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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合理输出×遗物 ...

  •   楚沣出院已是半个月后的事。

      整个春节,楚阮月每天都到医院报到。楚沣体虚身弱,除了冷面相向也没力气讲过分难听的话。秦芮倒没闲着,来来回回都是几句不中听的抱怨,听多了就跟念经似的。

      别扭的相处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楚阮月又在医院遇到了楚挽沁。

      楚挽沁上一趟是年初六回来的。听说剧组那边很忙,连年夜饭都是凑合吃的,楚挽沁身为女主角,戏份重、镜头多,导演为了赶拍摄进度一直不放人,她好不容易才请到假回来一趟。

      陪了楚沣两天,楚挽沁又赶回剧组继续开工,一直忙到正月十五,才挤出时间回来接楚沣出院。

      这天,楚挽沁一大早赶来医院。然而等她到的时候,楚阮月和苏凭渊已经办好出院手续,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安排妥当,完全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楚挽沁相当不满,但碍于医院里人多眼杂,忍着没甩脸色。

      楚阮月只当没看见,打算按着原计划把人送回楚家。可楚沣和秦芮丝毫不领情,直接跟着楚挽沁上了辆房车。

      楚阮月认得,那房车是楚挽沁平时常用的,想来是时间太赶,才会这么招摇地直接开来。

      和苏凭渊一商量,二人决定去趟楚家。人刚出院,又恰逢元宵,没道理甩手不管。他们都不是好面子的人,坐端行正的,不怕惹麻烦。

      到了楚家,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秦芮把二人晾在客厅就干脆不管了,只顾着上楼照顾楚沣。

      迎门的林妈倒是主动倒茶招呼,喊了声小姐姑爷,请他们入座。然而,他们刚坐下,楚挽沁就下楼了。

      “林妈,把熬好的粥送楼上,这里我来招呼。”

      林妈连连答应,急匆匆离开。

      “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再走。”本以为楚挽沁会下逐客令,没想到竟摆起了笑脸,“这几天辛苦你们,妈都和我说了,你们两个忙前忙后一直照应着,都没好好过个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阮月可不认为她的突然亲近是因为感谢。

      “今天元宵节,也是我妈的忌日,总归是要一起吃饭的。”楚阮月平静地说,“爸不至于把这件事也忘了。”

      楚挽沁果然是没能藏住不满,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异样也很明显。

      “往年这时候,爸应该在扫墓,但今年你也看到了,实在没办法。”楚挽月自顾自地在他们对面坐下,靠着沙发继续说,“再不济,这次我陪你们去扫墓。”

      “不必了。”苏凭渊从刚才就听出来,楚挽沁有分寸的“礼貌”不过是障眼法,她并不是会碍于情面而手下留情的性格,他也不必要听这种假话,“昨天我们已经去扫过墓,今天过来既是为出院,也是照例过节。”

      楚挽沁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在苏凭渊身上来回打转:“嗯,过节好啊,回来的路上,我就跟爸说了,再怎样阮月也是我妹妹,不能因为她犯了错就不许她进家门。而且,今天是阿姨的忌日,我爸嘴上不提,其实心里也惦记着,刚才上楼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我们,中午要加一道红烧鲫鱼。”

      红烧鲫鱼是楚沣以前爱吃的菜,也是母亲生前最拿手的菜,可笑的是,楚沣在人活着时从来没夸过一句好,偏偏人死后却起了执念。或许是根本没什么可纪念的,才非要跟一道菜杠上。

      “加不加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以前的味道。”楚阮月苦笑了声,多是无奈,“要是他真惦记,就把我妈的遗物还给我。”

      这话题每年都提,但每年都不了了之。楚阮月一直不明白,既然父亲那么排斥第一段婚姻,为什么这么多年还留着母亲的遗物。这件事本身就很矛盾。

      “巧了啊,我今天也想跟你谈谈这件事。”楚挽沁接了句,“爸也是怕你看了伤心,才特意收起来。不过我觉得,人呢还是要面对现实,毕竟斯人已逝,都是过去式。”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些许轻蔑,苏凭渊可没那么宽宏大量,反驳道:“面对现实并不妨碍缅怀过去,阮月有资格拿回属于她母亲的东西。与其留在不合适的人手里,不如物归原主。”

