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4、青楼觅知音

　　永乐十九年，朱棣迁都半年之内，龙茂被封为金陵王数月之后，金陵府迎来了这一年最重要的日子。是龙在渊成亲的日子吗？不是。是一个大人物来金陵府拜访的日子。这个大人物是谁？这个大人物是成祖朱棣的侦探，礼部左侍郎，胡濙。永乐十七年，胡濙奉成祖之命，到江浙一带寻找一个神秘人物。两年过去了，那个神秘人物没有任何消息，恰巧胡濙路经金陵，于是便想要下榻金陵府，顺便在金陵打探消息。
　　这一天，龙家全家出动，各人分列在自家门前，准备迎接这位从京师来的大人物。盼了老半天，以为会盼来八人大轿，锣鼓喧嚣，怎知却是一个穿着青布衫，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其实胡濙当时不过四十来岁，但他生而发白，所以显老罢了。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都看他不起，但下一秒，当他身后出现另外一个人时，大家才庆幸没有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出言不逊。这个人，身穿金色飞鱼袍，配绣春刀，腰间挂着宫禁腰牌，如假包换的一身锦衣卫的行当。偏偏这个人又不是普通的锦衣卫，他是所有锦衣卫的头头，指挥使，名叫纪纲。纪纲玩下虎背熊腰，侧耳，恭顺地听了胡濙的吩咐，便独自离开。龙茂朝着胡濙一拱手，打起精神道：“龙家上下恭候大人。”胡濙摆摆手，仿佛对这些礼仪很不耐烦。龙在渊见家人簇拥着胡濙前往一早为他准备的厢房，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真的格格不入。龙宝意看出他心不在焉，问：“三哥，有心事？”龙在渊苦笑着否认，心想，我的心事又怎能跟你说，说出来你不把我当成疯子才怪。
　　龙在渊没想到，胡濙在金陵府住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他。龙在渊胆战心惊地敲响了胡濙的房门，胡濙探出个小脑袋将他招到屋里坐，他唇上那两撇小胡子使他看起来特别滑稽。
　　“咳咳，”胡濙咳嗽两声，掂量了龙在渊几眼，才道：“你就是龙茂的三儿子，龙在渊？”“晚辈就是龙在渊，不知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龙在渊学着电视剧里古人的腔调说话。“唉，龙应春那一本正经的家伙，生了个懦弱无能的儿子龙茂，龙茂呢，生了个迂腐之极的儿子龙在天，听说他的小儿子龙在渊风流倜傥，凡事随性而为，怎知今日见了……唉，朽木不可雕也。我本来还想要你带我去逛一逛青楼什么的，现在看来是泡汤啦。”龙在渊一听，来了精神，原来这个大人是这种风格的！他马上说：“大人想去寻开心，晚辈乐于陪同。”胡濙一听乐得小胡子都颤抖了，高声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出发！”龙在渊庆幸自己前几天一时兴起去了趟潇湘楼。
　　潇湘楼有三层高，楼下有摆宴席的欢喜堂，楼上楼下都是一间间挂着门帘的小屋子。龙在渊和胡濙在男仆的带领下进了欢喜堂，一看堂内，少女们有的薄施胭脂，有的浓妆艳抹，燕瘦环肥，仪态万千，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适逢今日是潇湘楼选花魁的日子，男仆告诉龙在渊，花魁已经选出来了，恰巧是个清官，现如今百十个客官想要她的初夜，花魁不好选择，只好进行现场竞标，价高者得。
　　男仆话音刚落，一个妙龄女子由鸨母牵着，从二楼的一间小房走出，女子长着一张美脸，两腮该丰的地方就丰匀，下颔该尖的地方就尖秀。眉是眉，目是目，一对眼慑骨销魂，顾盼生辉，艳得像女鬼，她身上的衣饰酥色绣遍，妥帖得令人浑然忘我。女子名唤琼儿，年方二八，十四岁进了潇湘楼，只两年时间，就学得一首好琴艺。只见她缓缓坐下，手往古筝上一刮，淙淙流水声仿佛从远处飘来，细听之下，那浑厚而优美的音色似在描绘高山之雄伟苍劲，再听下去，那柔软无骨的柔荑又仿佛在用声音绘制涓涓细流。
