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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龙舟大赛 ...

  •   五月初五。
      承熙三年的端午节。

      皇帝早在半月前就已经着礼部办一回龙舟大赛。礼部最高品级尚书空缺,仅有一名郎中,名唤严适之。为这次大赛,整个礼部忙活了大半个月,单为组织人参加龙舟赛就愁得严适之头发发白。

      最后京城中一些豪门高户自己掏钱造了龙船,请了壮丁船工参与。另外严适之也算是个能人,竟然说得动工部给他造了三两艘龙船,还请得清河附近的好船工成了民间船队。这下朝中上下应风而动,诸人都借着这机会狂欢一番。

      一大早京城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诸人纷纷把包好的花式粽子或堆或垒,家家户户挂上菖蒲、艾叶,整个京城弥漫着艾叶那特殊的香味,盈在心里是满满的热闹。

      景怡郡王世子赵恺一大早就带着弟弟赵愉来到蕴月园。自从上个月皇帝下诏先帝皇子常入宫觐见太皇太后、诸位太妃后,他们这些宗亲贵族渐渐一改近二十年的风声鹤唳,头也抬得更高一些,尤其是先帝时候异常风光的景怡郡王。

      赵恺、赵愉自小就极少见父王,虽然说衣食无忧,但是对父亲实在陌生得很。眼下来到赵怡面前,说是大气不敢多出一口也不为过。

      “孩儿恺、愉向父王请安。”
      赵恺大胆些:“前两日圣上下了旨意,孩儿都知道了。只是昨日太皇太后也下了懿旨,让宗亲诸位内眷一同出席,因此孩儿特来讨父王的意思。”

      端坐在书房上手的赵怡看着这两个孩子,赵恺眉目有两分像自己,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聪明的,愉儿……眉目性情都像他的生母,极为柔顺。赵怡对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也抱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虽说他们的到来是迫于压力,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

      赵怡听了赵恺的话,眉毛不抬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赵愉他娘争不过赵恺他娘,而赵恺当了世子,自然而然想要抬高自己亲娘的位置。然而,这问题不用纠缠不休:“恺儿你的心思……做父王的都清楚。今日陛下赛龙舟,父王便只同你两兄弟出门。”

      赵恺皱了眉头,心里升起一股子躁火,却无处可发。
      偏江蕴月也来到书房请安,旁边一贯跟着豆子,和阿繁这个新晋小尾巴。

      江蕴月身为殿中侍御史,遇到了今日这样的重大场合,还是要一如既往的站岗,给百官揪揪小辫子,因此一身绿衣裳。旁边豆子一身短打衣裳,然后……是欢欢喜喜的阿繁小美女。

      阿繁今日穿的是上回江蕴月给亲自指点的桃红色衣裳,头发还是挽了双环髻,站在绿色官袍的蕴月身边,一个有些惫懒姿态,一个顽皮灵动,竟然也和谐的赏心悦目。赵怡远远的看见,就忍不住笑开了,朝阿繁招手:“阿繁!你这身衣裳都是衬得好,只是这头发……”

      那边的赵恺才看见江蕴月,早已经不自在,现在听了赵怡说话的语调,脸色变了变,说是妒火中烧,丝毫不为过。

      阿繁和豆子对对眼神,没敢说话,只候在一旁。

      江蕴月眼观鼻鼻观心,赶紧请安:“蕴月给王爷请安。”作完揖,赶紧又转过去:“蕴月给世子请安,给公子请安。”

      赵恺没动,赵愉上前,有些脸红:“哥哥请起,愉怎敢受。何况哥哥有功名在身。”
      一声“哥哥”让赵恺咬了牙,只是在父亲面前没敢出声。
      赵怡在上手将赵恺的行动看在眼里,略皱了眉,究竟没有说话。

      随后而来的萧子轩,不由得一叹,只打着圆场:“原来是两位公子来了!小的给两位也请安了!今日京城好生热闹,咱们也该跟着痛快一番。”说着对赵怡说:“王爷,小的看也该出门了,宁可早些,看看清河的风光也是好的。”

      萧子轩在蕴月园的地位毋庸置疑,赵恺、赵愉都不敢怠慢,赶紧回礼。赵怡也就就驴下坡,让诸人出门。

      江蕴月公务在身,自己带着豆子坐小轿走,阿繁却不肯跟着赵怡,因此与蕴月一起。

      赵怡原本就是弓马娴熟之人,年轻时候也是恣意风流的人物,眼下领着两个儿子,都是骑马。父子三人,俱是华丽的服饰,行在一处,若是做在画里,也是一副上好的夏日游马图。

      不多时,到了清河边,礼部特地搭建的一溜彩棚早已经是重兵护卫,不远处清河两岸也是密密麻麻围观了十里八乡赶来凑热闹的乡众,期间零星伫立这富裕人家搭建起来的平台或彩棚。

