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桃戈》青椒炒椒青

25、进妖塔夕月决裂

　　为首的妖举起被她放到一边的孩童，半人半兽的脸上是得意的笑，“同是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话未落地，断掌“噗呲”穿过孩童身体，血染红半臂，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其余妖莫名兴奋起来，吼叫着跳动着，那具具人皮成了披挂在身的面具，包不住真实的禽骨兽血。

　　“啊——啊——”

　　桃妖频频低吼，突然背上一沉，脸埋进血水，血水被急促的呼吸吸入咽喉，入喉的刹那，浓厚的血腥就勾得她犯呕，她拼命扭动身躯，奈何踩在背上的力道太大，根本脱不开身。

　　头顶依稀传来说话声：“伤成这样，可怜哪，没关系，我助你疗伤！”

　　呸！他会有这么好心？！

　　桃妖挣脱得更厉害，但后背忽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与内腑的妖丹相呼应，很快，她感觉不到痛了，鞭伤似乎痊愈了？

　　还有那些妖怎么听着比刚才更兴奋？难不成黑蛟出妖塔了？

　　正想着，后背忽然一轻，嘈杂如潮水退去，静得像在后山，她撑起上半身，血水顺着眉毛滑下，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但那身青莲道袍化成灰她都认得！

　　她胡乱抹掉眼前血水，看清了四周情形。琴峰观的臭道士们围在村口，姓陈的抱着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月逐步靠近，眼神间的冷漠疏离是她从未见过的。

　　对了，那些妖呢？

　　桃妖转眼，顿时倒吸口凉气。

　　哪里还有妖？尸山血海中掺杂各类兽尸，就眨眼功夫，竟……竟都死了？

　　“我要她偿命！”

　　姓陈的从痛哭中抬头，拔了剑就要冲过来，被见月喝住，“退下！”

　　其他弟子虽帮着拦住他，但个个都不服气。

　　“桃妖的妖气突然大涨，定是吸食凡人精血的缘故，师姐若不信尽可查验她的鞭伤！”

　　“妖惯会骗人，从前她在师姐面前装得乖顺，等妖族进攻琴峰观，她就偷溜下山，凶相毕露，简直残忍至极！”

　　“师姐——”

　　众弟子齐齐抱拳，“请师姐以大局为重，杀妖证道。”

　　“杀妖证道。”

　　“杀妖证道。”

　　……

　　口号喊得撼天动地，桃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面容轻松，好整以暇地瞧着见月。

　　“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桃妖嗤道：“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到面前，我当然要抓牢，不然让道长困一辈子吗？”

　　见月凝视她，片刻偏过脸，沉痛道：“桃妖……生性顽劣，屡屡犯禁，即刻……关入妖塔。”

　　闻言，众弟子面面相觑，姓陈的嚷道：“不行！我不服！观内师兄弟死伤无数，村庄百十口无一存活，这么多条命生生摆在眼前，她死不足惜！”

　　桃妖扬起脸，一声不吭。

　　此举在他们看来就是十足的挑衅，姓陈的扑通跪倒在地，抢了剑横在脖侧，“弟子不服！此妖不杀不足以慰人心。”

　　“弟子不服。”

　　“弟子也不服。”

　　……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见状，桃妖恍然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们求她有什么用？她是瞎的！是聋的！”

　　“孽障！竟敢对执法堂长老不敬！”

　　“师姐快处置了她吧！”

　　桃妖依旧是笑，两行清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我说错了吗？”

　　她盯着见月，眼泪流得愈发汹涌，“你是聋是瞎啊！你听不见吗？看不见吗？”

　　那些折磨她的妖族的惨叫。

　　那群凡人对她的偏见。

　　她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见月转过身，决绝道：“押入妖塔！”

　　***

　　妖塔里面关的都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因不思正道，用阴邪法子修炼，关入妖塔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如同疯狗，相互撕咬，抢夺妖丹，里面最骇人的就数黑蛟。

　　听他们说，今夜幸好有见月在，不然黑蛟就逃出妖塔了。

　　入塔前，姓陈的拽住她的衣领，“黑蛟差一点逃出生天，眼下正是最躁的时候，桃妖，我等着听你哭！”

　　“那陈师兄得备好些日子吃的，最好再搬张榻来。”

　　“死鸭子嘴硬。”

　　姓陈的恶狠狠一推，桃妖连退数步跌入暗夜之中。

　　塔内很黑很静，桃妖只觉得挤，想叫旁边的妖挪一挪，刚要开口就被人从后捂住嘴，那人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嘘，不想死就别说话。”

　　桃妖心里记着姓陈的话，识趣地点了两下头，然后摸到那人的手，在其掌心写：灯。

　　紧接着她的掌心被翻过来，那人的字十分潦草，又写了很久，她竟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她打个问号，那人又回了一大段。

　　桃妖甚觉无语，还想再写什么，肩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吓得她立马跳起来，她一动引出数声“唉哟”，听动静像都摔倒了，但又很快都止住了声。

　　这时，塔内骤然亮了。

　　她环顾四周见到了撞她的东西，似蛇似龙，比蛇多出四爪，头上少了龙角，它应该就是黑蛟。

　　黑蛟在他们上方游了几圈，众妖连呼气都不敢大声，爪子靠近谁，那妖必定抖如筛糠。

　　“一群废物。”