　　“高山流水觅知音，好，好！”胡濙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于是也跟着鼓掌，一时间，堂内掌声雷动。琼儿弹奏的，正是那一曲音韵古朴典雅，意境深远绵长的《高山流水》。龙在渊可不懂这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琼儿姑娘玩的音乐确实比一般的流行曲耐听得多了。
　　“我出五百两。”声音出自一个长得甚是清秀的富家公子。只见他一派谁与争锋的模样，不愧纨绔子弟之名。“三千两。”声音很是淡泊，却是一副文士打扮，衣服的布料是最上等的苏绣，一看就知是儒商。
　　“此女古筝的技法已入上流，只可惜没有机会与她切磋切磋。”胡濙说罢，发出惋惜的概叹，小胡子也似乎没有那么精神了。
　　“我出三千零一两。”龙在渊的声音不大，却震撼可全场。震撼的原因当然不是他出价很高，而是因为他出价很奇。“有没有哪位公子，出价高过三千零、零一两？”鸨母尴尬地问。“五千两。”还是那位白衣文士。“五千零一两。”龙在渊不依不饶。“一万两。”白衣文士愠怒。“一万，零一两。”龙在渊微笑着道。白衣文士气得骂了一声“无耻狂徒”，悻悻地离开。鸨母马上宣布龙在渊中标。
　　“龙兄弟果然豪爽，一万元买得一夜尽兴，值，值啊。”胡濙说得面不对心。龙在渊像是看透了他，说道：“俗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区区一万两可以让好兄弟开心，当真是天生我财必有用。”胡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晚“尽兴”的人不是出钱的龙在渊，而是他胡濙。“好，好，好兄弟，大哥我在此谢谢你了。”胡濙的胡子又颤抖起来了。
　　等到胡濙和他的花魁进了全潇湘楼最好的天字第一号房，龙在渊被鸨母招呼到天字第二号房。龙在渊以前隔几个月也会去一次寻花问柳，一半是因为帮中兄弟盛情难却，一半是因为自己生理和心理的需要。当然，来到明朝却是头一回。龙在渊用微笑掩饰紧张，进到房间，床榻几案，不是云石即事楠木。罗帘纱幕以外，着衣镜、银书画灯、百灵台、玻罩花、翡翠画、珠胎钟、高脚盘、银烟筒，全都雕金镶玉，一派纸醉金迷。龙在渊往椅上一坐，斟了一杯酒，那酒颜色青青的，一尝，有股甜腻的味儿，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头的竹叶青吧。喝了一会了，鸨母带着一个嫩生生的姑娘进来，姑娘和琼儿一般大，略显青涩，没有琼儿美艳，却别有一番风味。“喜儿，好生服侍龙公子。”鸨母对喜儿说完，转脸对龙在渊道：“龙公子，咱喜儿还未经人事，就等着公子您来摘红。”说罢发出□□的笑声，飘然而去。喜儿先是盈盈一拜，然后便偎在龙在渊身上。龙在渊碰到她柔软无骨的腰身，心中一热，感到喉间干渴无比。喜儿端起龙在渊用过的酒杯，轻啜了一口，樱桃小嘴覆上龙在渊的嘴，将温热的竹叶青喂进他口中。龙在渊何时消受过这种服侍，他含着喜儿的丁香小舌，仿佛置身九霄云外。公子，喜儿轻吟一声，便将手伸进龙在渊衣襟，想为他宽衣。龙在渊心中大奇，不是未经人事吗？怎么如此熟手，如此热情？古代的“姑娘”果然都是训练有素的……
　　一番缠绵悱恻过后，龙在渊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着激情过后的余兴。喜儿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笑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龙在渊心一动，伸手为她整理贴在额头上凌乱的头发。喜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一如她之前强颜的欢笑一样让人心痛。如此女子，长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却连和谁一起度过初夜的选择权都没有。古代的青楼女子，她们的究竟有多凄凉？由此可见一斑。龙在渊搂着喜儿，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叫人悲伤的事情，缓缓进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