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41、负责

　　太阳顺着大开的门照了进来，阿满早上起来头很疼。
　　他闭眼揉着自己发晕的脑袋，苦兮兮地发誓，自己要是再喝酒，自己就是猪！

　　张开眼睛，他一惊。
　　这床一看就是公子郎氏的床，旁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第一次喝醉是直接睡在大街上，第二次喝醉是直接睡在了三郎的床上。
　　他默默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转身，就看到坐在圆桌面前的公子郎氏慢悠悠地在喝茶。

　　……这还不如睡大街呢。
　　他坐到公子郎氏对面，公子郎氏给他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他一饮而尽，而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公子郎氏心情看着好极了，问他话居然还带着笑意。
　　“呃……我昨晚，是怎么到你床上来的？”他尴尬地摸鼻子。

　　公子郎氏疑惑道：“你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昨晚发生事情了吗？”他极快地抓住公子郎氏话里的漏洞，“我这人一喝酒就断片，我昨晚该不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吧？”

　　公子郎氏眨巴了下眼睛，毫不脸红道：“你昨晚亲了我。”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其实也算不上谎言，毕竟后来真的是阿满在主动。

　　阿满瞳孔震惊，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三郎，“我亲了你？”
　　“嗯。”公子郎氏波澜不惊、镇定自若地点头。

　　“我亲了你？”阿满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极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他现在喜欢公子郎氏，自然会有这种念头。
　　只是他完全不确定公子郎氏现在是什么态度，他想等公子郎氏露出一些他想要的神情来。

　　比如娇羞、恼怒、做点梦的喜笑颜开……
　　“对。”三郎依旧水波不惊，像个入定老僧，轻飘飘回答。

　　对？这个回答不在他想象范围啊！
　　阿满急得就快要抓耳挠腮了，自己怎么这么心急做出强吻这种蠢事儿。明明只是喜欢，想要陪在三郎身边，没想要这么这么……万一三郎生气不来找他了怎么办？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公子郎氏的眼中，让公子郎氏啼笑皆非。

　　“对不起啊，我这可能是酒后乱性、呸、酒后乱啃，给你造成困扰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喝酒了。”阿满诚挚地低头道歉。
　　公子郎氏皱眉，这不是他想要听的答案。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阿满有别的话。

　　“你不打算负责吗？”他声音清冷透亮，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阿满。
　　阿满傻傻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茫然，“啊？”

　　负责……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吧是吧！

　　尔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急忙高声道：“我负责！”心情一下子从谷底飞到山顶，有些虚妄和奢侈。
　　他凑上前来，又不敢凑得太近，离公子郎一臂距离，半跪着严肃道：“三郎想让我怎么负责，我就怎么负责。”那双认真的眸子投到公子郎氏脸上，公子郎氏也深深望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情绪。

　　他是认真的，公子郎氏感觉到了。
　　时间静止在这一瞬间，阿满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直到三郎在看着自己，他也期盼地回望着。
　　但是心底又害怕，三郎该不会是因为被强吻才说这种话吧……

　　“我们在一起吧，阿满。”公子郎氏伸出纤长的玉手，放到阿满的面前，他眼神带着期许、勇敢、害怕和一丝的羞怯。
　　阿满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公子郎氏会这么的直接。

　　他伸出右手，总觉得手不干净，在自己的蟒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且慎重地放在公子郎氏的手中，两手十指紧紧相扣，指温传到对方的手上。
　　他明白那句“在一起”不是说朋友之间的那种在一起，也不是说兄弟之间的那种在一起。

　　而是一个人将心外面的硬壳剥开、去迎接另外一颗心到来的那种在一起。
　　三郎经历了那么多沧桑的年岁，十八岁那年关闭的心门终于被一个莽莽撞撞、老是坏事儿的他给打开一条缝隙。

　　阿满柔声道：“好。”
　　一字重如千金，两人白首与共。

　　两人相视一笑，天光照耀在三郎身上，阿满隐隐约约看见十七八岁时赶歌迂意气风发的三郎在他身上复活了。
　　一想到赶歌迂，他赶紧道：“后天就是三月三了，我这两天加急去把政务处理完，安排一下，后天出发去高阳城。”

　　公子郎氏眨巴下困惑的眼睛，确定关系第一天，自己的小太子要忙政务？
　　阿满忙起来是不要命的那种类型的。

　　他平日里处理各种政务，还要接见大臣，还要听取意见，还要给娘亲请安……事情一多，就容易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说公子郎氏还在等他这件事。
　　等他揉着酸酸的脖子走到御书房外面、看到公子郎氏还在等他时，猛然想起，自己好像约了人家一起吃晚饭来着。

　　他一路小跑，到公子郎氏面前，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到里面等。”
　　公子郎氏咳了一声，道：“外面确实冷，我们赶紧去吃点热的暖暖胃吧。”

　　阿满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阿满像做贼一样左右观望，发现周围没人后，悄悄抓起公子郎氏的手，与他的手握在一块儿。

　　夜里的风刮过，吹散了公子郎氏耳尖的灼热。
　　阿满走着走着突然笑了。

　　“怎么了？”
　　“我忘记你是仙人我是凡人了嘛，你说等我七老八十了，你还是现在这副长相，那走出去别人岂不是会说一个糟老头子配一个美少年？”

