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腐烂至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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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阳光更加暖和，金黄色的愈加明亮。丁零常常会在门前的草坪上坐着或者蹲着，仰着头眯着眼睛看太阳，或者低着头抠着湿润的泥土里的小石子。
春日融融，风已经慢慢变热，丁零还是穿着冬天的外套，发着薄汗，专心致志看着太阳或者抠着泥土。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来打扰，日日吃着甜筒，晒着太阳，往瓷猪里扔着硬币，等着攒满一百枚硬币。
程潜多久没再来她不记得了，代跃明多久没联系她了她也不记得了，代跃悦出国了，钟青像一颗流星在她视网膜上留下一瞬的光亮就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丁零突然神清气爽，是新的药药效过后的回光返照，也不是狂躁，也不算正常，总之是阴郁的另一面。
丁零换了运动服背了水瓶出了门。
太阳金灿灿的，照得空气也暖洋洋的，丁零闻到了空气里属于春天的希望的气息。
她坐公交去了商业街，塞着耳机溜溜达达进了商场，找了一家没人的店铺，进去打了耳洞。
小小的一枚银质的钉贴在耳垂上，配着梳齐的马尾，好土。
钉枪夹上去的时候，丁零心中还一阵慌乱，想着上次打耳洞时的疼痛，毕竟要在肉上穿一个洞，想想都疼。哪知这次耳朵像是死的一样，出了取钉枪时有一阵疼痛之外，之后全无半点感觉，丁零时不时要摸摸自己的耳垂，确认耳朵的存在。
对面楼上挂一个“金刺纹身”的牌子，黑底白字，丁零仰头看着，看了很久，看到脖子都酸了。看到那指引牌一路指到了居民楼上的一间里去，她心里有点打鼓，怀疑他的技术。
兵家从来都说一鼓作气，再犹豫，就会一衰再衰，一败再败。丁零摸着耳垂，脚步在这街上磨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有进去。
下次吧！
金光灿烂被染上青黛的时候，风也开始冷起来，丁零去了程潜的公司，不是去找程潜。
她在天完全黑透以后，逆着零零星星出来的人上到了19楼，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她的工位还在，还没有新的员工坐过去。她过去坐在那里趴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边，看下面的路灯。同冬天相比，现在的路灯映在丛丛绿叶里，从那里射出的灯光变得温暖，明明同冬天那时是一样的。
她开了开窗，只能开一个小缝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高层的窗全部被限制了开合幅度。大概是从媒体上发酵过几个跳楼自杀的案例之后吧。
连天台也都锁了轻易不让人上去。现在的人，即使想凭栏远眺也只能隔着层玻璃或者铁网。
搞得好像有人跳楼全是因为他能接触到高层一样，好像人到了高处就想要跳下去一样。
□□不能卖了，百草枯不能卖了，有机磷农药也不能卖了。
是啊，全怪这些东西，让人看见就想吃下去喝下去，都怪它们。
所以只要这些东西消失，就不会有人自杀了。
大概立场不同，也许经历不同，丁零一看到这种“善意”就想发笑。
如果这个世界觉得活着是荣光，死亡是耻辱，那你活着的痛苦就不值一提。
可是别人只是放弃自己的生命而已，他们都没要求你们跟他们一起死，你们凭什么要要求他们跟你们一起活呢？
她从来不觉得救自杀的人叫“救”，只是将他们强行拖回地狱而已。
人类应当惧怕死亡，可人类面对别人的死亡时，生出的那一种好似活佛在世一般的怜悯和惋惜令人恶心。
你真的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死亡而扼腕吗？
你只是怕看到死亡而已，怕看到别人的，更怕自己的。
不让人上天台就可以杜绝自杀吗？
不可以。
但可以杜绝死亡以鲜红的姿态展现在你面前。怕下一个是自己，也怕自己是罪魁祸首。
人不用为每一个死亡负责，但人总要为几个死亡负责。世上没有无辜之人，也不要问丧钟为谁鸣。
可是我们已经步入文明社会了，人怎么会有罪恶呢？罪恶应当被包裹起来，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可以在下水道，可以在火葬场，不可以在天台。
想自杀的人麻烦你藏好自己的痛苦，不要为活人再凭添罪恶之苦。
瓷猪碎了一地，硬币攒够了一百个，丁零吃了最后一个甜筒，回到了她的出租房。
她没找到天台。
卫生间的地很凉，铺了瑜伽垫还是很凉。
剃须刀片很锋利，可还是很疼。
丁零躺在那里，右手摸着胸前的刺青。前几天才刺上去，还微微肿着。
方框里列着四个字：不要救我。是宋体。
从前丁零不喜欢衬线字体，觉得又生硬又冰冷。她喜欢楷体，圆润温和。
可她后来再用的字体，不是宋体就是黑体，楷体怎么看怎么难受。还是宋体好，板正，该在哪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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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冻醒过来，暗红色的血线拉成线连着左手腕和排水口，没流多少，已经干了，刀口也有了痂，肿起来了。我始终是怕疼，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我不是丁零，没有富二代哥哥程潜，没遇到过代跃明，也不认识代跃悦或者钟青。
我只是每天躺在小屋里，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变小的一个人。
我连那一丝阳光也是编的。
我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的，我只能编一个瞎子眼睛里的阳光。
我在十八层地狱里，绞尽脑汁能编出来的也只有十七层地狱。。
什么故事，什么真的假的。
所有的东西，你信了，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故事。
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伴着药或不伴着药，毫无希望地睡去醒来，日复一日。
对了，不要想当救世主。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国际歌》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腐烂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