      楚挽沁很有兴致地点点头:“嗯,苏老师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阮月啊,你若真心想要,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意思?”楚阮月越听越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啊,你要遗物很简单的,我可以帮你。”

      苏凭渊听了这个字,脸色更冷,“这件事你没资格插手。”

      “我怎么没资格呢?”楚挽沁不满苏凭渊的干涉,看向楚阮月,“我呢,知道东西在哪里,而且,也有能力说服爸,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跟我妈相关的事,你最好别打主意。”楚阮月又警告一句,“别说你没资格,就连芮姨也不敢随便提。”

      “呵,不用提我妈,她本来就不感兴趣的,也就是我,看在姐妹的情分上,还想替你争取一下。”楚挽沁很少有耐心与她纠缠,“阮月,不如我们单独聊聊,这种家事可不该当着外姓人的面谈。”

      这可真够罕见,楚挽沁向来对苏凭渊客气,而此刻,话里话外却是针对。

      楚阮月明知这极有可能是楚挽沁的激将法,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她拦下想替她挺身而出的苏凭渊,抢先说了句。

      “好啊,那就单独聊聊,有些事也该说清楚。”

      “阮月,别冲动。”苏凭渊挽着她的肩,轻声劝了句。

      “没事,让我和她聊几句。”楚阮月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可苏凭渊不愿放手。

      “真的没事。”楚阮月继续安慰,“你在这里等我。”

      楚挽沁所指的单独谈,就是把楚阮月带回三楼卧室。

      自从和这个家疏远之后,她就很不习惯待在这个空间,而此刻更不习惯的是进入楚挽的私人领域。

      楚挽沁的房间重新装修过,整体的轻奢风与她的审美很相符。不过她从小就对住的地方很挑剔,但凡有一点看不上的地方都会调整到完美。

      “随便坐吧,怎么样,我的房间有没有让你回想起一些事。”

      独处后,楚挽沁完全放松了心情,丝毫不掩饰情绪。

      “记得我们小时候还住过一间房,甚至睡过同一张床,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会聊很多悄悄话。”楚挽沁莫名提起那些本不该记住的事,“阮月,其实那样单纯的你还是很有趣的。”

      是啊,她当时很单纯,单纯到可以用蠢形容。楚挽沁的友好从一开始就是装的,从来不是什么姐妹,也从来成不了一家人。

      “那可惜了,这样的有趣并没有让你如愿太久。”楚阮月冷冷回了句。

      “是呢,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应该说是心思细腻,而且你在爸面前是挺会装乖的。”

      这话绝不是夸奖,而是明目张胆的讽刺,楚挽沁继续说。

      “阮月啊,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够乖巧够听话,爸就会更重视你,更在乎你。又或者说,你表现得越懂事,就越显得我和我妈是不受欢迎的外人。”

      楚阮月只觉得可笑:“你们本来就是外人啊,为什么要显得呢。”

      楚挽沁也笑道:“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也对啊,在你眼里,我妈是不怀好意的继母,我是处处比你优秀的姐姐,所以你真当自己是灰姑娘吧。可你别搞错了,我只是比你晚进楚家,并不代表出身比你差。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妈过去拥有的一切,其实并不该属于你们,而爸做的正是纠正错误。”

      楚挽沁说过很多离谱的话,已经没必要当真了,但这次的话却像一根针,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深深扎进心里。

      “我说过,凡事别带上我妈。”楚阮月控制着脾气,警告她谨慎说话。

      “可这些事就是跟你妈有关啊,你再怎么不愿听,也是事实。而且,我们现在要谈的也是你妈的事,你难道不想知道爸和你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楚挽沁已经收起冷嘲热讽的腔调,而是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怎么,你干涉我的事还不够,现在还要干涉我妈的事吗?”

