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 40 ...
-
池袋水族馆。日光倾城。
门票处人来人往，可是她孤独一人。
“喂小妹妹，你再不买票就关门了哦。”售票大叔召唤她。
她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入口，强烈的日光温柔地照射下来，落地窗前，她嗅到了薄荷的味道。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么？”
她不知道怎么地很想哭。可是她多么厌恶怯懦的爱哭鬼啊。
她，浅野烟羽，在这个世界上，只相信她自己。
“小羽姐姐，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吗？”
“怕什么？一个人多好多自由!”
无数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关了灯，出神地望着窗外壮烈的雷鸣电闪，呼啸沓来。和自然界相比，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谁也不愿依靠的浅野烟羽，跌跌撞撞地长大，她以为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无法伤害自己。
她错了。
“你烦不烦啊这么缠人？”
笑容顿时凝固。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
原来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个累赘，是个麻烦。
可是为什么……我还不愿死心呢？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两点已经足足过去两个钟头了。每一秒的逝去，都在提醒她该死心了，直至现在。
她终于走过去，“大叔，我要一张票。”
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水族馆的隧道，瞬时被透明的蓝色覆盖。
宛若吞噬的困兽。
“烟羽……她怎么了？”是茉美仓惶的声音。
“快，让医生过来！”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重重叠叠。
“她有什么病史吗？”
“我……我们不知道呀。”茉美和遥彼此大眼瞪小眼，“烟羽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脑部问题，她得过脑缺氧。”
柚木辰弥浑身一僵。
他看见人群中的不二周助面色淡然，虽然狼狈得很，衣服也有些凌乱，可他的眼神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他走上去，“我这里有她在美国治疗的病历。”
医生松了口气，“那好，你们俩个，和救护车一起走吧，现在得赶快把这女孩送到医院。”
救护担架上的短发少女，面色苍白，两眼紧闭，凌乱的头发还带着水珠，似乎还不停地梦呓。
“不二学长，辰弥同学，拜托你们了！”遥双手合掌开始祈祷。
“不二，我们随后就到。”手冢国光拍拍不二的肩膀，欲言又止，“还有……别再摆出那副难看的表情了。这不是你的错。”
不二周助很想问，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了？
明明一如既往，明明毫无失态，他怎么就不对劲了？
浅野烟羽被插上各式各样的呼气管，他看不到她的面庞，人影重叠，喧嚣此起彼伏，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
那时候……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紧紧地攒在手里的手机，最后一条短信息姗姗来迟。
不知道是哪里错了，却就是这样错过了。
他伫立在烈日下很久很久，脑海中救护车的嘶鸣声久久不散。历久弥新。
他清晰地记得心被撕裂的那一刻，是和封闭病房中的她隔着墙壁通话的那一刻，“谁？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她的主治医师口吻很是遗憾：“太可惜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二周助狠狠地一僵，“您是说，小羽她……失忆了吗？”
他想起她在阳光下展开双手，在肆意的阳光下踮起脚，笑容绚丽夺目得什么也遮掩不住，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鸟。
原来她真是一只白鸟，他以为她会一直围绕着他飞翔，却在他没回神的瞬间直入云霄，只有淡淡的影子和一片羽毛。
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宛如一场过了就散的午夜场。
不止一次地以为这会是一场梦吗？不二周助伸出手，心里有个笃定的声音，不，是她回来了。
可我只能装作是你的陌生人。
急救室外的空气一直都是让人窒息的。
柚木辰弥走过来，发现不二的目光是空落落的。
尽管鲜有人注意到，但是不二周助的确很不对劲。
自从见到不二周助的第一眼起，辰弥就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少年绝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而简单，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去刺探这个“天才不二”，甚至没有丝毫证据，这不符合柚木辰弥的风格。
可惜对方防备得滴水不漏，甚至一度将辰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不二裕太身上。
