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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无关紧要的事×澄清 ...

  •   临近冬至,天气愈冷。楚阮月好几天早起不成,躺在被窝里贪恋苏凭渊的体温。以前从不敢如此张扬地索取,而今却愿留在他身边放肆,这变化算不得突然,至多是心之所向。

      这天,楚阮月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准备早餐。苏妈在澳洲待了太久,回来天天馋中式早点,豆浆油条包子是万万不得少。苏凭渊仍更青睐牛奶和面包,或是当老师习惯了时间管理,越简单方便的越得他心。而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偏爱,自从她开始姓楚,许多想要的和不想要的都变的无关紧要,哪怕到今日,还是有些习惯是改不了。

      苏凭渊在厨房找到她时,故意放轻脚步。楚阮月难得警觉,自然是发现了,待他从身后环抱上来时,不禁嘲笑他幼稚。

      先前只当苏老师清冷的外表之下多是理智和分寸,可相处得越久越察觉他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同居后的这几个月,没少表现出黏人的属性。

      如果年轻十岁,楚阮月可能会理解,毕竟学生时期的苏班长乐善好施,对谁都是很亲切的样子。后来不知不觉的,他变得成熟内敛,曾经的友善亲切也变成了客气礼貌,一度让她不敢妄想更多。如今再仔细想想,一切也许并非如此,他只是学会了区分,把亲切留给了她一人。

      若是这样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他说的喜欢,都是真的。

      “不多睡会儿吗,也不用上班。”苏凭渊一副困倦语气。

      “今天不行的,你忘了有正事吗。”落在她后颈上的气息痒得直挠心,楚阮月有意撞开他的肩,“帮我把这些都端出去。”

      苏凭渊装作没听见,继续赖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看来你是真困啊。”楚阮月笑着转身,“那你去那边坐着,我来……”

      又是出其不意被他夺去一吻,楚阮月手里端着盘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配站在原地被他“为所欲为”。苏凭渊贪着她唇上的温度,轻撵浅尝着,怎么都是副不想放开的架势。楚阮月也急不得,只等他满足了小小放纵,自会拾回理智。

      飘散烟火气的厨房里此刻氤氲着甜蜜之息。不知何时,她手上没了分量,已是空了两掌,只怕是某人还不满足,才将她迫在料理台前,把好好的清晨变成了他情意绵延的好时光。

      这样的渴求也是令她欣喜的,长久以来抑在心底的喜欢从最近开始忽然变得不受控制。但他若总这么没分寸地撩拨,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不知足,更难心平气和地吐露真心。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其实她的喜欢也是很丰盛的、并不比他少半分的。

      二人恋恋相拥,隔着道门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下意识地放开对方。

      果然有身影显现,只听笃笃的扣门声,再是苏妈懒洋洋的声音。

      “你们起得真早哎。”贺芝一身靓丽打扮,靠着门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也约了人要出门,中午你们不用等,我会自己过去的。”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拎包出门了。

      “妈这么早就约了人?”楚阮月好奇。

      “约了老朋友见面。”苏凭渊直言,“昨天听她打电话了。”

      “连早餐都没来记得吃呢。”楚阮月想起什么,“那我们多吃点吧。”

      “不急。”苏凭渊偷亲她一口,“再陪我一会儿。”

      楚阮月反亲他一下,不输气势地问了句:“你还没亲够吗?”

      “没够。”苏凭渊索性将她抱起来,仰脸给了傲娇的笑容,“你就容我放肆一下。”

      “如果我不答应呢?”楚阮月刻意“挑衅”。

      “那就看谁先妥协咯。”苏凭渊势在必得地抱稳她,快步走回卧室。

      楚阮月彻底没办法,既是时间尚早,容他便容他了。

      中午抵达楚家时,时间确实早了些,他们的车在别墅前停稳时,却发现门口已经有另一辆轿车先到了。

      虽是父亲生日,但今天只是家宴,若非亲近的熟悉的朋友,也没有受到邀请的资格。不过那辆轿车前不久还出现在星河公寓,楚阮月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猜到了来人。

