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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疯狂福瑞城（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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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绸质窗帘拦下了窗外的月光，也拦下了房间里水族箱内在各种冷色调之间切换的氛围灯光。水族箱的原住民们躺在地毯上暴露在空气中，早早的脱尽水分干涸而死了，现仅剩下一条稀有的哺乳类“鱼”，被剃干净了胸前的被毛，被小刀在胸前皮肤上刻下了歪歪扭扭的简陋图画，最后被绳索捆住四肢，放置在水族箱底，而水族箱的换水装置正孜孜不倦地往玻璃缸里注水，与赖以生存在陆上的“鱼”抢夺水族箱的空间。
现在，水面已经没过了“鱼”的嘴巴，他只能尽最后的气力，挣扎着向上够，努力把鼻子露出水面，在水面与水族箱顶盖间的狭窄缝隙里寻觅仅存的空气。回想设计房间之初，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防止观赏鱼逃脱而设计的加厚加重顶盖，到头来竟成了自己的棺材盖。“鱼”胸前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冒出几缕血色又很快被注入水族箱的水流打散，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觉了，海水冲入鼻子，从鼻腔到咽喉都是酸痛苦涩的，他无劳地张开嘴，肺部残存的空气被挤了出来，变成几颗向上飘摇的气泡，正如他不断流失的生命一样，在触到水面的那一刻，破灭了。由蓝色渐变成紫色的氛围灯光打在一张恐惧绝望的脸上，那般扭曲的表情实在不多见。
咔——哗啦——
玻璃被打碎，水流奔涌而出的声音，如天堂奏响的钟声一般悦耳。包裹全身的绝望潮水尽数退去，“鱼”在潮湿的空气中恍若新生，急迫贪婪地大口呼吸，被鼻腔中残留的水呛到拼命咳嗽也阻拦不了他对新鲜氧气的渴望，有人打开了水族箱的顶盖把他捞了出来，丢在湿漉漉的地毯上，割断了捆缚他的绳索，他艰难地挪动麻木僵硬的四肢，间或咳嗽，间或吐出些呛进肚中的海盐水，死里逃生令他欣喜万分，庆幸哥谭警局总算不是干吞税款的貔貅，他明天就给警局再捐一笔赞助款，还要让警局表彰这名救出他的优秀警界精英——然而这些想法在他看清那片不详的黑色后就一扫而空了。
“蝙……蝙蝠侠！”
刚被蝙蝠侠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救下的市民叫破蝙蝠侠的身份的声线里恐惧占了大部分。
安抚市民情绪不在蝙蝠侠的工作范围内，他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把刻在市民胸口的伤痕图案录入微型电脑，根据这一块地图一角的简笔画在哥谭市地图上筛查定位出目的地，然后在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中跳出打破的窗户，身影消失在落下的窗帘后。
从昨日傍晚阿卡姆越狱事件爆发直到现在，蝙蝠侠一直奔波在哥谭的夜色下，除了追捕阿卡姆逃犯，小丑还特意留下一个线性任务游戏，每一个地图残片指引的地点都有一名濒死的人质，如此分秒必争的紧急事件，蝙蝠侠只放心由他自己亲自来处理，哥谭警员们便只是追着蝙蝠车的尾气，啃着甜甜圈处理收尾工作。
蝙蝠侠一眼就认出了这一次取得的目的地线索，他打开蝙蝠车自动驾驶功能，输入目的地，冷漠的机械音播报：“现已开启自动驾驶，目的地，斯特兰奇洗衣店，预计抵达时间……”
正巧，熟悉的火花突然在副驾驶座位上方绽放，展开成水平的火花圈，被点到名字的魔法师女士从传送门里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座椅上。
史蒂芬妮在骤然的失重感中恍惚了一会，就着摔下来时的姿势瘫了几秒，才在蝙蝠侠凝重的眼神中缓缓爬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嗨”，史蒂芬妮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开水平传送门开顺手了，忘了把法阵调整回来。”
“……”
蝙蝠侠默默把寻找隔绝魔法传送门的办法提到待处理事项最高优先级。