      赵怡到的时候诸人都候在彩棚外,因为皇帝和太皇太后都并没有到,不过文重光、等一些官员也陆续的都到了。不一会就有一些礼部的官员上来请诸位宗亲、重臣先往彩棚候着,等皇帝来了再下去接驾。

      赵怡到后不久,江蕴月也就到了。不一会御史台诸人也都齐集,孙继云照例的给江蕴月、祝酋英训一顿话,张挺照例也软和两人几句。江蕴月袖底习习风,简直把孙继云当唱歌,自己只等着皇帝降临。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随着一声尖细唱和,沐盆、香炉……皇帝的仪仗缓缓而来,众人下跪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河两侧呼声震天、此起彼伏,果然是天大的排场。

      不一会待皇帝进了彩棚,彩棚内内侍传出话来:“传圣喻:今日端午节,朕与民同乐,众人平身。”

      虽然不是大朝,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自皇帝一落座,江蕴月和祝酋英的工作就算是开始了。

      礼部自然是兀自忙着。诸人迎了圣驾,没有伴驾旨意的自然也就回到自己的彩棚呆着。而这时候忙的其实是皇帝,还有忙着猜皇帝心思的大小官员。

      不一会皇帝开始召见皇室宗亲,聊聊家常,赏赏恩赐,拉近点关系,遇到中意的打发了去觐见太皇太后后便留下来跟自己一块看节目,不中意的,哪凉快呆哪去。

      见完皇亲国戚,就开始是重臣了。古光儿子的病,文重光儿子的课业、女儿的终身大事,林澈的文章……操不完的心,算不完的策。皇帝累不累不知道,反证他江蕴月才小半个时辰,脑袋就已经高速运转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后诸位折腾完了,留在皇帝身边的是皇帝的外公,刑部左侍郎曲谅,及其两位孙子,曲岚、曲峻——和江蕴月有过牙齿印的那位红衣公子。袁天良。文重光及长子文采瀛。及林澈、翰林院学士王华。

      就在诸位应承皇帝的时候,清河水面上遥遥传来歌乐声。沿岸顿时骚动:“来了!来了!”
      众人远远看去,只见一片影红飘于河面,缓缓从上游下来。
      正好奇,来船就越发近了,众人才看清楚。

      前后二三十条的兰舟,皆用红绸连接,每舟上艄公短衣绸半臂,大红的抹额,几乎整齐一致的划着船。船上总有三五个妙龄少女,皆是各式红衣,在初夏波光耀眼的河面,宛如红云随波而来。

      众人正赞叹,又听闻艄公吆喝着小曲:“河里龙舟闹,盛世华彩章。六郎彩棚坐,听唱龙舟歌。”艄公歌词刚落,后面的少女紧接着又再重复一句,粗狂与娇柔,相映成趣。虽然一个正宗艄公是不会“华彩章”这种词汇,但这马屁拍的还算高明。

      彩棚之内赵恪听闻艄公如此唤他,倒应了他的小名,亲切的紧,心里也欢喜,面上也带了微笑。旁边王华躬身说道:“这艄公虽不识礼,却也是真情实意,拙朴得很呐!”

      众人都点头附和。两岸的民众听闻热情更是高涨,欢呼声一浪高于一浪,赵恪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这种恭维要比平日里的来的惬意痛快。

      正高兴处,艄公到了皇帝彩棚的河面停了撑篙,各人均面向赵恪,拱手,高声唱和,更把气氛推得老高。

      不一会太皇太后派了内侍传话,意思是礼部这回筹办龙舟赛办得好,要皇帝赏赐。皇帝自然顺水推舟,太皇太后的赏赐也就源源而来。

      曲谅不必说,脸上有光,文重光恭维的话不再吝惜,而林澈、王华这些原本文采纵横的才子,早已经诗意盎然,交相唱和。

      这样子倒是君仁臣贤,上敬下恭的和谐景象。

      就在气氛很融洽的时候,蕴月发现,他那位挂名弟弟赵恺不在自己的彩棚安分呆着,竟然跑过来对曲峻、曲二公子挤眉弄眼的,不一会曲二公子就借口溜了。

      赵恺和曲二公子混在一块?
      不一会,袁天良也告罪更衣。
      就在这时,礼部郎中严适之亲自领着两个人上来,捧着一个捧盒,红绸里衬着一个锣。

      “启禀陛下,各龙舟队共计二十队,已于河面齐集,蓄势待发。臣恭请陛下鸣锣号令。”严适之跪在赵恪面前,高举捧盒。

      赵恪微笑:“严卿家差事办得好!平身吧!”