      进了别墅,入了花圃,所见之花反而比上次来时看见的还要鲜艳许多。能在这么冷的天气呵护住花苗,必然是有人悉心照顾的结果。这么多年了,继母仍旧没有改变爱好,有时候对花比对人还要有耐心。

      跟随守在门口的新阿姨林妈进了大厅,楚阮月很快听到继母的欢笑声,这个家也是充满欢乐的,虽然与她没什么关联。

      “阮月小姐和苏老师到了。”林妈知会了一声,便又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明亮通透,华丽间透着高雅,就连温度也是舒适宜人的。

      不经意间,欢声笑语淡了,围坐在沙发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楚阮月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单身沙发上的楚沣。

      从不曾对她展露笑容的脸上此刻尚有未收敛的和蔼之情,但在与她对视上之后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严肃的面容与和严厉的眼神。

      楚阮月以前是不会与那目光对视太久的,但今天很特别,心情也与众不同,她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久到不会在意那份漠视。

      苏凭渊陪着她,用他一贯的无可挑剔的礼貌面对楚家的一切,让她拥有了更多的坦荡与心安。

      “哎呀,这是阮月啊。”在尴尬蔓延开之前,有人先向她打招呼。

      楚阮月移开视线,以温柔与和善的目光看向另一侧的沙发。

      是位与父亲年纪相当的男子,样貌有些相熟,风范有些出众,若对比坐在他一旁的卓秉约,就更能确认他的身份了。

      “卓叔,您好。”楚阮月朝他微微点头。

      “哎呀,真的太久没见了,在我印象中阮月还是个小丫头呢。”卓尔越不禁感叹道。

      “卓叔,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我已经长大了。”楚阮月恭敬且有礼,“早就不是什么小丫头了。”

      卓尔越哈哈笑着站起身,一旁的卓秉约也随之起身,父子二人现在一块儿要多相像有多相像。一时间,诸多往事的片段在楚阮月脑海中闪现,多是难得的回忆。

      “卓叔,给您介绍,这是苏凭渊。”

      苏凭渊亦点头称呼:“卓叔,您好。”

      “嗯小苏,听过听过。”卓尔越不住点头,态度相当和蔼,“诶,我说老楚,女儿回来了,怎么还板着个脸啊,是不是我抢了你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楚阮月明白,卓尔越是有意替他们缓解气氛,相信以卓叔的身份,自当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有多复杂与特殊。她心生感激,却不能言明,只能接受这份好意。

      “爸,芮姨,我们回来了。”

      “岳父,芮姨。”苏凭渊今天全程乖巧,态度更是到位。

      这个“回来”当真是字面意思。他们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两三趟,今年算是破了例。但愿楚沣今天的心情能保持平和,再如何都是自己的生辰日,实在没必要对他们颐指气使。

      楚沣哼了一声代表回答,尽管板着脸,但好歹算是认可他们的到来。秦芮比以往热情些,招呼他们也过去入座,还说时间尚早,不如一起聊聊天。

      “今天小卓也能来太好了,你以前就对挽沁很照顾,阿姨一直很感谢的,可惜这些年你们都是各种忙,太久没能聚聚了。”秦芮颇为感慨道。

      “阿姨别客气,我年长一岁,照顾她们姐妹俩也是理所应当,不值得什么谢不谢。”

      明明秦芮只提及挽沁,卓秉约却自作主张非要带上阮月,这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也就过去了,可在场的多是敏锐之人,怎会听不出其中深意。

      “说的是啊,都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要说懂事,还是女儿懂事,你家挽沁现在名气可不小,谁听了不夸一句好。”

      楚沣神色缓了缓,说:“挽沁能有今天不容易,她从小吃的苦多,又是要强的个性,有时候宁可吃亏也要把事情做到完美,比别的孩子懂事太多了,叫人又心疼又欣慰的。”

      不是楚阮月敏感,所谓“别的孩子”莫非是指她吧。

      “说起来,她很像我年轻时,凡事都讲究尽善尽美,好在她的努力没白费,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很自豪的。”

