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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虎杖悠仁的死讯在隔天传遍了整个高专,有关宿傩手指的消息再次引起了上层的关注。是了,他们格外关注宿傩容器的状态,反复确认关于那个少年的死活,就像去年确认你的情况一样。

      不幸的是你活着,少年死了。
      真是可惜。

      你是在最后来到医院的,特意错开了和同级们的时间,在住院部对面的咖啡厅坐到傍晚五点才踩着夕阳余晖慢慢悠悠走进了住院部大门。三楼312,小傻子绘里奈的病房,也许会看见总也不会打理头发的伏黑惠和新来的酷拽姐,当你拉开门的时候你发誓你准备好好安慰绘里奈的。

      “如果还是这副样子的话,我劝你不要做咒术师了。”

      冰冷的话语自你口中吐出,正抓住你衣袖埋头痛哭的女孩儿像受惊一般抬头望着你,水润的绿眼睛中写满了不知所措。可正主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黄发丫头却忍不住了,她像只急红眼的兔子一般腾地窜起,要不是绘里奈拉着,你肯定那巴掌会扇到你脸上。

      你垂下眸子看着哭花脸的小可怜绘里奈,在她剔透的松绿色眸子里你看见了一个似蛇蝎般残酷冰冷的女人。她有着淡色的眼眸,淡色的长发,淡色的嘴唇。

      你看到了一个坏极了的女人。

      绘里奈一定会讨厌你的,那样也好,这才是正常人的选择。你在黄发拽姐似要将你千刀万剐的眼神下平静地走出了病房,甚至有礼地带上房门。你是想要安慰她的,在一开始,但绘里奈那样哭着,在见到你的瞬间几乎是痛哭流涕要将心血呕出来一般,像失去了亲人一般哭着。

      是,像失去亲人一般哭着。

      记忆深处的场景似潮水般涌来,你走在布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廊道,倾斜的日光顺着窗户爬上你的眉睫。你走得很缓,很慢,最后你索性停在了原地。你在想五条悟对你告诫的话语,恢复的全部记忆,一切的前因后果和那天处刑时见到的咒言师家的孩子。

      所有人的眼神,那天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神你都记得,厌恶的同情的冷漠的甚至是早就巴望着的,你一个一个都记得。但他却不含有任何情感的仿佛公事公办干完就走一样,那么淡然地掠过你。

      你因为父母的死刑全然不顾形象大吼大叫,红色的日记本因为咒力而疯狂落下文字。好似有谁不顾一切地拧开了你眼底的水龙头,他们用束缚绳将你绑住,你一口咬上不知是谁的胳膊,于是血和眼泪都从你下巴滴落。你发了疯,那模样比起绘里奈更甚,你满脑子只想着破坏,什么正确与否都在瞬间与你无关了,你要将会为你而流泪,而心痛的父母,你要将爱你的双亲带离这个地方,你可以做到!直到你的咒力彻底释放振碎了监管区的玻璃,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咒言师才开口对你说了那几个字:停下来。

      于是你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用惊惧的目光看你,所有人都像在看怪胎一样看你,除了他,可他却做了最让你痛苦万分的事情。他掩住流血的嘴角死死压着你一切行动,用那该死的咒言,用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嘶吼着,如同困兽一般无助,那一瞬间,你是真的想杀了他。

      怎么了?
      因为诅咒师父母被判处死刑而哭天喊地的姑娘有那么奇怪吗?
      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你?
      真想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下来。

      这是九月二十四日的六点半,晚霞散去的夜幕时分,你终于走出住院部的大门。跨下白瓷砖铺的台阶,在亮起照明灯的阴影下看到了一双丝毫不隐藏担忧的双眸,像是水晶紫葡萄,也像是紫罗兰。

      你原本是想好好安慰绘里奈的,但那副样子让你感到了时空交错的幻觉……于是你将说给自己的话全数砸向了她,其实在说完的瞬间你就后悔了。她和你不一样,是个在正常家庭下长大的正常姑娘,连咒力和术士都算是正常的那一类。

