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情人》板栗红烧肉

19、第 19 章

　　自打进了俞氏的门，施莲才头一回想明白，什么叫“如鱼得水”。

　　实验室里，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想要什么稀罕材料，递个单子上去，不出三日准能整整齐齐码在操作台上；要添什么人，只用写明专业要求，第二天就有背景干净、手脚麻利的新面孔候着，没一个敢摆资历、搞山头。
　　这里没那些令人作呕的职场倾轧，没那些外行指导内行的荒唐指令，有的只是纯粹到近乎奢侈的科研自由！
　　是她梦里都不敢想的“一言堂”。

　　公司甚至贴心地在实验室隔壁为她辟了间休息室，窗明几净，起居方便。
　　比起幸福巷那个终年潮湿昏暗的棚屋，这里的生活堪称一步登天。
　　但最熨帖她心的，不是这些物质条件，而是俞清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位年轻的掌舵人从不对她的研究方向指手画脚，也从不催问短期回报。
　　唯一“干扰”她的，就是偶尔兴冲冲地跑来，眼睛里闪着光，和她聊些天马行空的设想。比如上次，俞清竟拿着一份鬼画符般的草图，兴致勃勃地讨论光伏板能不能做得“既发电又好看”。
　　那种被平等对待、甚至被引领着看向更广阔应用场景的感觉，让施莲觉得，自己枯竭已久的创造力，正被一点点唤醒、点燃。

　　所以，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时，正伏在实验台前，全神贯注记录一组关键数据的施莲，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
　　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以为俞清又有了什么新奇点子。

　　“俞总，你来得刚好，”她站起身，“我今天正好在测试新一批半导体材料的掺杂数据，初步结果比预期更理想。”

　　“进度喜人啊！”俞清笑着迈进来，随即侧身，向门外招了招手，“今天带个朋友来开开眼。何毓，进来吧。”

　　这还是赫连毓第一次见网友，只可惜施莲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和她聊了很久的人。
　　看见穿着实验服的施莲后，她比赫连毓想象中更瘦小一点，带着一个大大的眼镜。
　　而施莲只是顺着俞清的话看向赫连毓，隔着镜片，她的眼神与赫连毓的视线有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接触。
　　只是赫连毓眼眸中有波澜，施莲眼中只有客气与陌生。

　　俞清做中间人介绍，“我的朋友何毓，这是我们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施莲。”
　　赫连毓向前半步，率先伸出手，“久仰，冒昧前来参观，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工作。”

　　施莲伸出手，与赫连毓轻轻一握，触之即分，态度客气而专业，甚至带着点科研人员惯有的、对待外行参观者的那种简要：“何小姐过奖，不敢当。是俞总给了平台，谈不上打扰，正好有一组初步数据刚出来。”

　　“正好！”俞清切入主题，“施莲，情况如何？”

　　施莲转身指向实验台上一片不起眼的、约巴掌大小的深色薄片，旁边连接着简单的测量仪表。“这是采用新配方和工艺试制的第三代样品，基于本地辉锑矿改良的薄膜。我们成功绕开了工部实验室依赖的高纯单晶硅路线和复杂真空工艺，采用溶液法和低温退火，初步估算，单片材料成本仅为现有帝国工部标准品的约百分之五。”

　　赫连毓能在论坛上和施莲聊上，并聊成网友，就表明她对很多科学方面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所以听到施莲的话，她的目光立刻落在那个小薄片上：“百分之五？效率呢？牺牲大吗？”

　　“实验室初步测量，在标准光源下，转换效率稳定在百分之八点五左右。”施莲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但眼底有光，“虽然距离目标还很远，但考虑到成本降幅和工艺简易程度，这个效率已经具备初步应用价值。而且，我们有清晰的路径图，下一步优化界面层和电极材料，半年内有望将效率提升到百分之十二以上。”

　　施莲在侃侃而谈，俞清想到的却是原世界的光伏扶贫。
　　在她的原世界，祖国的光伏是全球领导地位的，光伏组件产量占全球80%以上，技术迭代也非常快。而且还将光伏运用到了扶贫当中，将贫困户或贫困村的闲置资源，如屋顶、院落、荒山荒坡等，安装一套3-5千瓦的小型光伏发电系统。
　　发电首先满足自用，多余电量卖给国家电网，贫困户每年可获得约3000-5000元的稳定电费收入，持续至少20年，这也是光伏组件寿命的极限。