      “那个遗物啊,你不是因为好奇,才一直揪着不放吗。”楚挽沁的语气里满是挑衅,“告诉你吧,其实我早就看过你妈的遗物,里面呢尽是些出人意料的东西,也难怪爸不愿给你。”

      听到这些,楚阮月心中满是气愤,但她强忍着:“所以呢,现在要答应你什么条件,才愿意告诉我?”

      “你还是那么聪明。”楚挽沁慢吞吞地坐到床上,又端起了架子,“很简单啊,你主动和苏凭渊离婚,我就告诉你。”

      气愤瞬间被她的提议冲散,楚阮月冷静许多:“这话你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说呢,离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回答显然不在楚挽沁的预料之内,更给了楚阮月说下去的勇气。

      “楚挽沁,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抱着什么妄想呢。苏凭渊喜欢的人一直是我,你做再多瓜田李下的事也没用,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从小到大,你热衷于抢走我拥有的每样东西,其实都源于你的自卑和嫉妒。但有些东西,是你无论如何都抢不走的,你就省省力气,别再做梦了。”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无法接受实话的楚挽沁猛得站起来,她已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恼羞成怒了,“我会自卑?嫉妒你?说什么笑话呢!”

      楚阮月不介意把话讲更清楚:“你并没有那么喜欢苏凭渊吧,都是因为知道我对他的心意,才会抱着那样的执念。但这样的执念,只会让你失去更多,包括你本该得到的。所以,别再打这种主意了,我和苏凭渊是不可能分开的。”

      楚挽沁是真的被激怒了,随手抓起个抱枕朝她砸过来。楚阮月第一次见她气急败坏到这个程度,压根没了荧幕上所谓女神的风范,实在讽刺得很。

      “这些话,你也找苏凭渊谈过吧。怎样,被他无视了又来跟我讲?真以为我们的感情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东西吗。天真单纯的应该是你才对吧。趁着这机会,我也把话说清楚,楚挽沁,我从来不亏欠你什么,但念在家人的情面上,我还是忍让你好多年。如今你也看到,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不管你想打什么算盘,我也没兴趣知道。”

      积攒多年的不满表达出来也好,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口气说了许多。

      “还有,别用我妈的遗物来挑衅我,这是底线。之前我不计较,不代表好欺负,如果你还要没分寸地干涉我的事,借别人之口胡说八道,挑拨我和苏凭渊的关系,那我真要好好跟你算算账了。”

      看来,也没必要聊下去了,楚阮月转身要走。

      “你才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告诉你吧,人人都知道,爸当年和我妈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要不是你妈介入,我妈早就名正言顺地嫁进楚家了。”

      楚阮月实在不想听她胡言乱语,毫不留情地回了句:“是啊,人人都知道,你妈插足别人的婚姻,这样还想要名正言顺?”

      “还不是因为你妈连怀孕这招都用上了,爸当时哪有得选。”楚挽沁忽然停顿下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况且你妈也挺狠的,为了让爸心软,不惜用流产博同情。”

      “你在说什么?”楚阮月心惊。

      “当然在说你妈的事。呵,也对,你又不知道。”楚挽沁走过来,盯着楚阮月的双眼继续说,“你妈曾有过一次流产经历,爸一直以为是他的过错,迫于压力才娶了你妈。可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你妈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为了阻止爸和我妈在一起,你妈真的做了不少事呢。可结果呢,还不是被识破了。”

      “你胡说什么。”楚阮月既震惊又愤怒,“我妈不是那样的。”

      楚挽沁咄咄逼人:“你妈什么样的,你又了解多少。想用孩子得到甚至留住婚姻,这也太可笑了。爸对你们也算是有情有义了,等到你妈过世之后才给了我妈一个交代,可我和我妈那么多年失去的又问谁去要,难不成问一个死人要吗?”

      楚阮月到底没忍住情绪,脑子一热就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你想讲疯话,我管不了,但你要是诋毁我妈,就不只这一巴掌了!”