      句句没提她,恰是句句无视她。父亲在友人面前,从来不会提她一句好,过去是,现在仍是。

      因为习惯了,所以也心如止水,只当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正如母亲的那段婚姻在父亲眼中也像个笑话。

      “楚叔,我认识挽沁的时候,她已经很优秀了。”卓秉约忽然说,“真要说懂事,倒是阮月更多些,毕竟她是个连过生日都能迁就的人。”

      楚阮月心一惊,却没想卓秉约突然提什么生日的事。这话题明显是楚沣不愿讲的,他又何必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卓哥,你别开我的玩笑了。”楚阮月语气虽然轻松,但是已偷偷握紧苏凭渊的手,“今天是我爸过生日,旁的都不重要。”

      是啊,都不重要,她出现与否也不重要,只希望今天该做的都做好,不该惹的也别沾。

      楚沣朝楚阮月的方向瞥了眼,最后将严厉丢给了苏凭渊。

      苏凭渊面色不改,不紧不慢地跟了句:“卓医生一向照顾我家阮月,今天也是气氛太好,难免让人回想起以前的事。不过大家放心,阮月现在有我照顾,我自然会护她周全,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呵,是啊,苏家这么会教,阮月怎么可能受委屈。”楚沣话中带刺,“我呢,年纪大了,有些事想管也管不动了,只要挽沁还是好好的,我就一切都好。”

      秦芮听了,连忙和了句:“挽沁好得很,你操什么心呢,今天这么个好日子,要聊些开心的。阮月,小苏,你们别客气,喝茶,喝茶。”

      明明是自己家,却被招呼着说“别客气”,楚阮月是习惯了,苏凭渊则是无所谓了。

      “就是啊,好日子当然要开开心心过。”

      众人正用各自饮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爽朗的声音。再看去,只见一位妆容精致的妇人走进来,一身鹅黄色大衣衬着华贵和蔼的面容,其身后是林妈急急忙忙出现。

      “夫人,这位太太自称是苏夫人。”林妈慌张地对秦芮说,“她非要进来,我拦不住。”

      苏夫人当然便是贺芝,她早早就出了门,和老朋友聚完就直奔楚家来,没想到众人比她来得更早。

      “亲家啊,真是好久不见呐。”贺芝美美地朝楚沣和秦芮点了点头,“本来应该和阮月一起到的,不过这样比较惊喜是不是。”

      楚阮月了解贺芝,向来大事不含糊、小事不讲究,今天又是这种日子,她说会亲自登门,必然是准备周全的。

      “林妈不必紧张,这位是我母亲。”苏凭渊起身解释,又看向楚沣,“岳父,我妈也是来庆祝您生辰的。”

      “是啊,当然要来庆祝,人多才热闹嘛。”贺芝说。

      楚阮月也起身:“妈,坐这边吧。”

      贺芝笑意盈盈,也不管楚沣此刻什么脸色、秦芮此刻什么反应,便径直走到小夫妻身边,挽着楚阮月的手臂甚是亲密。

      “既然亲家也来了,这自然是更热闹了。”秦芮嘴上这么讲,手上却扯了扯楚沣的袖子。

      楚沣也给了面子:“热闹好啊,老卓,你还没见过吧,这位是苏老师的母亲。”

      卓尔越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头答应:“苏夫人,你好你好。”

      “哦,小卓也在,这位一定就是老卓了。”贺芝完全是状态全开,“别介意啊,我这人不拘小节,说话随性了些。”

      “不碍事,不过听苏夫人的意思,是认识秉约?”

      “这不是巧了嘛。”贺芝边入座边回答,“我和小卓前几天前刚见过,他啊来我们家做客了。”

      “是我不请自来,有劳阿姨招待。”卓秉约神色暗了暗,转而道,“没想到今天又见到您了。”

      “哎,既然人来得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准备准备,入席吧。”秦芮提了句。

      “急什么,挽沁还没回来。”楚沣略为不满,弓起手指接连扣了好几下扶手,“何妈,去门口迎着,看看小姐是不是快回来了。”

      一直站在秦芮身后的何妈正准备离开,大门就被打开了,刚退出去的林妈一脸欢喜地出现在门口,说了句“挽沁小姐回来了”。

      楚挽沁回来了。她踩着双高跟长筒靴走进来,每走一步,鞋跟便敲响一下。林妈紧跟在身后,接下她手里拿着的一瓶酒,何妈则快步迎上去,拿过她脱下的白色大衣。

      “爸,妈,我回来咯!”脱去外套后,楚挽沁又将酒拿回手中,笑容甜美地看向大家,“大家都到了啊,是我来迟了呢!”