　　这样子以来，使贫困人口能直接或间接从光伏发电的稳定收益中获利，从而实现精准脱贫和长效脱贫。
　　可这种举国家之力来脱贫在这个女尊国家根本不可能发生，毕竟这个国家剥削程度如此之深，恨不得就把穷人全都杀死以免碍着贵人的眼。

　　所以俞清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想法按在心中，并没有提出来。
　　毕竟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光伏组件的技术达标之后进一步考虑，尤其是推广工作。

　　见俞清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深色薄片，施莲心里“咯噔”一下，技术宅的敏感让她瞬间进入“防御-解释”状态，以为老板是对这看似不起眼的进展感到失望。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语速不自觉地加快，那些深埋在心底、日夜盘桓的构想冲口而出，试图用更宏大的蓝图证明这薄片的价值：“俞总，如果这种成本低廉、制造不算复杂的光伏薄片能够大规模生产，哪怕初始效率不高，但它便宜啊！那就可以用在普通家庭的屋顶上，这相当于把电力的‘种子’，用极低的成本，撒到以前电网根本覆盖不到、或者用不起电的地方！”

　　这番充满画面感与热忱的阐述，并未在俞清心中激起意外波澜。
　　她来自一个光伏扶贫已成现实的世界，施莲所描述的，不过她蓝图的起点。
　　她平静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对施莲能精准抓住核心目标的赞赏与欣慰。

　　然而，这番话落在赫连毓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她震撼于这种技术所带来的那种务实与远见，这不仅仅是几片发电的薄片，而是一个可能撬动整个能源格局、真正惠及底层的支点，真正打破阶级资源壁垒的战略工具。

　　她们谈论的不是让贵族的宴会厅更璀璨，而是在为最暗的角落寻找一颗星。

　　赫连毓一时没说出话来，俞清接着话茬勉励了一下施莲，“你身份转换的那个特殊人才认定流程，吴总监那边反馈说，区政厅的口风松动了，大概再补两个说明文件就差不多了。这件事她没少出力，听说她为你这个事情还请官员吃了好几顿饭。你该请她吃个饭了。”

　　施莲明显怔住了，那位总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人力总监吴小姐？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按规章办事，甚至因自己麻烦的出身而有些冷淡，没想到！

　　“吴总监那人，面冷心热，最讲规矩也最护短。她认可你是人才，就会用她的方法，在规则框架内替你扫清障碍。你请她吃饭，该感谢就感谢，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俞清已经把自己手下这批人摸透了，适当解答了施莲的疑惑。

　　施莲心头一热，诸多情绪涌动，最终化作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俞总。我……我今天就预约吴总监的时间。”

　　和施莲道别之后，俞清又拉着赫连毓去参观了别的地方。
　　赫连毓一边察觉着这个公司的不同之处，一边又因为俞清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每一次自然的肢体接触，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就像有一颗小小的石子，搅乱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等到了俞清办公室，俞清给她演示新兴的“数据分析中心”时，那层涟漪荡到了最远处。
　　因为俞清为了解释一个数据模型，几乎半个人靠在赫连毓身侧，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发梢蹭到了赫连毓的颈窝。

　　那一瞬间，赫连毓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头懵懂的小鹿，狠狠撞上了心墙，发出巨大的、只有她能听见的轰鸣。
　　她猛地屏住呼吸，脸颊无法控制地泛起绯红，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何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这里太闷了？”
　　俞清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的异常，停下讲解。

　　“……没、没事。”赫连毓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翻涌的复杂情愫，借由抬手整理并无凌乱的鬓发，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声音努力平稳，“可能是刚才走得太急，有些热。”
　　“我给你开个空调。”
　　俞清心想着可不能把獬豸热坏，獬豸现在这么虚，本就不喜热的家伙不得更热！

　　“不用了，我也准备回去了。”
　　“不急，喝杯凉水再走。”

　　俞清一边说着，一边很是体贴地调低了空调温度，又去给她倒了杯水。
　　赫连毓捧着微凉的水杯，感受着指尖的凉意试图压下心头的滚烫，目光却依旧不由自主地看向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