　　妇人声音一出，爪子迅速抓住几个妖往上抛，蛟尾一甩，几颗珠子破体而出，黑蛟一口吞下，幻化成一名妇人。

　　“参见妖王。”

　　桃妖跟着其他人下跪，喊了三四遍后一齐噤声，妇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待我魔功大成，再破妖塔。”

　　数息后，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一个扎了朝天辫的男童绕到桃妖跟前，仰着脸，奶声奶气地问：“你刚才写的是什么字？”

　　桃妖提了提他的小辫，“你不识字啊？”

　　闻言，他双手叉腰，满脸自豪地说：“只有凡人和被凡人驯过的妖才识字！”

　　“那你这个小妖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因为……呸呸呸！”他拍掉桃妖的手，忿忿道：“你骂谁是小妖？我是百年人参精！你才是小妖！修炼到下辈子都是小妖！”

　　妖的性格和本体有关，草植成精可没有这么聒噪的，桃妖揉揉耳朵，半蹲下来，说：“好好好，我是小妖，人参精，你也刚来吗？”

　　“当然不是！”

　　人参精拉住她的袍子，带她到墙角，“我在这儿待了快八十年了……”

　　妖塔设立之初他就在了，那时妖塔没这么多妖，妖也没这么凶狠，多是偷鸡摸狗被捉住关几年再放出去，直到黑蛟出现。

　　“从蛇到蛟，她只用了五十年，于修炼一事，真是天道奇才。”

　　人参精紧接开始惋惜，“坏就坏在‘顺’字上，化龙意味飞升，她更加刻苦修炼，可百年过去毫无精进，她沉不住气，也不知从哪儿得来了魔功的法子，吸人血吞妖丹，最终被关进妖塔。”

　　桃妖疑惑道：“你来时她不在，怎么她的事你都知道？”

　　人参精干咳两声，故作深沉道：“傻妖，妖族几百年难遇的奇才，哪个妖不关注？后面进塔的妖自然要说上一说，我可不就都知道了！”

　　桃妖背靠墙坐下，微仰头，“那你来了这么久，怎么还待在最下面。”

　　妖塔共八层，她待的最底层妖最多，妖气也最浑浊，越往上妖越少，妖气也越深厚，反观人参精，可不像他所说有百年修为。

　　人参精品出她眼神中的意思，轻哼道：“滚滚滚，没眼力见的小妖。”

　　桃妖环扫一圈，底层的妖非常乱，互相抢夺妖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打得精彩了，上面的妖还会赏下几颗妖丹，那又是另一番场面。

　　唯一清静点的地方也就是人参精这儿。

　　“还有点伶俐。”

　　见她没走，人参精来劲了，拍着胸脯保证说：“跟着我，没妖敢动你。”

　　桃妖虚虚抱了抱拳以示感谢。

　　蓦地，骚动的妖群一齐转向她，桃妖感觉到不对劲，手扶着墙缓缓起身，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桃花香。

　　“新来的，是她？”

　　“就是她！”

　　离得近的妖嗅到香味，陶醉道：“妖气精纯，她的妖丹是我的了！”

　　望着蜂拥而至的妖，桃妖往边上踢了几脚却踢了个空，她赶忙低头寻找，见人参精早变回本体往另一边跑，边跑还不忘提醒她：“往上面跑！”

　　闻言，桃妖朝前一个跃身跳到冲在最前面的猪妖头上，一蹬，借力跳上二层。

　　见状，上面掉落大小不一的妖丹，惹出一片欢呼。

　　桃妖不敢松懈，继续往上爬，那个猪妖在她脚下吃了亏，便跟她杠上了，一路紧追不舍。

　　二层到三层还算轻松，可想上四层就没那么容易了，四层的高度足有两个二层，栏杆被藤蔓紧紧包裹，要命的是藤蔓上的倒刺，足有三四寸长，且是活的，一旦被缠上绝无逃脱的可能。

　　“爬啊，怎么不爬了？”

　　猪妖逼近她，“敢踩老子，等老子掏了你的妖丹碾成粉敷脸，看你还嚣不嚣张！”

　　桃妖咬了咬牙，他的妖力远高于自己，硬拼不过，那就——

　　她松手转身，趁猪妖不备跳到他身上，一拳接一拳打向他的眼睛、耳朵，脑海中浮现出琴峰观的一帮臭道士，画面一转，村子里欺负她的妖说的话一遍遍响起，每一拳都用了十成的力道。

　　“我是妖！我是妖！我是妖！”

　　她边打边高声喊，“砰”，猪妖在地上砸出个大坑，血从他口中飙出来，喷了桃妖一脸，她歪头啐口血沫，拳头再度挥上去。

　　“我是妖！我是妖，我是妖……”

　　臭道士喊她妖，要杀了她泄愤，还有见月！十年啊，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她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扔进这儿来！

　　妖……人……

　　什么正道飞升，都是哄她的屁话！

　　还有那破名字，那破名字，她不要了！

　　“够了够了，”人参精冒出来抱住她的胳膊，“他快死了。”

　　桃妖双眼猩红，人参精被吓得连连后退，指指上面，“她、她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