      楚挽沁的出现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化了个薄淡的素颜妆,看起来很素雅,却又处处透出五官的精致。这或许是因为她姣好的容貌生来就无须多加修饰,哪怕只是简单的画个眉、扑个粉、点个唇就能呈现出惊人的美貌。

      楚挽沁面露温柔笑意,细长的睫毛随着眨动的双眼轻颤着,奶橘色的薄唇伴着微笑的弧度轻抿着,是怎么欣赏都充满魅力的风情。再看那披散着的长发,像如丝的瀑布般垂在身前,浓密且柔顺,是无不吸引人注意的美。

      她走来时摇曳生姿,在明亮的光线下展现出优雅的体态,贴身的珠光色毛衣勾勒出绝好的身材,半身的羊皮裙又显出些俏皮可爱,尤其是配上那双齐膝长靴,把原本修长的腿型衬得更加完美。

      她向来很美,也很擅长展现她的美。

      “卓叔,你都好几年没来我家了,还记得我吗?”楚挽沁先向卓尔越打了招呼。

      “怎么会不记得呢,挽沁现在都成大明星了,想不记得都难呢。”

      “什么大明星啊,别拿我开玩笑了。”楚挽沁笑,“就是在镜头前混个脸熟罢了,卓哥还说我现在骄傲过头,不够稳重呢。”

      “我说的可不是这意思。”卓秉约环起胳膊,语气略带轻松,“是你名声太盛,无论做什么都能出尽风头。”

      “小卓说的也是,挽沁你要多替自己着想,如今这世道捕风捉影的事太多了,我和你妈很担心你的。”一直绷着脸的楚沣见到楚挽沁之后就舒展了神色,连说话的语气也变温柔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么大的人了,遇上麻烦自己会处理好的。”楚挽沁走上前,坐到秦芮身边,半撒娇地说,“妈,你看爸爸,总当我小孩子呢。”

      “你爸说得也对啊,都是为了你好。”

      楚挽沁叹了口气,目光却转向楚阮月:“阮月,还是你自由,爸都不这样管你的。”

      楚阮月哑然失笑,什么叫不这样管她,当初父亲哪件事不对她指手画脚,她甚至都活不出自我。楚挽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事,却非要以此作为羡慕的依据,不单可笑而且离谱。

      但她不屑于在这种场合与她争论,父亲一向偏心,何尝有她“得理不饶人”的立场。

      苏凭渊正欲说什么,贺芝却抢先道:“挽沁啊真会开玩笑,阮月从小就经历了变故,在某些事上呢看得通透,哪怕没人管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这孩子看起来心怀自由,却比任何人都懂分寸,还挺叫人心疼的呢。亲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贺芝实在很懂语言的艺术,就连苏凭渊听了也不禁暗暗赞叹。阮月尽管不屑争辩,可不代表他们苏家可以听之任之,不止他会管,贺芝更会管,管到任凭谁都不敢随意冒犯的地步。

      楚沣似笑非笑:“苏家倒是很疼我这女儿,只是她未必知冷懂热,不是我不愿意管,而是当真管不了。”

      又是拿苏家说事,楚阮月真的不喜欢这样。

      “爸,我和挽沁一样也长大了,不管做过或将做什么,都会自己承担责任,请您不必担心。”楚阮月已经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坚定的话,“姐姐,你也不必羡慕我,有些事冷暖自知,我们今天来是给爸爸庆生的,还是聊些开心的,别扫了兴。”

      楚挽沁愣了愣,似是没料到楚阮月会这么直白地表态,眼下不少人在场,她却不能把脸色摆得太明显。

      “当然不能扫兴。”楚挽沁扫了眼苏凭渊,又变得笑容优雅,当看向楚沣是已笑容满面,“对了爸,你收到我的贺礼了吧?”