      她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傻子,不应该受这样的冷言冷语。

      “被你的伙伴们抛弃了?又一次。”

      你停在他面前,似碎冰般的双瞳看不出情绪,掩在身后的手指却在逐渐收紧,被理智强压着的排斥和别扭,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性格。

      你想起来了,你的确是很讨厌狗卷棘的。

      ——

      小咒言师在探望完一年级生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与同伴们分道而行,找了家寿司店吃下几个饭团,随后便掐着时间回到了医院大门。在欣赏完一场瑰丽盛大的日落美景后,他站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自阵阵秋风中望见了形单影只的猫儿。那双蓝眸看过来的时候,总能绞得他心头一紧。

      但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的确是不好,怎么好的起来呢。你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和一年级一样冷嘲热讽说些扎人的话吗?你的确可以这么做,但你不能对一个平日里待你不错的人这样做,那样不礼貌。所以你和前些天一样,普普通通地开了口,顺带强忍住了拔腿而走的欲望。

      {我在等你}

      狗卷摇了摇头在屏幕上敲下这么一行字举到你跟前,紫色的双眸里是藏不住的担心。哪怕在经历了后辈死亡的巨大变故,他还能自这片阴沉的天幕下分出些担心,给你。

      “为什么?”你避开少年直白的视线,将目光落至井盖的圆孔上问道。

      {因为你可能会伤心}

      他走至你面前蹲下身,几乎是强硬地将聊天框举到你眼前。在泛着白光的屏幕界面后是小咒言师长相端正的脸庞,能看见嘴角绮丽的花纹和突出的喉结,而他的肩膀看起来还尚显单薄。

      他有很多很多可以成长的空间,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你眨了眨眼将心中骤起的阴郁压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肉中。从恢复记忆后的某个瞬间开始,你甚至不知道在较劲儿的对象是他还是自己了。

      “我没有,如果你是说哭得昏天黑地,泪如雨下的话,那是绘里奈。”

      “是,作为她好朋友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伤心姑娘的?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学姐啊。”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入到你和狗卷之间,你听到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带着明显情绪的。你对这样怀着愤怒的脚步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甚至一点儿也不害怕或者惊讶了。

      也许会为了青梅和你理论,也许会直接和你约战,会有很多也许都是你想象中伏黑惠将要对你做的事情,但没有一个也许是你被小咒言师以保护的姿态拉到身后。而也是现在你才发现,总是跟在你身后的小咒言师虽尚且如抽枝长叶的新柳一般,但身量已经足足比你高了一个头。

      狗卷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你的一言不发和伏黑怒极了的模样不难猜出,毕竟神户奈雪有很多数不胜数的前科。于是他准备询问你,究竟是哪一句话刺伤了痛失亲友的一年级们,但伏黑惠明显不准备放过你。

      “神户前辈,你到底有没有把绘里奈当朋友,或者说前辈就是喜欢这么对朋友,真是大开眼界。”

      句句都是实话,这是你做的事情,就在刚才不久。但在面对小咒言师转向你的疑问眼神时,一股自心底涌现的扭曲情感,让你止不住那些糟糕的想法,那些会狠狠伤害到自己和别人的话语。

      在最黑暗绝望的三年里,没有任何人站在你面前,你挺了过来。

      所以现在你不需要他这样。

      “她最好习惯死亡,咒术界没那么完美,内忧外患不是嘛?”

      露出尖牙的毒蛇勾起了嘴角,你绕开小咒言师一步一步走到了伏黑面前,映着夜色的双眸淡淡扫过地上蛰伏的暗影,随后轻飘飘地吐出你酝酿而出的话语:“活在童话故事里啊,愉快的高专生活,友善的同学关系。还有什么,嗯?虽然不受关注但也算和美的家庭。”

      “奈雪!”