      “你才是发疯吧!”楚挽沁未料到变成这样,气得要还手,但楚阮月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一直以来发疯的人不是你吗。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楚阮月已经恢复镇定,狠狠甩开她的手,又给了凌厉目光,“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重情重义从不为难别人,更不至于做出轻贱自己的事。爸不珍惜我妈是事实,你愿意自我美化是你的事,别无中生有描黑我妈,这种做法相当低级。”

      这通数落怼了楚挽沁说不出话,只剩下一脸气急败坏。

      楚阮月仍不舒心,再补充道:“遗物我会亲自拿回来,真相我也会亲自问清楚,你就别争着当跳梁小丑了,真的很难看。”

      “你……”看来楚挽沁今天是没办法保持优雅了,上前拉扯道,“你说谁难看了!”

      “相由心生,我实话实说而已。”楚阮月用力推开她,“从今年起,元宵饭就免了吧,毕竟我妈生前最讨厌说闲话的人,再和你坐同一桌,我都觉得膈应。”

      吐出心中不快后,楚阮月飞快走出房间,趁楚挽沁大发脾气之前,远离这个令人糟心的地方。

      她几乎是跑下楼的,但绝非狼狈而逃。这一次,不是这个家不欢迎她,而是她压根看不上这地方;不是被这个家先抛弃,而是她主动选择摧毁一切。

      苏凭渊还在原地等着,她急切上前,给了他一个归来的拥抱。

      “阮月,真的没事吗?”

      离开那么久,他当然是很担心。楚阮月深知这一点,也坦白作答。

      “我没忍住,和楚挽沁吵了一架,但我不觉得过分。”

      苏凭渊完全不显得意外,追问了句:“吵赢了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输!”楚阮月急急回答。

      “好。”苏凭渊欣然接受,也用一个拥抱安抚她的情绪,“我刚才也和芮姨聊了几句,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

      楚阮月仰脸看他:“那我们还挺默契的,我也不想吃这种饭。”

      “我们回花清别院,给你妈多挂几盏灯,红烧鲫鱼我亲自下厨做。”

      他及时而至的诉情,轻易扫去了她心中所有委屈,不管是多挂几盏灯还是亲自下厨,只要有他陪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怎么总能给我恰到好处的安慰?”楚阮月一时感慨。

      “因为我了解你。”苏凭渊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我们回家。”

      “好,回家。”楚阮月点头,“再不走,倒是真怕有些人会失控。”

      正说着,楼上已经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楚挽沁无疑。

      “看来不只是吵赢了。”苏凭渊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阮月连忙拉着他走,边走还边说:“我可不想在你面前丢掉形象。”

      “那属于合理输出,丝毫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楚阮月会意:“我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你是想哄我开心。”

      “那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苏凭渊追问。

      楚阮月故意道:“你再多哄几句试试?”

      “乐意之至。”苏凭渊完全配合,跟着她走出楚家,“讲多少句我都可以。”

      [苏老师来了]

      回花清别院的路上,阮月把在楚家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苏凭渊。

      她与楚挽沁发生争吵的原因并不复杂,但与此前不同的是,浮于表面的纠葛并非全部,而是带出了根深蒂固的矛盾。正是这隐藏多年的矛盾,揭示了楚沣对两个女儿态度鲜明的真正原因。

      然而,这些原因并非最后的真相,他有必要帮助阮月进一步证实。

      当晚的元宵饭吃得热闹,有了爷爷奶奶和爸妈的关心,阮月也少了感怀过去的伤情,整个人开朗许多。

      苏凭渊欣慰的同时却又生出犹豫,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没讲,只怕开了口会影响了她的好心情。

      这样的忧心忡忡先被苏妈察觉,趁着大家不注意,把他拉到别处询问。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苏凭渊问。

      苏妈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我是你妈,我能不了解你吗,今天去楚家又是什么状况?”

      “谈不下去就闹崩的状况。”苏凭渊答。

      “闹崩是早就崩了,这都不稀奇。”苏妈简直不要太敏感,“你说实话,究竟什么事?”