      “嗯。”楚沣的情绪丝毫未受影响,特别是面对楚挽沁的时候。

      “别看你爸这样子,其实心里开心得不行,一看到礼物就夸个不停。”秦芮拍了拍楚挽沁的手。

      “那还用说,我送的肯定称他心意。”楚挽沁越发骄傲。

      “老楚,看把你高兴的,我也带了贺礼,一会儿也让你高兴高兴。”卓尔越不禁说。

      楚沣用手指了指卓尔越:“你这个老卓,刚才还藏着不愿说,现在反倒积极了。走,先和我喝几杯,等吃好了再让我瞧瞧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秦芮招呼大家上二楼的餐厅入座。餐厅一看就重新布置过,桌布餐具甚至周围的摆设都换了新,只教楚阮月觉得陌生。

      回想上次来的时候,她全程像个局外人,这家的概念一变再变,终于变得面目全非。

      也好,有些羁绊需要结牢,而有些则需要解开。

      家宴比以往丰盛许多,热菜热汤铺满整张圆桌,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楚挽沁代表楚家提了开场词,几句祝福,几句感谢,说得颇为动情,待宣布开席后,众人便纷纷举杯庆贺。

      楚沣抿了口杯中酒,却是惊讶:“这酒不是家里存的吧?”

      秦芮正要解释,贺芝先开了口。

      “亲家,这白葡萄酒是我带来的,如何,口感相当醇厚吧?”

      楚沣皱眉,像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我今天送的贺礼。我们苏家呢,别的不敢自夸,这品酒选酒是当仁不让的,大家尽管放心喝,绝对是让你们赞不绝口的好酒。”贺芝举杯道,“今天这么热闹,大家也别拘谨,来,干杯。”

      苏凭渊见状,不由得压低声对楚阮月说:“妈又来了,到哪儿都这样。”

      楚阮月倒因这活跃的气氛更加轻松:“没事的,我不会让我爸为难你们。”

      “大可放心,还没人能为难得了她。”苏凭渊略是无奈,“不过,我得看着点儿,不能让她多喝。”

      楚阮月偷笑:“行,我也看着点儿。”

      二人正窃窃私语,楚挽沁忽然起身。

      “阮月,咱们姐妹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趁着今天高兴,一起陪爸喝一杯吧。”

      “好啊。”楚阮月坦然自若,端杯起身,却只看向楚沣,“爸,生日快乐。”

      楚挽沁也跟着到了一声“生日快乐”,却未急着饮酒,而是又说了句:“阮月,你应该拿酒敬的,以水代酒,不够诚意吧?”

      这种惹人猜疑的口吻,楚阮月都习惯了,也懒得在乎,反正无论她做什么,楚挽沁都能挑出瑕疵来。

      “阮月喝不了,我代她一起敬。”苏凭渊今天算少言寡语了,这时候若再不开口,真当他透明的。

      “那怎么行呢。”楚挽沁笑得好看,“真心诚意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代。”

      “哎呀,他俩都不行呢,还是让我代敬吧。”贺芝跟着起身,“实不相瞒,小夫妻在备孕,滴酒不沾。”

      楚阮月和苏凭渊听了差点没端稳手里的杯子。

      备孕?这事怎么当事人都不知道。二人相视一眼,脸上都微微有些泛红。

      贺芝继续笑眯眯:“都是早晚要讲的事,两人还不好意思了。来,我就代表苏家连敬三杯。第一杯,祝老楚你生辰快乐。”

      贺芝先喝完一杯,倒上。

      “第二杯,感谢你们楚家让阮月嫁过来,我是真心喜欢阮月,比亲女儿还亲的喜欢。”

      贺芝又喝完小杯,倒上。

      “第三杯,这往后日子还长,咱们两家继续相处愉快。”

