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发刀的》鱼骨。

72、首领宰。4

　　众人没有就救人原因这一话题继续对质下去，两边都知道，他们一时是无法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的。就像他们规劝不了先前的那位『中原中也』。

　　在众人的视角中，眼前之人的情况，似乎是与那位有些类似，一直被某个愿景拖拽着前行，在达成最终目的后，欣然接受了死亡的美好归宿。

　　说好听点，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世界献出了生命，是为了他们所眷念的那群不再属于他们的人而付出了所有，不被人知晓，独自承受。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

　　而说自私一点，他们的死亡，是想让自己解脱。或许对于别的首领宰来说，解脱之下还有不舍，但眼前这位……

　　『太宰治』将脖子上挂着的红色围巾摘了下来，他看了一会，随手一丢丢向了一旁的垃圾箱。就仿佛他对“首领”这个职位满不在乎一样，就像是终于挣脱了属于首领的束缚。

　　这是争论自由与否的时候吗？

　　红色的围巾并没有按原定的路线被丢弃，『太宰治』看向用红光包裹住围巾后，将其拿在手上的中原中也，他轻笑了一声，好似并不在意的又转回了头。

　　中原中也可不是在多管闲事。

　　『太宰治』为什么要丢弃那条红围巾？那是他存在于那个世界的证明。他与那个世界的牵连脆弱的可怕，那里没人做他的太阳，给他活下去的动力，没人拽下他脸上的绷带，将他推向光明。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是他在自己的世界中，给所有人留下的唯一印象。他不是谁的挚友，也不是谁的搭档，他甚至不是“太宰治”。

　　他只有背负着黑暗，不断的被黑色吞没。他能活着，仅是靠着某种偏执，靠着一个不会属于他的美好未来，靠着一幕幕属于别人的美好。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他会有几点特殊的存在意义，但对于他自己来说，他一无所有。

　　他可以去成为纯粹的太宰治，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现在的他，要丢弃首领的身份，那他还剩什么，太宰治吗？一个没有中原中也的太宰治，一个被织田作之助拿枪抵着脑袋的太宰治。那还有意义吗？那可比作为无依无靠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被拿枪指更令人崩溃。

　　他依旧想杀死自己。眼前的一干人想救他的身体，他便想着抹去自己的灵魂。

　　他想与那个自己为之付出生命的世界诀别。

　　他想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红色被橘色接住了，就像当时坠落的他被狠狠拉住一样。又一次，被拉上了岸。

　　“啊……蛞蝓真的是喜欢多管闲事。”『太宰治』低声嘟囔着，难道他刚才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离他远点不好吗，放他去死不好吗。太宰治这样糟糕的人有什么好值得救的。

　　“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面前。”中原中也没好气的道，不钻牛角尖的他也明白了对方之前是在干什么了，他真是服了太宰治这种生物了。

　　他手里拿着红色的围巾，并没有还给对方，他可不想转头又看到某人试图自杀，“没收。”

　　“嘁，麻烦的小矮人。”红色的围巾仿佛是道封印，此刻一身漆黑的人，语气之中竟带上了一分生气。甚至中原中也能感觉的到，对方是有多向往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太宰治』曾有多少次希望自己身边真的有个橘发的干部，能在他干些离谱的事情时，骂骂咧咧的来上一句“混蛋首领，别给我惹麻烦啊。”

　　然后他就能嬉皮笑脸的回上一句，“嘁，麻烦的小矮人。”

　　他曾经也敞开着心扉，期待着有人能救他。

　　但是，没有人。纵使梦境多么美妙，醒后依旧如故。

　　他的背后，没有人可以托付依靠。

　　太阳已经悄然坠落，天际归于黑夜。『太宰治』随着众人来到了中华街的一处饭店，显然他们是看出了这一位有许久没有正常进食了。

　　包间内一一落座，人数稍之前少上了几位，毕竟『太宰治』对自己不上心的人连眼神也欠奉，他们也不想自讨没趣或者扰乱了所谓的计划。

　　『太宰治』坐在了与中原中也距离最远的地方，中也也有几分无语，甚至都没阻拦两个太宰治在那点蟹肉粥了。一个个的，死了拉倒。

　　最后的结果是蟹肉粥全到了武侦太宰治的碗中，他还特别欠得炫耀着，包括但不限于发出各种赞叹，舀那么一大勺到中也的碗里。莫名的黑气围绕着穿黑大衣的宰，他笑着捧着养身粥，但想杀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乱步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安慰的拍了拍散发着怨气的『太宰治』。说实话他觉得不披红围巾的『太宰治』就仿佛是卸下了某种重担，像平白无故幼稚了几岁一样，外加对方碰到中原中也智商还能再降几岁，从对方18岁的年龄减下来……

　　已经没救了。

　　乱步大人无奈叹气，他最开始还以为会是比森鸥外还难搞的首领角色，毕竟在那个年纪就能踹掉森鸥外上台，这个『太宰治』的心智和手段可见一斑。

　　最开始那两枪也还蛮晃人，那架势，没被自己人抵过脑壳还真干不出来。

　　对方的死志真的很明显。但有时候，就要看哪道执念更深了，是无谓的去死，还是挣扎的去试图触碰那渺茫的希望。

　　江户川乱步恍然觉得，或许他不该仅凭着“寻死”这一点，而将这位『太宰治』与那位只身一人的帽子君画上等号。其实更相像的，应该是那个一遍又一遍重启了时间线的帽子君。

　　哎，但去掉“首领”这个壳子，对方现在的年纪才和敦一般大啊。

　　此世界的太宰治，在他还未失去他的挚友之时，他还可以在工作之余，在酒吧与人酒杯相碰，对着他的挚友撒撒小孩子脾气，谈天谈地谈一个没有未来的未来，或者捉弄他的搭档，看他搭档暴跳如雷的样子。

　　虽然嘴上依旧说着找不着生存的意义，但那种生活，其实并不赖。

　　而拥抱『太宰治』的只有无尽的黑暗，18岁的他，只有独自一人处于漆黑的首领办公室中，甚至由于没有高武力值的最高干部的存在，他还得分心顾虑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

　　他得活着，在那一切结束前，他还不能死。

　　无数个漆黑夜晚，他蜷缩在靠椅中，指尖轻抚过空白的书页，那有着黑眼圈的脸上满是疲态，他低声喃喃，像是和谁在说话，“好累啊，中也。”好想死啊。

　　但是，还撑得住的，还没有到最后阶段。快了，等过了最后阶段，就可以解脱了……我，就可以来找你啦，中也。

　　拽着他不断前行的，是记忆中那不属于他的美好记忆，是那不属于他的“挚友”，是那不属于他的“搭档”，是那不属于他的一切。

　　不属于他的。

　　直到那枪口指着他时，现实与脑海中的画面交叠，他才真正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下属上报的照片中，对方与侦探社的人相处的融洽十分，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可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武装侦探社的敌人啊。

　　那是织田，而不是织田作。但是，没关系，只要织田作之助能活着，能好好写书就好了，没关系的。

　　离开了Lupin的『太宰治』站在门口，看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酒吧店面，他笑了。果然，那些美好的是不属于他的。

　　他不值得被爱。

　　这个世界，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