退后一步。她看了看又重新为她添上一束长魂香的小安,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那老妪,难道只有她能看到吗?
老妪嗅了嗅,再打量一下她,满意的笑了起来:“不错,老婆子我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生魂。”说罢,她缓缓的朝姑娘走来。
她近一步,姑娘便退一步,直至将姑娘逼到棺木之上。姑娘看了看棺木内自己的肉身,咬着下唇:“不知,这位婆婆可有事?”
老妪笑起来,残缺的牙齿显露出来:“姑娘莫怕。老婆子只是来帮姑娘的,姑娘乃是自尽而亡,阳寿未尽。哪怕被鬼差抓取也得在枉死城中住上个数年,方能投胎。”她掐着手指算道,“而姑娘命苦,十世阳寿都不过二十年华,又何苦去受那轮回之苦?不如跟着老婆子吧……”
姑娘轻轻摇头,那老妪也不生气,慢慢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布袋:“姑娘再想想,跟着老婆子总比总受那轮回之苦的好。”
“敢问婆婆,为何我的十世都过不了双十年华?”今生,她已经是父母的负担。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家中双亲也因为她的身子操碎了心。她不想再拖累他们才选择自尽。可是听这老妪一说,难道她下一世又是一个无用之人吗?
“这老婆子哪里知道,生死簿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的下一世,应康城季家如月,双十年华逝。若要知道,那可要问那写生死簿的文判官了。”
这一世她已经拖累父母,让父母忧神伤心,已是不孝。又何苦去祸害下一世的父母呢?姑娘低下头想道。就在她不注意之时,老妪手中的布袋扬起,笼罩在姑娘身上,扎眼之间就已经将姑娘的生魂吸入袋中。老妪收回布袋,将袋口扎紧,重新系回腰间。晃了晃手,又是一阵铃铛声。
就在老妪走后不久,身穿藏青衣衫的鬼才匆匆忙忙感到。他看着棺木中苍白的容颜,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等着他的生魂,差点没就此自碎天灵而亡。宁肯魂飞魄散也不肯回去面对老白。若是让老白知道他将她的生魂给弄丢了,只怕是要将他从地狱第一层打到第十八层为止。
一想到那白衣人的手段之恐怖,久违千年的冷汗从脊梁滑下。不行!他得在老白发觉之前将她的魂给弄回来。大手一扬,长魂香上的白烟绕到他手上。口中念着,他将白烟凝成一缕长丝的模样。看着那白烟飘逝的方向,想也没想就追过去。
叮铃叮铃的铃铛声一路上不停的响着,腰间的布袋似乎挣扎了一下,她伸手下去抚摸。真是好运让她遇到这千年难见的干净生魂。人之一世,在这红尘之中摸爬滚打,死的时候都沾染上一些红尘之气。了不起有些修道之人的生魂会相对的干净一些。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生魂,没有意思红尘气已是难得,隐约之间还有淡淡香气飘散出来。如此魂魄只怕是那下凡历劫的仙人才有。
呵呵,真是好运气竟让她在鬼差来到之前将如此宝贝收入怀中。待到她寻一个清静之地将她炼化,那好处可是享之不尽。思及此,铃铛更是响得欢畅。
“哼,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老妪听到这清朗男声,转身看向漂浮在空中的身影。飘忽中看不清那人样貌:“阁下是……”还没等她说完,她已经被一道狠劲打到在地。顿时感觉五脏六腑皆移位。
老妪看着那个渐渐朝自己走进的身影,手腕上的铃铛狠狠的抖晃起来。一道金光将她罩住。
“呵呵,千年乌鸡精,你有这个修为已是不错。加以时日飞升不过是顺利成章的事。”摇摇头,他蹲在她面前,并不急着将老妪的护身金光打散,“可是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贪心不足的捉了她的生魂。”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大手伸出去,准确的抓住老妪腰身上的布袋扯下。另一只手却迅速抓住老妪的脖子将她捏起,竟是一只颇大的乌鸡。晃了晃手中的乌鸡,见她闭目撞死,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这种事情他才不动手呢,留给老白自己来。
抓着布袋的手并不急着将布袋打开,看了看将明的天色,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拎着老乌鸡,再小心将布袋系在腰上。他跃身而起,消失在渐渐清明的夜色中。
直到来到一处空旷山岗,他抬头看了看这才将布袋打开。原本收在袋中的生魂被放出,跌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咳。她看向站立在自己身前的人(其实是鬼),一时间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藏青衣衫突然矮了一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你别怕,我叫司贝通,是地府武判官。受阎王之名来接你入地府。”
司贝通?武判官?姑娘茫然的看着他:“我……”
“嗯?”
“我不去……”
嗯?!司贝通扬起浓眉:“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哦……”怎么能不去呢?
姑娘垂下眼:“我此生已是不孝,怎可去哪来世再为祸害……”
哦,看来这个乌鸡精和她讲的真不少,司贝通露出畜生无害的笑容:“此事,还是到阎罗殿再讨论吧。”他看了看已经泛起霞光的日头,心头满是算计。
姑娘没有回答,微微垂下的脸庞映着红霞染上一抹绚丽的颜色。满怀心事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渐渐升起的红日已经快要照到她身上,而原本就打着坏主意的司贝通哪怕注意到了也没提醒她。生魂为极阴,日光乃是极阳,若是生魂触到日光,灼热的日光便会开始灼烧三魂七魄,若是时间一长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眼看着那日光就要烧到姑娘的衣衫,头顶之上突然被红影笼罩住。刚刚好好讲姑娘瘦弱的身子完全笼盖。两人同时网上看,司贝通在心中哀叹,口头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笑呵呵的问道:“呀,文渊,你怎么来了?”
亓官文渊淡淡扫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原本沉浸于悲伤中的姑娘在抬头看到他之后愣住了。这张脸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为何却如此熟悉,仿佛已经怀念千年。没有预知的,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低落到手背上。
红伞之下,都是全白的身影相互凝望着,就这样看到地老天荒也不可惜。司贝通看着他们的样子,在心中叹息,若是老白再晚来一步。日光必定会灼烧姑娘生魂。而她又刚好体弱,哪怕只有一瞬,也是好的。三魂七魄不全的生魂,是不能轮回为人的,想来老白肯定舍不得她投入畜生道或者草木道。
那么将姑娘留在地府不过是小事一桩……可如今……
哎……
老白啊,你怎么就那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