      三个杯喝完,贺芝兴致不错,只拉着阮月坐下,倒也没管楚挽沁是什么表情。

      这话中话,但凡谁有一丁点了解苏楚两家的关系,也就听得出其中深意。楚沣若脸色已不怎么好看,谈不上怒意,至少也有不悦,可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闷声举杯,隔空敬酒。

      其实,在某个瞬间,楚阮月担心父亲会翻脸不认人,甚至不客气地甩脸色,好在这事终究没发生。

      楚挽沁被秦芮拉着坐回原位,目光有意无意地掸过楚阮月,已少了表面的友好。

      楚阮月对上她的视线,也回以冷冷淡淡的目光。

      气氛总是难以保持长久的融洽,这事她早就预料到了。

      一顿家宴勉强吃到完,楚阮月已思量着如何告辞。

      不是她薄情,是这家并非久留之地,谁知道楚挽沁下一出又拿什么为难。

      果不其然,她这姐姐兴致又起,非提议去书房看所谓贺礼,毫不掩饰炫耀之情。

      楚阮月以为,楚挽沁今天看似骄傲如常,却又有点用力过猛。如果在平时,她不至于表现得明显,至多是话里话外暗含讥讽。可是今天竟显得心急,不管什么事都想压她一筹。何必如此,她本不愿相争,只想安安稳稳带着苏凭渊,当然现在还多了个苏妈,一起吃顿饭罢了。

      “爸,这份贺礼我挑了很久的,算不算你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楚挽沁果然反常,这胜负心只怕已写在脸上。

      楚沣听了这话一扫饭桌上的不悦,笑道:“怎么可能不满意呢,你妈还说呢,前阵子还想着要买的,转眼倒被女儿抢了先。”

      “挽沁啊,看来你这礼物大有来头。”贺芝凑了句,“把你爸哄得这么开心。”

      “阿姨,你别笑话我了。”楚挽沁慢下脚步,忽然拉住楚阮月的胳膊,“阮月也很有品味,送的应该也不差吧。”

      这话让人很难接,不过苏凭渊向来有办法。

      “贺礼是我和阮月一起挑的,算不上贵重,但还算实用。”

      “苏老师可真谦虚呢。”楚挽沁紧了手上的力道,“真好奇你们送了什么。”

      楚阮月满不在乎地推开她的手:“没什么特别的。”

      “是没什么特别的。”楚沣竟是接了她这句话,“阮月的眼光自然比不上挽沁你,毕竟她出嫁多年,心思早就不在咱们楚家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么想她怎么可能会懂。”

      楚沣全然不顾卓家父子在场,更全然不顾贺芝的身份,突然便将话锋对准楚阮月,句句透着不满与责备。

      “亲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芝哪能忍得了,嗤笑了一声,“阮月就算嫁到苏家,还是姓一个楚字,难不成你连亲生女儿都不认了?”

      楚沣脚下一滞,停在书房门口,冷声回了句。

      “我的女儿受得是我楚家的家教,如果楚家的家教都管不了她,我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呵,你把阮月当什么了。”贺芝一把揽过阮月的肩,“楚家什么规矩我不清楚,可我们苏家向来一视同仁,不搞偏心那一套。”

      “妈,没事的。过生日嘛,我爸爱讲什么就讲什么。”楚阮月早就心如死灰,伤心难过之类的更不必提,“这说出去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既然我都没被当真,我爸的话也不必当真。”

      “阮月,你什么态度和爸说话,有没有规矩。”楚挽沁拧了眉心,质问道。

      “挽沁,你别生气,我实话实说而已。爸对我的态度,你对我的态度,这些年我比谁都清楚意味着什么。既然我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那就当我什么都不是吧。”

      楚阮月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正面的说过这种话,也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说,但眼下的发展让她不得不好好面对自己的心。

      “我从十岁起,就没办法融进这个家了,却还傻傻地以为,只要靠努力靠忍耐靠坚持就能改变。可惜我错了,我不停地改变却是在不停地伤害自己,然而没有人看到我受的伤,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太懂事太乖巧,这真的很可笑。”

      “你在说什么胡话!”楚沣斥了一句,带着许多怒气。

      “我没有说胡话,是不想忍了。”楚阮月正视楚沣,眼眶已微微泛红,“爸,以前我总认为,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你才对我严厉、挑剔、苛责,其实都不是的。真相是,你从来没有欢迎过我的出现,又何来在乎过我的存在。我不懂你和妈妈之间是怎么回事,也不懂你和芮姨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无论是什么,错都不该降临在我身上。你可以对挽沁好,却不能理解我的难,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父亲了吗?”