      他不说清楚,苏妈肯定问个没完。

      “楚挽沁跟阮月提了阮荷的事,有些内情不明了,不排除刻意扭曲。而且,秦芮还给了我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苏妈显得紧张。

      “阮荷的遗物。之前一直藏着的,今天突然愿意给了。”苏凭渊坦白,“我想找机会告诉阮月,可又担心……”

      “担心她看到东西会难过?”苏妈叹气,“你总归要讲的,拖久了反而让阮月更难过。”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纠结。”

      “你一遇到和阮月相关的事就会瞻前顾后。”苏妈句句戳心,“还记得我和你爸说什么来着吗,有时候别顾虑太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要相信对方。阮月和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她难道会不理解你的用心吗。”

      “我确实顾虑太多。”苏凭渊全都承认。

      “我看是你是心理学研究过头了,守着理智也不总是好事,还是多些感情用事吧。”

      启示来得及时,他已经偏向走“感情用事”的路线了。

      回家后,苏凭渊趁着气氛不错,把楚阮月拉进书房,美其名曰要送礼物。

      礼物是新年贺礼,本该大年初一送的,可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打乱了他的步调,于是一天拖一天,到了现在。

      楚阮月对迟来的礼物反而期待,只等着他给的仪式感。

      “先送第一份礼物,实在是耽误太久,都不知道还算不算礼物。”苏凭渊从书架的最上层拿来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郑重其事地说。

      “为什么说耽误很久?”楚阮月不禁疑惑,“难道不是最近的心思?”

      苏凭渊老老实实回答:“你回海沢的时候就该送的,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那还真是耽误很久了。”楚阮月更好奇了,“所以是什么?”

      苏凭渊把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楚阮月拆开盒子,得到了一份惊喜。

      “胶片相机?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沐城的工作室,我去过很多次,也很喜欢背景墙上的那些照片。听邢沐芸说,你的胶片相机坏了,我就想着该送个新的给你。”苏凭渊的解释解了她心头之惑。

      楚阮月捧着相机,问道:“你想用相机留住我啊?”

      “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你并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

      他语气里尽显委屈,听得楚阮月心软。

      “我人都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相机我很喜欢,为了物尽其用,以后我要给你拍很多照片。”

      苏凭渊愣住:“拍我?”

      “是啊,把过去没拍够的都补回来,你不愿意配合吗?”楚阮月举起相机,假装拍照道,“上次我和祝辛夷一起翻上学时的照片,聊了好多以前的事。她还说,我们一直在错过对方,可惜得很,我可不想继续留有遗憾。”

      这话不似表白胜似表白,苏凭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一时间回忆翻涌成海,有些话也不由自主说出来。

      “其实,毕业那天我想跟你表白的。”藏了许久的话终于能说出来,紧张的情绪却并无差别,“但有人抢先一步,让我乱了分寸。后来我常常想,有些相遇注定是要绕够远路,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就算有遗憾也来得及弥补。”

      他要把内心的坚定传达给楚阮月,无需太多理智,大可感情用事。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为了靠近阮月而做的每个决定,哪个不是感情占了上风。

      “我以为,你当时是怕我尴尬,才会主动解围。”楚阮月缓缓放下相机,“没想到,祝辛夷说得都是真的……”

      苏凭渊何其懊恼,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该由其他人来推进,这层层堆叠的误会才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元凶”,他已经不容许这种事继续发生了。

      “都是真的,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一件一件告诉你。”

      楚阮月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好吧,你会有机会弥补的,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

      苏凭渊又从书柜里拿出又一个盒子,看起来比刚才的还大。

      “要猜猜看吗?”他问。

      楚阮月思考片刻,毫无头绪:“我还是自己揭晓吧。”

      苏凭渊很有耐心看她拆开包装,直到脸上的表情从好奇转变为惊喜。

      “你还真是了解我。”楚阮月捧着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这款屏幕挂灯我想买很久了。”

      “能合你心意就好。”送礼的他比收礼的她还要高兴,“不过,我送挂灯的意思,不是要你拼命工作,长期伏案对身体太不友好,我是希望……”

      “你是希望我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嘛。”楚阮月趁他唠叨,已经主动凑上前,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谢谢你的体贴,我收到了。”

      她最近主动亲近的频次太高,苏凭渊反倒有些“受宠若惊”,除了心动个不停竟毫无办法。

      “阮月,还有件东西,我必须给你。”可他还没忘记最重要的事,很快把心动压下来。

      “你怎么还有惊喜给我,太夸张了吧。”

      楚阮月嘟嘟囔囔,可爱得让人不忍心。可他必须严肃些,让她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我需要你先冷静地听我说,这件事和你妈妈有关。”

      忽然转变的话题打乱了情绪,楚阮月呆看着他,显然不清楚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今天秦芮单独找我,聊了些事情。”

      楚阮月神色微沉:“什么事?”