史蒂芬妮在副驾驶上坐好，无处安放的大尾巴挤占了不少空间，显得副驾驶有些拥挤。史蒂芬妮看见飞速后退的车外景物，在车门附近摸了又摸，没摸着要找的东西，便问：“蝙蝠车的安全带在哪儿？”
也不知蝙蝠侠在仪表台上复杂繁多的按钮中按了哪个，副驾驶座椅侧面弹出了几条带子。只是史蒂芬妮抓着带子怎么打量，都觉得那比起安全带来，要更像捆人的拘束带，正犹豫着要不要系，就听见蝙蝠侠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啊，我来转达关于杰森的两条消息”，史蒂芬妮放下让她压力倍增的拘束带，转而抓紧侧面的扶手保障坐车安全，“一是，杰森恢复记忆了”，史蒂芬妮省略掉杰森恢复的记忆比他的身体年龄起码多出十年以及存在其他时间线的部分，继续说下一条，“二是，杰森对魔法有些兴趣，他决定继续留在我那学习魔法。”
史蒂芬妮想看看蝙蝠侠的反应，可惜她没法从那尊完美的黑暗骑士雕像身上看出什么，甚至没办法在一团黑色里找到蝙蝠猫猫的嘴巴。史蒂芬妮活动活动手指，准备道别：“我通知完了，如果你没什么要托我转达的，那我就先离开……”
“小丑去找你们了？”
明明是疑问句，蝙蝠侠却说的那般肯定，把这句话染上了质问审判的味道。而被问询的对象史蒂芬妮，也像是被木刺刺中指腹的人，防备又恼火地敌视四周，觉得每一处都暗含扎人的陷阱。
“为什么你突然提起了这个家伙？”
明明是在说杰森的事，却突然提到小丑，史蒂芬妮感到很烦躁，这股烦躁在时空乱流中就一直跟着她，她想要压下这股情绪，想尽可能用不在意的、轻蔑的态度去看待小丑，把小丑当成不重要的小角色，可是她曾看过的那些有关杰森、小丑、蝙蝠侠的记忆碎片的画面一直在她脑子里搅动，令她看着眼前的蝙蝠侠也百般不顺眼。
蝙蝠侠没想过毛茸茸的狼脸也能生动地传达出如此多情绪，要是史蒂芬妮去演话剧，说不定能很好地把角色内心传达给观众，但要是在镜头下，史蒂芬妮这就是最浅显最低级的演法了。
“小丑很危险，必须尽快收容起来，他现在在哪里”，蝙蝠侠步步紧逼追问小丑的下落，激得史蒂芬妮心里的烦躁情绪越涌越高，表情管理能力愈发贫瘠，她只好打开许久未用的捏表情模块【who’s ME】，想把表情先恢复成镇定，希望能冷静下来谈话。
于是蝙蝠侠看着史蒂芬妮脸上鲜活生动的表情很快化作了一缕讥笑，那讥笑也很快散去，变成一片漠然，衬得方才的种种表情分外虚假。蝙蝠侠瞟了眼控制副驾驶强制拘束机关的按钮。
并不知道自己角色反派系数上升了几个点的史蒂芬妮刚把不小心蹭到拖动的嘴角复原，她保持冷漠脸，声音也尽可能平稳，她回答道：“小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蝙蝠侠又瞟了眼控制副驾驶强制拘束机关的按钮。
史蒂芬妮的意思当然不是说送小丑下了地狱，虽然她确实那么想过。从时空乱流里出来后，史蒂芬妮和杰森讨论了店里被五花大绑的小丑的处理方法。依着杰森记得的部分时间线设定，有的小丑死了会释放小丑病毒，有的小丑是不死的，有的小丑是种概念，个体被杀死还会诞生新的小丑……总之就是世界都在偏爱这个疯子，叫他不可被杀死、不可被摧毁，小丑只能被限制、被收容，但哪又有小丑永远无法逃脱的监牢呢？就算是阿卡姆，就算是蝙蝠侠针对小丑专门设计的连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出的监牢，小丑都总能找到法子离开。史蒂芬妮和杰森讨论了许多办法，从冰封小丑到把小丑关进两个无限近的传送门之间，最后，史蒂芬妮贡献出了自己的背包格子，受限于背包收容规则，她用时间魔法把小丑关进了一个瞬间，又钻规则空子把那一个瞬间收进背包格子。因此，在发现使用时间魔法已经不会再影响到杰森后，史蒂芬妮对时间魔法的熟练程度大幅度提高了，以及，背包中多出了一个被层层锁定，高亮标注【有毒有害污染性垃圾】的废格子。当然她对杰森的说法是，把固定在一瞬间的小丑流放到无法沟通也无法抵达的封闭异空间。
不过蝙蝠侠不知道，他再怎么“因为我是蝙蝠侠”都不可能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里解读出这么多信息来，于是这句话在蝙蝠侠那儿被翻译成了——“小丑死了”
蝙蝠侠没从史蒂芬妮用系统调整出的冷漠脸上看出她在撒谎，他便以这种可能性为前提继续试探，嘶哑的声音说着冷酷的话语：“如果你杀了小丑，我就会把你送进监狱。”
史蒂芬妮听着这铁面无私的话，突然有点儿想笑，但在表情模块的控制下，最后也只是面颊肌肉微微抽动几下。这句话说的，就好像自己是罪大恶极的罪犯，而小丑才是无辜市民一样。此刻的蝙蝠侠，与某个记忆碎片里选择攻击杰森救下小丑的蝙蝠侠形象重合了，这片记忆碎片里的杰森的情绪也依托到了史蒂芬妮身上，被背叛的痛苦、愤怒、失望种种把理智的堤坝冲开了一个缺口。