      “闭嘴。”

      你没给身后说话的人一个眼神,但给了他自日记本中飞出的红字。这真的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时机了。

      “不是只有你能操控别人的行动,狗卷棘。”

      侧过头的姑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他耳旁落下这么一句话语,无情到连眼神也不愿分给他一个。狗卷僵住了身子,他在一瞬间明白了你行为的原因,但他亦没漏看你身旁握紧的双手,使劲到颤抖。

      “现在意识到了,你们的软弱,无用。朋友的死亡用一生来缅怀?啊,也许悲伤让你们忘记时间,但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神户奈雪?”

      “不可思议,伏黑先生还听得懂我说话。”你垂眸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黑影,在这触而即发的气氛中落下了最后一击:“如果几滴眼泪就能换回逝去的人,我不介意认认真真帮你们一把。”

      伏黑惠的理智终于崩断了,在他怀着满腔怒火准备让你吃点苦头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小片红色的光芒。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固定在了墙壁上,不能动弹分毫。

      “神户!”他看着固定住自己的那两根链条冲你怒吼着,他怒吼着,却无计可施。

      “不甘心?看着亲友死在面前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绝望,和现在一样?伏黑惠,你们才刚刚踏进这个世界啊。”你握着日记本,上挑着眉梢不屑地望着他,像个发疯的暴君。

      “你这家伙……给我!”

      “怎么了?你只有声音响亮吗?连我的两条链子都挣脱不开,真是不中用啊。”

      你一边说出残酷冷血的话语,一边笑着看着他。是这种眼神,你见过无数次的,不甘心,愤怒,但却对你无可奈何的眼神。其中更显而易见的情绪,是赤裸裸的厌恶。

      ……算了。

      见你撤下咒力,原本在一旁胆颤心惊的狗卷立刻扶住气的颤抖的伏黑惠。在这位一年级后辈瞪向你的狠厉视线中,狗卷感到了一股从方才就初露苗头的心慌。

      “那你就这样避开所有人!一个人无所畏惧地活着吗!真正不敢面对的人不是你吗!”

      他朝你吼出了这句话,没顾上狗卷顿时变了的脸色和周围降至冰点的气氛。伏黑看着你顿住的身影,在格外漫长的等待间隙中想着这个毒妇又能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鬼话来。

      那时间你想了很多,伏黑惠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语中的,但并不完全,可你不想同他解释自己独来独往的原因,那真的很没必要。

      你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那等待着你回复的人,晚风拂过你的发梢,这会儿却带着怎么也吹不走的回忆一齐涌上心头。你该说些什么来回敬他的,让他更加讨厌你,但是你没有。

      不敢面对的人是你吗,不,你没有。

      “我面对了。”你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否的决绝,就和你转身离开的步伐一样。

      你在那之后直接回到了宿舍,洗漱一番后将自己丢进被褥中,掌心的血印泛着丝丝疼痛,你想一定要改掉留长指甲这个习惯。他们不知道的是短短的几个音节却似耗尽了你所有的力气,你面对了,并且做得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难道不是吗。

      你曾经有完美到令人羡慕的家庭,哪怕只有三个人但依旧是幸福的家庭,虽然爸爸妈妈总会出差但你知道那是作为咒术师的工作,而你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操控咒力。你是个天才,比不上千年难得一见的五条悟但也是咒术界内天赋绝佳的孩子,不论是咒力的容量还是操控准度,这当然也和你的勤奋脱不开关系,但总的来说你比一般人要厉害很多。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那本日记本只有你能够打开,毫不夸张的说你是被溺爱长大的公主。天资聪慧又勤奋努力,更多时候你会背着别人偷偷努力来维持天才的称呼,而天才当然也喜欢看书。就这样你上了小学,带着不可一世的性子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你从这里开始就走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但后来发生了变故,很多很多令人猝不及防,束手无策的变故,例如被发现其实是诅咒师的父母,策划的反人类行动以及扭曲的思想观念。那时候你十三岁,被送至了极其普通的五十岚家,带着一笔可观的照料费和数不清的疑问,半年后你亲眼看着父母的死刑。