可是现在看来……
“不二学长。”
“柚木君。”不二周助转过头来，唇角抿成微微的弧度。
柚木辰弥忽然很厌恶他这副无害的伪装，乐此不疲的不是他，偏偏他却看不过去。单刀直入是最好的方法。
“学长怎么知道烟羽的病症的？”柚木辰弥抬起脸，一字一句咬牙地说道。
辰弥敢打赌他瞥到了不二周助的手一颤。
浅栗色头发的少年缓缓转身，冰凉的双眸里此刻笑意全无，反而是大雪纷飞。
“你知道了？”
“之前如果不确定的话，现在全都肯定了。”柚木辰弥淡淡地回答，“但是我疑惑的是，为什么学长要装作不认识她？难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早见识过柚木君的毒舌功力。”不二优雅地一笑，眼神却冷峻了几分，“但是请适可而止。”
“不二学长的毒舌功力也不弱啊。”柚木辰弥扯开唇角，眉间含笑，“可是凭什么呢？倘若说起来，小羽在美国的三年可是跟我朝夕相处……你说，我们会没有什么吗？”到最后甚至带了几分轻佻。
不二淡淡的声音仿佛丝毫没受影响，“那又如何呢，柚木君，说到底，你只是不甘心吧？我们都明白的，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不二周助！”柚木辰弥彻底放下了遮遮掩掩，“她……三年前的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非要这么讳莫如深！”
窗外一阵风吹来，不二的栗色头发迎风飞扬，不知怎地，柚木辰弥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渗入骨髓。
“过去的事，即使揭开来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我想找回我丢失的记忆。”
烟羽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辰弥也笃定地以为这很简单，然而是什么时候改变了方向呢？是烟羽现在的心意？还是……有人故意的隐藏呢？
难道“曾经”会掀起惊涛骇浪吗？
急救室的灯灭了。
两人停止了争执。
急救室门敞开，不二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被护士们拦住：“对不起，病人现在还很虚弱，探病请明天再来。”
不二周助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忽然听到辰弥幽幽的声音：“原来你也喜欢她。”
这个“也”字用在这是什么意思不二没想过深究，至少此时此刻，他放了心。
三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为此，他甘愿将所有罪过一力承当。
只愿，她能重展她的笑颜。
——有的鸟，是怎么也关不住的。
——即使从此他必须放她自由。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M星球团团长迅速康复过程中也恢复了其打不死的小强的特质，病房里笑声不绝，所有的护士都喜欢看着这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子，好像她不是病人，她只是暂时被医院收养的天使。
只是不二知道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譬如他将一束百合花递给她时，她只是说：“谢谢学长来看我。”
譬如他在人群中凝视着大笑的她时，她从来没有转过头来回视。
譬如当茉美提到他那天是怎样惊慌失措地担心她时，她只是微微一笑：“学长只是太好心了，即使不是我学长也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的。”
譬如譬如……
很多很多的譬如。
然后不二明白，他背着浅野烟羽在山林里指北极星的那天，竟然是他们俩最亲近最肆无忌惮的一天。
他亲耳听到了她的表白，快得让他措手不及，可是瞬时她仿佛就不再是那个她。
她说：“学长，谢谢你救了我。”
他凝视着她一脸明媚的微笑，倏地手足无措。
“那天说了让学长很困扰的话，请……全部忘掉吧。”
疏离却是直白无故。
自那以后，不二周助再也没有和浅野烟羽单独说过话。
恍然回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究竟是怎么和她一点点熟悉起来的？
好像命运安排的一样，不断地相逢、相逢、相逢。
樱花树下的他们，去上野踏春摄影的他们，一起并肩看烟火的他们，山林里迷路的他们……
现在想来，原来已经积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记忆的砂子存得太多太久，也会烙得心微微地疼。
那一年的全国大赛，不二周助在比赛中负伤，跌倒的刹那，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尖叫。
他跪倒在球场上，一向没什么负担的不二周助也有了深深的挫折感。
最后青学没有夺得冠军。
他只看到浅野烟羽跑向柚木辰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上面有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英文字：“Fighting next year!”
没有署名。不二周助盯着纸条良久，沉默地将它放入口袋。
这个夏天之后，不二周助窗台上的白色仙人掌，长得茂盛依旧。
“呐，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吗？”栗色的发丝倏然扬起。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Chapter 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