“你的玩伴的性命还真是宝贵啊，蝙蝠、不、布鲁斯·韦恩”，与嘲讽的话语一同冲出来的还有史蒂芬妮的拳头。
蝙蝠侠挡下拳头，第一时间按下了副驾驶强制拘束机关的开关按钮，史蒂芬妮被机关按回座椅上，手脚俱被束缚，但很快，在绿芒浮动间，弹出的拘束机关复原，史蒂芬妮重获自由，却没有用魔法攻击，仍是毫无章法的出拳，好似不物理近战就无法解气一般。史蒂芬妮的拳头在蝙蝠侠眼中和广播体操没什么区别，制住并反击对他来说本该是很轻易的事，然而浮动的绿芒未曾淡去，橙红的火花也在车内开始跳跃，史蒂芬妮的拳头会通过传送门从各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而蝙蝠侠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倒退恢复到上一个时刻的动作和位置，正正好迎着拳头或爪子。
“私闯民宅、绑架、故意伤害……韦恩，你夜间娱乐的时候可把法律触犯了个遍，怎么不先自己把自己送进监狱？或者，你怎么好意思说把别人送进监狱？”
“蝙蝠侠不是法官，不是审判者，不审判罪行，也不处以私刑，而是要送罪犯去接受法律公正的判决。”
“是啊，蝙蝠侠的不杀原则，用原则将自己与罪犯区别开，你想拯救无辜者，想拯救罪犯，还想拯救自己，然而事实是，在接受了公正的法律判决后，小丑把牢房当成疗养院，踩着受害者的尸骨自由进出，继续制造更多的受害者。难道不触碰变轨拉杆，就不会为轨道上孩童的死产生罪恶感吗？韦恩，你会有那么一刻，为没有杀死杀死小丑而因小丑死去的更多人而忏悔吗？”
蝙蝠侠意识到史蒂芬妮的话里有太多基于事实之外的了解和判断，又微妙地叩问到蝙蝠侠的内心。但蝙蝠侠从不反省，当他踏上那条漫长坎坷布满荆棘的道路后，他也看到了道路上的血色、和煦的暖阳、刺骨的寒风和下方的万丈深渊，他相信自己的已做已为，清楚自己的所做所为，明彻自己的将做将为，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自己要走的路，自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
那种意志无言地传递开来。
史蒂芬妮很想痛扁蝙蝠侠，但蝙蝠侠又实在跟个铁乌龟一样，锤上去反倒手痛。战衣防弹防撞击，是从枪伤、高处坠落导致的骨折中吸取教训改进；包裹脖颈的保护装甲，是因为一次差点被扭断脖子的经历……蝙蝠战衣的防护完善，反而映射出了过去那些年里蝙蝠侠的负伤累累，和敌人的凶残。战衣的漏洞，大概也就便于亲吻的下巴，和额外的尾巴。史蒂芬妮的攻击大多是冲着蝙蝠侠的下巴去的，要不是蝙蝠侠还需注意着不让史蒂芬妮误触仪表台上的按钮，史蒂芬妮几乎不能仅凭拳头在格斗等级max的蝙蝠侠这儿取得优势，慢慢地，史蒂芬妮的攻击从打变成了挠，指甲一勾就带下一撮毛，到了最后，干脆上了牙，狠狠咬在蝙蝠猫猫尾巴上，吃了满嘴毛，嫌弃地吐出来，甩甩勾在指甲上的黑色猫毛，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没蓝了。”
尾巴上沾着的口水倒像真的打击到了蝙蝠侠，毛绒绒的下巴好似被打薄了不少。史蒂芬妮重新在副驾驶上坐好，双手往自己脸上一拍，将僵硬的面部肌肉揉开，还一边说：“请别误会，这是私仇，不涉及任何其他人。以及……”
史蒂芬妮再次揉了揉脸，表情生动丰富到可以开调色盘，她继续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
那些话实在是扎人心。
“你不只是蝙蝠侠，你是布鲁斯·韦恩。”
就算角色设定他注定成为蝙蝠侠，他也是布鲁斯·韦恩，本该与蝙蝠侠相距最远的人，本不该走上那条道路的人。
“你主动承担了无人承担的责任。”
便无人有资格要求他。
“韦恩和蝙蝠侠，都是为了拯救哥谭。”
他成了哥谭的两面，在光与暗中为拯救哥谭奔走。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他是个英雄角色。
蝙蝠侠掩在眼罩白膜后的眼神也许柔和了一瞬，嘶哑的声音说着暗含软意的话：“如果你真的杀了小丑，我会把你送进监狱，然后请最好的律师团，不会让你在监狱里多待一秒。”
史蒂芬妮的眼神追着车窗外飘过的一间亮眼蓝色电话亭，随口说：“可是小丑没有死。”
“……”
“我只是把他流放到异空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恢复更新，接下来开始日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