      如此大胆的质询,她过去想都不敢想,而今却脱口而出,无需任何时间的酝酿。

      楚沣已经怒不可遏,顾不上在场众人,跨步朝她走来。

      她能预见将会发生什么,也自然不怕变成什么。

      但意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苏凭渊早已挡在她面前,拦下了楚沣挥下的手掌。

      “岳父,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伤害阮月。”苏凭渊语气诚恳却不软弱,他甚至轻易就推开了楚沣的手,“她应该被好好珍惜,而不是被随意伤害。”

      “这……别动怒啊。”卓尔越已经看呆听呆到不知所措,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老楚,这……”

      楚沣愤然垂下手臂:“来人,去书房把那几幅画给我拿出来!”

      “爸,你先别生气!”楚挽沁和秦芮都乱了神色,上前去劝,但已然劝不住。

      楚沣索性自己走进书房,拎着两幅裱框精美的山水古画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是抑不住的怒气与厌恶之情。

      只听“哐当”巨响,他把两幅画猛摔在楚阮月和苏凭渊面前,落地碎开的玻璃四溅,有不少落在挡于楚阮月面前的苏凭渊身上。

      “养你这么多年变能耐了!敢当着我的面叫板了!真是好啊!”楚沣指着楚阮月的脸怒斥,“现在带着你的破画给我滚!我根本就不稀罕!”

      楚阮月心惊却不外显,拉着苏凭渊往后退了两步。

      “苏家是什么都能教,什么都会教,尤其是你!”这次楚沣指着苏凭渊开骂,“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贺芝“哼”了好大一声,正要上前理论,被楚阮月紧紧拽住。

      “今天本是高兴的日子,我不想和您翻脸,但事已至此,我也多说无益。”楚阮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力气道,“我现在就走。”

      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卓家父子,又歉意满满:“卓叔,卓哥,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卓家父子也无话可讲,只能如同局外人看着这幕。

      “还有。”离开前,楚阮月再度转身,语气无比平稳道,“这两幅画不是我送的,爸,我们送的是一张按摩椅,看来你都弄错了。”

      说到这儿,她又看了眼楚挽沁,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楚挽沁僵着脸,神色已难看到不行,可纵是咬牙切齿也说不出半句话。

      呵,算了。每次都会变成这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再也不必忍耐了。

      [苏老师来了]

      走出楚家大门,楚阮月拉住贺芝,一脸愧疚。

      “妈,对不起,让你目睹和经历这些事。”

      “阮月,说什么呢,你刚才讲的哪句不对?”贺芝是百分之两百赞同她的所作所为,“你爸这么对你,你早该强硬些了,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没做错任何事。”

      这话似曾相识,苏凭渊也这么说过。

      “嗯,我没做错。”楚阮月更加坚定,“妈,今天谢谢你。”

      “傻孩子。”贺芝摸摸她的头,“我们是家人,我护着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楚阮月怎能不感动,上前抱住她:“嗯,我们是家人。”

      贺芝欣慰:“好了,赶快忘记刚才的不愉快,来重新加载快乐的记忆。”

      贺芝说着朝苏凭渊使了个眼色:“诶,今天天气不错,让凭渊带你散散心,看个电影逛个公园什么的。”

      话题转换太快,楚阮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芝推到苏凭渊身边。

      “好了,我呢现在要回家休息咯,你们两个玩够了再回来吧。”

      苏凭渊搂稳楚阮月,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楚阮月终于松了口气,跟着苏凭渊坐进车。

      隔着车窗再看向那栋别墅,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远在天边的陌生。她刚才顶撞的不单单是冷眼相待的父亲,更是推翻了过去三十年沉默的自己,这并不容易。

      当时没能释放完整的情绪,在回归平静之后,有了截然相反的更脆弱的延续。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着苏凭渊。

      “你刚才帮我挡的那下,有没有被伤到?”

