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20、第二十章

　　江风眠扬首挺剑，直刺入天，眨眼之间那笼箧便被剑气所破，四分五裂之际那妖鼋也被震落滩上。江风眠道：“徒儿快将车迁走。”殷祐闻言纵身上前拽缰赶车。
　　江风眠忽又趋身一跃，跳上木顶，念动伏妖咒，只见那木桩上秘银细丝应咒而荡散，待及近身妖鼋时，根根细丝又化为游龙细气，穿透妖鼋躯体，复又幻回如蛛网一般的秘银细丝将那妖鼋绑缚上桩。
　　只见那妖鼋被缚之时，仰面长啸，倏尔烟飞雾腾，四下黄沙腾漫迷空，那绑缚妖鼋的秘银细丝也被这她扯拂的如弦颤一般，细闻之下，尽有丝丝铮然之音。江风眠见那妖鼋困兽犹斗，鲁力甚莽，当即便收回乾坤毯，又将其罩在那捆妖桩上。
　　此时沐岚已于四方八位上皆布散好了秘银符，正欲回身告知江风眠，忽又闻得昨夜腹语：“你我皆非凡道，你串通外道诛杀同类，不怕遭天谴吗？”沐岚闻声，只觉脑中回响不绝，头晕眼花，随即身子便摇摇晃晃起来，强撑无定后，只得盘膝坐地，凝神敛气，勉强入定。
　　在云梦山时，川芎常引众弟子打坐，为的就是要摒弃杂念，脱离虚浮，回向本源。此时沐岚紧闭双目，两靥寒如霜雪，眉间发迹渗出豆大汗珠，口中喃喃道：“不见其人而闻其声，乃是颠倒梦想，一切皆是虚无空相。”正在其呢喃之际，那腹语又起：“你挣扎也无用，你始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你诛杀同道……你诛杀同道……”这声音如鬼魅一般，若有若无，萦绕纠缠，忽然沐岚额上青筋凸起，身子一斜，便倒在滩上。
　　殷祐见沐岚出来布阵，久而未归，便来寻她，只见沐岚倒在地上，殷祐忙冲上前来，将沐岚抱至那峭石下阴凉处，又回身来找江风眠求助。
　　江风眠见状忙让殷祐将沐岚靠卧于石上，又将酒壶取下，用两指在壶口一绕，便将酒喂给沐岚喝。
　　这酒刚一入喉，沐岚便舒缓过来，睁眼便看见殷祐与江风眠都围着自己，忙起身道：“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魔怔了。”江风眠道：“想是那狡猾的王八，刚刚使了迷功，扰乱了你的心智，咱们修道之人最怕心迷意乱，你暂且休息，休要理会。”
　　江风眠只道是沐岚因定力不足被那妖魔迷惑，实则是那妖魔所言，正中沐岚软肋。沐岚本是物道化身，心中也因此而惴惴不安，本就忌讳自己因真身不堪，怕与人匹配有违天道，现下那妖鼋如此说，恍若霹雳一般炸响，将沐岚心中隐疾触发，故而急痛攻心，晕了过去。
　　沐岚见他二人关心至乱，心感惭愧，便起身道：“对不起，是我定力不足。”殷祐见她自责，心中怜惜备至，继而忘我，将沐岚览入怀中抚道：“不妨事，不妨事。”
　　江风眠见他二人如此情动意切，目瞪口呆，忙鹜手将殷祐拉开道：“你干什么？”殷祐被这一扯，慌忙间，方知自己情急失态，故而垂手合目，不知如何应对。江风眠回身跪坐于地，身姿略放松道：“哎，我对这断袖情，向来是不赞成的，但若是你二人执意如此，我反对想来也无用，若倚老卖老，棒打鸳鸯，无非是互苦互伤罢了。”随即便起身背手道：“我去看看山风的方位定的如何了。”语毕不等殷祐解释，便观阵去了。