      “她说,你爸最近心神不宁,精神很差,让我们别再过去打扰他休息。还有,她拿到了你妈的遗物。”

      “我妈的遗物?”楚阮月情绪波动。

      “嗯,应该是背着你爸拿到的。她看起来很不愿意留着,还抱怨了些有的没的,之后把东西给了我。”苏凭渊缓了口气,接着说,“所以,现在遗物在我手里。”

      事情很简单,但信息量不少。毕竟,楚阮月从以前就一直想拿回遗物,碍于楚沣反对的态度,始终没如愿。谁能想,这次却异常容易地得到了,难免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吧。

      “在这里等我一下。”苏凭渊果断起身,从身后的书桌上拿了样东西,又返回,“就是这个,秦芮当时给我的。”

      那是一只款式很旧的饼干盒,楚阮月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神中多是伤感。

      “我认得这个饼干盒,小时候见过的。”她说,“的确是我妈的东西。”

      苏凭渊听到这句话,也点了点头:“秦芮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我们。阮月,你现在要打开看看吗?”

      “我……”楚阮月犹豫。

      “没关系,你没准备好,我们就再等等。”苏凭渊已经考虑过每种可能,“等到准备好了,我陪你一起面对,又或者,你想独自看,我也绝不干涉。”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楚阮月伸手碰了碰饼干盒,不再紧绷着脸,“能拿回这个,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样说着,她便打开了盒子。

      苏凭渊低头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张被裁去一半的照片——一名年轻女子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合照。真的不必多猜,因为小女孩的长相正是楚阮月的缩小版。

      楚阮月也看到了照片,她神情略显落寞,又很快对他解释。

      “连张完整的合照都不留,我爸还真是绝情。”她拿起照片,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我妈,你觉得呢?”

      苏凭渊绕到她身边坐下,也仔细看了看照片:“很像,尤其是眉眼。”

      “你说对了,就因为越长越像,我爸平时都不愿意正视我的脸,可能会在我身上看到我妈的影子吧。”她自嘲般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可笑的是,我妈到去世时还对他留有情念,省不得说他一句不是。你说像我妈这样的,一直教导我要行正坐端、自尊自爱的人,真的会做出伤人毁己的事情吗?我真的不相信。”

      “你妈有没有跟你讲过,和你爸之间发生的事?”苏凭渊终于能毫无负担地问。

      “很少讲。小时候,我爸很少回家,可是我妈从来不让我觉得是失去父爱的孩子。不管是过节和过生日都会很用心,还会为我爸的缺席说尽好话。可长大后渐渐明白了,我爸很忙是真的,但用忙来推卸父亲的责任也是真的。他根本不关心我们,也从来不在乎我们的处境。我妈努力挽回的家终究是一个假象。”

      “你妈很不容易,她努力给了你最好的童年。”苏凭渊把照片放回她面前,“我相信,这样的母亲是不会用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楚挽沁不是说,她看过这些东西吗,那么这里面是否真的有她说得那些‘真相‘呢。”

      “我不知道。”楚阮月深呼吸道,“但我会想办法还原真相。我妈不该承受这样的指责,无论是活着时还是去世后。”

      饼干盒里的东西被她一件件拿出来放到桌上,就像用琐碎拼凑起的久远回忆渐渐在他们面前铺开。

      苏凭渊无时无刻不在意她的情绪,但还好,她并未有半点消沉,反而是坦然不惧。

      翻到最后时,楚阮月忽然表情有变。

      苏凭渊看过去,是三本有些年代感的病历本,上面清楚标注了“阮荷”的名字。

      二人同时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对视一眼。

      楚阮月虽有犹豫,但还是翻开了。

      这些病历本里记录了阮月生前的就诊记录,三十几年的短暂人生中的各种不幸都被记录其中,仍无法完整地呈现当事人该有的所有鲜活。

      得到楚阮月同意后,苏凭渊拿出其中一本翻开查阅。

      片刻工夫后,他翻到了阮荷当年的某段重要经历。

      “阮月,看这个。”