      那天睡着的公主从梦里闯进现实,曾经自由的脚步受到了牵连。你从抗拒到接收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虚度了一年的光阴没有练习咒力,背着神户这样一个沉重的姓氏。你一夜之间从高空坠落,连着玻璃皇冠都摔得稀碎。

      梦醒了吗?能踏实了吧,你一遍遍对自己说着。父亲母亲做错了事,他们要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们做错了事,他们应该受到制裁。

      可他们没对你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是你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最爱你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那一年里,公主踩着破碎的皇冠一点点捍卫自己的尊严,一点点筑起没有人能够跨越的荆棘丛,这的确是校园霸凌或者孤立或者其他什么任何,糟糕的说辞。道德约束感在不断的欺凌下对你越来越弱,你渐渐明白了数倍奉还这个成语的意思。

      契机是在初二结束的暑假,名叫七海建人的咒术师来到了五十岚家,作为上面派下来确认神户情况的。你心里有数,这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被父母思想侵蚀而变成诅咒师。

      但七海先生和所有弯弯绕绕的大人不同,他说话直白到令人咋舌的程度。他说为了未成年的健康成长,他不能直接插手你在学校经历的事,可他会在暑假里好好训练你这些时间落下的咒术课程,以及教会你如何对普通人类进行有效的正当防卫。

      教学很成功,你很感激七海先生,如果不是他你真的会忍不住杀了所有人。至于为什么你要那样,用带着刺的话语面对所有人,这是另一件你不想说的事情。

      但世界上总会有异类存在,咒术高专是异类聚集地,和你的同届则是异类中的异类。有因爱情而变强的男人,会说人话的熊猫,怎么也挑衅不走反倒愈战愈勇的真希,还有那个小咒言师。

      在第一次对抗特级后的治疗中,站在身旁的五条悟十分平静地说出了你已经察觉的事实。

      神户家曾经也是咒术界的名门望族,宅邸豪华,底蕴浑厚,但不知什么时候传出了这样的话语,被诅咒的日记本和终将灭亡的神户。那的确是能颠倒是非的日记本,用咒力写下的一切都会实现,除了对战时的两个约束条件,拥有强大力量的它几乎是规则之外的物品。但是,使用者和其身旁的人却总是凋亡得很快,所以神户家的血脉愈来愈稀薄,觉醒力量的人少之又少,现在知道神户其姓的也就御三家和一些同样渊源流长的咒术世家了。

      你一直以来都做好了准备,也早就做出要让神户其姓不负荣光的决定,哪怕知道上层一直忌惮身为诅咒师女儿的你,一直想将日记本封印,一直派些高于你等级的任务给你。那一年间你完成得很漂亮,成功率百分百的咒术一年级生,神户奈雪,这名号打得响亮。

      为什么上面那么巴着你不好,天天盼着你缺胳膊少腿,压着不让升级,你却还卖力地完成那么多任务呢?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同样才能出众的父母就这样走上末路,不甘心神户其姓氏被闻之色变,不甘心,同时也在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反抗他们。

      巴着你和你的日记本赶快入土的老古董们,求着你死前别带着他们一起走吧,每个人的名字你记的很清楚。

      但是你失忆了,最关键的部分还最晚恢复,这就让你和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人产生了些微妙的关系,这关系亲密的让你有些焦虑。神户奈雪和一年级的幼稚鬼们不同,你知道那是什么,而且你有些陷进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你不再会为别人哭泣,同时别人也不能为你而哭泣,日记本使用者及其身旁亲密人的寿命短暂,这件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于是今天,你把他赶走了。

      因为神户奈雪的路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好,她一直走得很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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