　　殷祐见师父不予责怪，便又将沐岚环于怀中，喜笑颜开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向豁达，只是阿岚你怎么不愿向师父言明，你是女儿呢？”沐岚抬头望着殷祐一时尽有千言万语涌在喉头，却又无法明言，便只伸手轻轻抚摸殷祐面颊，一双妙目，眼含深情，目光拂过殷祐脸上每一寸肌肤，继而哽咽道：“祐哥，我想永远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殷祐见她如此，以为沐岚是为那一触即发的酷烈大战而担忧，怕二人命丧妖魔之手，黄泉永隔。
　　沐岚虽也怕二人生离死别，但更是因为适才被那妖鼋蛊惑，念及殷祐一心一意待自己，自己却并未全然坦诚相待。想沐岚在云梦山时，从未因自己非人而自愧，往往还以真身更为自由，而不想以人身往来天地，如今见江风眠、殷祐虽为凡胎，却以智勇双全，侠肝义胆，方知川芎所言不虚。现下自己非人之事竟成心中最大症结，两下里忧愁共生，故而心中愧戚。
　　此时已日近黄昏，日光昏黄透过石缝投射在附近幽暗的石苔之上，周遭一切都笼上一层虚渺之气。江风眠仍是上蹿下跳布阵结界，好似他躯体中隐着一炉罡气，川流不息，可源源不断供他驱策。
　　殷祐笑道：“师父一向精力旺盛……”话音未落，霎时一阵罡风，若雷霆疾发，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那岸上黄沙也随势苍卷狂漫起来。江风眠在阵中疾呼：“大伙隐蔽……山风、祐儿入阵。”
　　二人闻讯，应变神速，豁喇一声，掠岸擒石越向阵位，顷刻间便闪身入阵。
　　只见江风眠身姿敏捷，如渊停岳时，挺剑立于锁妖木桩之上掠阵，左足扎于桩上，右膝微曲，右足轻点桩沿，四方八位数丈方圆之内，皆在其目光统摄之下。
　　江风眠目扫诸阵，但见沙漫远滩，昏日式微，便心念雷动：“此处地形唯有三处生路，一则为滩后密林，我早已用秘银结网，居位死门，以逸待劳。二则为岸边石阵，此处便设为杜门由沐岚把守。三则为通滩山道，已设为休门由殷祐把守，这阵突如其来的劲道罡风，想来是那妖魔的障眼法，想以此来乱我心神，好趁乱闯阵救人，两军交锋，贵在沉稳，敌人在暗，更要稳如泰山，不可自乱阵脚。”他深知此时来人是个劲敌，便不敢掉以轻心，又环顾沐岚、殷祐。
　　只见二人以入阵中伏藏，沐岚守杜门，因杜门属辅星，虽为凶门，但偏于平门，倘或遇着那道行精深或可由此门出行，故将此门设于乱石巨林之下，守阵者便宜躲避藏身，出其不意，又可借地理复杂遏制敌人盛势，故有闲塞阻滞之义，若那妖鼋走此门，必险阻重重。
　　殷祐守休门，此门参谒朱紫，不宜扬兵，休门属水，那妖鼋本是水属，故而以殷祐入阵，殷祐阳气鼎盛，阳乃火属，故而两临九宫水火不容。
　　江风眠见这八门九星八神阵已万无一失，当即舒展长剑，展开身影，以迅捷无伦之势书符施幻道：“天地无极，乾坤借力，破”咒毕，只见黄沙弥漫，黑云卷涌中剑光耀目，倏尔幻作一道白色光圈，直上云霄。那光圈射向极颠之后，于云端轰然炸裂，又星散落地，顿时风定尘息。
　　此时四维死寂，黑沉一片，一阵鬼魅狂笑袭道：“雕虫小技，快快放了吾妻，留尔等全尸，哈哈哈哈哈……”笑声过后，只见滩上冥凌冻结，寒气森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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