      苏凭渊也正看着她:“我没事。”

      楚阮月或是不信,将他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最终将视线落在他手背。

      她微皱眉,拉起他的手,轻声抱怨:“你有哪次是不骗我的。”

      苏凭渊低头看去,右手手背上多了条细红的伤口,很不明显而已。

      “就算要帮我,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啊。”她低着头继续抱怨,又不知不觉泛红了眼眶,“明知道我爸没个轻重的……”

      她说着说着,愈加情绪不对,握着他的手发着呆。

      苏凭渊顺着她的目光落下视线,她的手如此柔软温暖,却在微微颤抖,他很是心疼。

      “阮月,不必独自承受的。”他摩挲着她的手指,紧紧回握住,“心里难过的话,在我面前尽可以哭出来。”

      她的微表情落在他眼中根本无处藏匿,有时候很难猜她的心,可有时候又太容易理解她的心,他尚且不知究竟哪里不太熟练。

      楚阮月抬眸看他,眼里好似藏着闪烁微光的月牙。他知道,是泛起的泪光在她眼底起了薄雾,可在他看来却是美得凄楚动人。

      她抿了抿唇,主动靠在他怀里。

      无言的依赖抵过千言万语,苏凭渊轻轻抱住她,感受着这份真实的存在。

      “我没有要哭。”她明明带着哭腔,“是你每次都安慰我,害我忍不住情绪。”

      “我当然要安慰你。”苏凭渊轻抚她的头,“否则我也太没用了。”

      “你还每次都妄自菲薄,到底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些话,她从不主动讲主动问,如今却愿意一股脑说出来,他心喜也心安。

      “因为我喜欢你,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愿意。”他也脱口而出,不再藏任何心思,“会成为你最可靠的依赖,任何时候都是。”

      她好像哭得更明显了,连嗓音都沙哑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不是一直喜欢楚挽沁吗?”

      苏凭渊心惊,抱她更紧:“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你听谁乱讲的?”

      没错,是乱讲,是莫须有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阮月。”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到呼吸都不顺了,“你是不是完全误会了?”

      楚阮月沉默不语。

      苏凭渊更急:“是,我该承认的。我从高一起就对你……别误会,那时是单纯的喜欢。后来……”

      他仿佛一下子回到过去的学生时代,无法用完整的语言表达全部的情感。有急躁,有不安,还有患得患失,通通都有。

      “后来,我实在放不下你,反反复复找借口接近你,确实是不高尚的行为。你嫌我麻烦,会躲着我,也是正常。但我真的想留住你,所以……”

      苏凭渊肩上一沉,被她推开时心脏已跳疯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她脸蛋红扑扑的,眼角还沾了泪光,看起来既可爱又天真,“不是楚挽沁吗?”

      苏凭渊咬了咬牙:“从来不是。”

      “那还真是……”楚阮月不自觉地抓皱他的衣服,“我误会了。”

      心动,由来已久却措不及防,是一瞬间冲破理智抵达他心尖的动情。

      苏凭渊抬手触碰着她的脸颊,一寸寸的小心翼翼与爱不释手。

      楚阮月迎了他的目光,一改困惑为释然,再也不逃不避。

      这样她总该信了吧,他的真心话字字不假,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骗她。

      “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遍。

      楚阮月颤了颤睫毛,像要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但此刻,犹豫也不顶用了。他可舍不得放弃“剩胜追击”的机会,急急托起她的下巴,摘得一枚甜吻。

      “真的喜欢你。”

      他得寸进尺,多摘一枚。

      “非常喜欢你。”

      他不依不饶,再摘一枚。

      “你,够了吧……”连她混乱的模样也是赏心悦目的,“让我冷静一下!”

      “好,我会让你冷静的,冷静到你接受‘我喜欢你这个事实。”

      苏凭渊笑着卖乖,却已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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