      楚阮月凑过来,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是阮荷当年去医院检查身体的记录,有行手写字特别引人注目,写的是流产手术复查。

      二人继续往下看,都是当时医生记录的检查项目和结果,想来那个年代计算机还未普及,也没有规范的电子病例记录,所以病例内容都是医生手写,里面还夹了好几张附页,也都是和检查相关的。内容很完整,但有件事很奇怪。

      “有复查记录,却没有手术记录。”苏凭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往前翻了两页之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病历本少了几页。”

      楚阮月皱着眉,也翻了翻:“准确讲是被撕掉了几页。按照复查的记录,我妈当时才二十五岁,结婚的第二年。”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很快找到了二十七岁时的病历。上面记录得很清楚,阮荷在那一年生下了女儿,也就是楚阮月。

      “我妈真的有过流产经历。”楚阮月喃喃自语,“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照片。”苏凭渊想到什么,从手边挑出好几张照片,“这里面有你妈妈年轻时的留影。”

      得到提醒的楚阮月将照片反过来,按照上面的时间重新排序,其中有两张是二十五岁时拍的。

      照片上,年轻的阮荷身穿素色长裙站在一片荷塘前,容貌清丽温婉,给人很温柔的感觉。

      “八月份拍的,那时候还没动手术。”楚阮月若有所思,“可后来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呢。”

      “如果有详细的病历记录,应该能查出究竟出于客观原因还是主观意愿。”苏凭渊认为那份丢失的病历很重要,至少可以确认阮荷当时的状况,“遗物既然一直是你爸收着的,有没有可能是他撕掉的。”

      “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可他为什么这样做?”楚阮月十分不解,“要是能找到当时的知情人就好了。我妈不会无缘无故做那种决定,她那么喜欢孩子的,让她任意放弃一条生命,这种事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别担心,会查清楚的。”苏凭渊握住她的手,“你爸不可能一直瞒着,我来想办法。”

      “什么办法?”楚阮月茫然地看着他,“我妈去世那么多年,我爸从来没提过一句好的。他就算愿意讲,我也不敢信。”

      “如果病历真是他撕的,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如果不是他撕的,他也应该知道些什么。否则以你爸一贯对你妈的态度,不至于把这些东西藏这么多年都不肯给你。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

      “你说得对,我爸根本不在乎我妈,又何必拿着她的遗物不放手,必然是有事瞒着才会做到这种地步。”楚阮月回握他的手,语气坚定,“我妈是不在了,但她的声誉不能任人损毁。苏凭渊,你觉得秦芮为什么要把东西还给我?”

      “秦芮应该没有打开看过,她对你妈的存在一直耿耿于怀,哪怕人不在了也尚未释怀。最有可能的是,你爸留着遗物的行为让她心生不满,这种日积月累的不满让她越来越没法忍受,必须要用一种她自认为最正确的方式来缓解。但她并不敢做出过激行为,只能趁着你爸没心思过问的时候,私自处理的遗物的归属权,这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很难想象,我爸知道之后会气成什么样。”楚阮月倚着他的肩,不由得感叹,“总之,我们近期也不可能回去,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秦芮没必要自找麻烦,只要我们不主动提,这件事暂时也不会出差错。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约会。”

      “约会?”这突然的提议让楚阮月愣住。

      “是啊,这年过得不安心,再不抓紧又要上班了。明天呢我们吃饭逛街看电影,把错过的情人节补回来,好好度过愉快的一天,你觉得如何?”

      楚阮月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法不当真:“这么让人心动的提议,我已经狠狠期待了。”

      本来是想多哄几句的,但她已经一扫消沉,振作起来,着实让他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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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合理输出×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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