　　“不会。”
　　“什么不会，我说真的。”阿满扯着他的手，缓声道。

　　才在一起第一天，他就想到一生了。
　　“首先，如果你是凡人，我不会嫌弃你变老，我也可以变换容貌陪你一起变老。

　　其次，现在仙界东南西北四届的天兵天将都在紧急训练中，因为魔族最近动作太多了，有可能会爆发大战。
　　你知道北荒帝君选了谁当北界的将军吗？”

　　“按照实力排的话，应该是紫薇星君吧。”阿满猜测。
　　公子郎氏摇摇头，“他谁都没有选，反而和众仙说等你回来接管。所以你也可以放心，你迟早要回天庭的。”

　　阿满惊讶地看着三郎，他没有想到，北荒帝君对自己这么看重。他以为上次脱离仙籍那事儿已经伤透了帝君的心了。
　　“那如果我还在这里当太子当皇帝，帝君该怎么办？”他略微有些担忧。

　　“北荒帝君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上场。”公子郎氏安慰道。
　　确实，北荒九尾天狐的实力在千年之前的神魔大战中可是得过全仙界认证的。

　　阿满想到南冥帝君的南界，那里好像没有几个仙人实力超过三郎吧，他道：“那你是南界的将军？”
　　果不其然，公子郎氏点点头。

　　两人到了人前，自然而然地松开手，一起进入早已备好的宴席上。
　　公子郎氏心情有些低落，阿满松手松得太快了，像是不愿意将这关系公之于众的样子。

　　也是，阿满现在身份不同，一国之君，是不能传出一些超越世俗观念的事情。
　　可是越想，他心情越不好，都快郁结于心了，饭也没吃两口。

　　阿满见他这样，心知是自己犯了错，他急忙遣退众人和三郎解释，“宫里人多嘴杂的我倒也不怕，他们爱说就说，我也不会少块肉，但是万一传到我娘亲那儿，她现在身子不好……
　　你放心，我接下来一定及早做我娘亲的工作，让她接受我俩！”

　　公子郎氏善解人意道：“无事，如果实在是接受不了，我们不被他人发现也可以。”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怕全世界都要阻拦，只要阿满愿意，他就奉陪到底。

　　“这怎么可以，我一定会劝服娘亲的。”阿满心下决心，一定要给三郎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第二天一早，阿满就去皇后那里请安试探口风了。

　　“娘亲啊，你知道有些公子，他不喜欢姑娘反而喜欢的是郎君吗？”阿满表面云淡风轻，实际紧张抓狂。
　　他有点后悔太单刀直入了。

　　皇后怜儿抿上一口茶，笑着看自己的傻儿子，反将一军，道：“阿满，你知道有些公子为了不辜负家里人和自己喜欢的郎君，先娶妻生子再和郎君共度余生吗？”
　　“可是这对那妻子太过于不公平了，她的一生都要被公子所谓的爱情给毁了。”阿满蹙眉。

　　皇后摇摇头，道：“在皇家里面，公平和爱情，喜欢郎君的公子只能选择一个。”
　　“说到底是子嗣的问题是吗？”阿满直击要点。

　　“是的。公子郎氏他虽然很好，但是第一点，是郎国的国师，与我大齐不容；第二点，是男子，无法为皇室开枝散叶。”皇后细细分析。
　　阿满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皇后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家阿满天天都粘在人家身上，有眼睛的人都会传两句闲话的。”
　　他脸刷一下透红，感情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没想到他俩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那开枝散叶的重任交给齐舒嘛，他以后万一修炼成仙，万千的岁月，想给大齐生几个就生几个。生出一个军队来，我都没有意见。”
　　远在蜀山砍柴的齐舒打了两声啊欠，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可以反光的脑袋，继续努力砍柴。

　　“你们两兄弟倒是都会推脱，一个不愿意当皇帝，一个不愿意娶妻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皇后无奈摇头。
　　“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要一个孩子陪着你的话，我这儿倒还真有一个。”

　　“什么？”皇后看着他快如疾风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还真领进来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粉红色的衣衫尽显娇羞可爱。

　　“这是？”皇后急忙将这个小女孩招呼过来，上下打量。
　　幺幺漂亮得就像山间的精灵一样，皇后的眼中藏着惊艳和爱怜。

　　“我妹妹，她叫幺幺，从小和我一起生活长大。”阿满揉了揉幺幺的头发，幺幺张牙舞爪要打他。
　　这个臭哥哥，在她还没有把精气完全吸收完的时候非把她喊出来，就为了叫她演他的妹妹！

　　“以前怎么没在宫里见过她？”皇后拉着幺幺的小手，左看看右看看，肉眼可见的欢喜。
　　“呃……之前她在雁丘住着，公子郎氏最近才把她给带到齐国。”阿满随口瞎扯。

　　“好，太好了，那幺幺就在我这儿住下吧。你们那里一群糙小伙儿，吃饭都不准时，到时候要饿坏孩子的。”
　　阿满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他顺坡下驴，道：“那我和三郎……”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上次我给你张罗那么多天的选妃你不也是一个没看上嘛。
　　总归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再勉强你也听不进去。随你们吧……”皇后挥挥手，直接将他赶走了。

　　阿满屁颠屁颠地找到公子郎氏，神秘兮兮道：“你猜我娘亲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你以后要好好疼我，不准欺负我，不准让我哭，要时刻保护我。”阿满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胡编乱造。
　　三郎轻笑着看他夸张地数数，数了四点。

　　他笑着，故意霸气道：“你告诉你娘亲，我应了。”
　　两人在风中一起肆意挥洒着自己热烈的情感，仿佛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可以抵抗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