      说着站起来,展眼望去,不远处各色装饰的龙舟果然已经停在起点处,上面掌浆之人也是服饰各异,皆举浆挺身,船头擂鼓、船尾掌舵也都是浑身的气势。

      赵恪点点头,接过锣,亲自拎着,右手拿起棒槌,稍运力……

      “哐”的一声,棒槌击在锣上,声音深厚,震得江蕴月差点要捂耳朵。犹未来得及适应,一阵一阵的鼓点伴着号子声随着民众的欢呼助威声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涌的江蕴月浑身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彩棚之中气氛也随之热烈,各人几乎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那忽进忽退的百舸争流。袁天良身为武将,虽然不至于站起来喝彩,但也是拳头紧握,不断叫好:“兔崽子!还不快一点!嘿!好!这就出来了!”

      旁边林澈微微笑:“袁大人,那黄色衣裳想必是京中禁军结成的龙舟队吧?”
      袁天良嘿嘿一笑:“是啊!也让这些小子们操演操演!”

      须臾间,其中的三五艘龙舟渐渐出众,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艘玄色龙舟脱颖而出,即便在领先的三五艘船里也是遥遥领先,而袁天良的黄色龙舟却显然落于其后。

      这玄色龙舟之上诸人也都是遍着黑色,靠于船侧的胳膊光露与阳光之下。不同于其他龙舟用号子协调掌浆之人划桨,这玄舟之上无人呼号,简单的静默,却二十人整齐如一人。唯独最让人瞩目的是船头一名男子,也是半露臂膀,却是白色衣裳。

      只见船头的白衣男子双手轮流高举,身体起伏,抡出跳跃的半圆,宛似画出一个变幻莫测的天地乾坤。鼓声由开始的不疾不徐,渐渐加快,乃至于双手翻飞,快只见影,划桨者不发一言,却能跟着他的节奏将浆渐渐划得飞快,龙舟也如离弦之箭,虎啸而去,远远抛开身后的各色小龙。

      江蕴月远远看去,仿佛看得到白衣男子肩背上虬结精壮的筋骨,正感叹,却听闻袁天良一声叹气:“哎!坏了!”旋即又叹:“好家伙!看他擂鼓,竟有阵前阅兵之感!”

      文重光抚着胡须点头:“兵法有云,驰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位男子擂鼓指挥船桨,船工无人用号子而能应令而动,不差分毫,这等气势,不容易!”说着看了一眼他儿子文采瀛。

      不一会文采瀛起身告罪。
      赵恪一直同自己的外公闲聊,微笑间眸光微聚。江蕴月站着,一切尽收眼底。

      ……

      毫无疑问,这玄色龙舟最终拔得头筹,袁天良的黄色船队仅拿了第三名,第二名的还是河面上船工自己组的龙舟队。

      三甲之内均得皇帝召见,颁赐赏物,人人都有些翘首以盼,想见见玄色龙舟上的英雄少年。

      赵恪淡淡笑着,心里酝酿些情绪,远远看见一名白衣人、一名黄衣大汉、一民玄色短衫人跟着礼部郎中严适之走了过来。

      渐走渐近,众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来人头顶一枚银簪,一根红抹额,白色的右衽袍服……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俺还是把前面邓公等人的事情交代一下吧。
    邓焕为什么要搞一次自杀性爆炸事件,因为江蕴月初来到的御史台,其实是很乱七八糟的。袁天良兼任、大理寺少卿柴郁林兼任,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以后还会说到,但他们和邓焕不对,各自有党派,是肯定的,是连江蕴月这种官场新丁都看得到的事情。另外旧的监察御史章淳、方大同都是前朝时候新党的遗留。这就意味着这是御史台根本没办法帮皇帝做事,而是朝廷党争的前沿阵地。邓焕年纪大了,而且在争取皇帝亲政的事件中把古光等人彻底得罪,古光及其党羽等人迟早会把他搞掉的,这也就是邓焕随便挑起一件小事,祝酋英一跳出来就能引发朝廷党争的原因。
    其实先帝留给赵恪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朝堂,和一个民生凋敝的社稷。赵恪不要说北化,连江山都随时垮掉,他要收拾河山,第一步要整顿吏治。首先就是要用真正的自己的人。
    御史台发展到这时候监督皇帝的功能已经弱化,但监督执宰的功能却是走向强化,赵恪整顿百官,第一步必须要清扫御史台,再用这把刀向朝中百官开刀,江蕴月没能猜得到皇帝的心思,乃至于邓焕的心思他也是不知道的,但他比祝酋英厉害的地方,不在于他更加聪明,而在于他压根没把自己的仕途看得太重,其实如果他的《风闻言事疏》是邓焕本人写,就是大公无私,最后,阴差阳错,效果固然没有变,但邓焕一辈子的名声,算是晚节不保。
    咱们再来看看当时的形势。李青云在西北,手握先帝遗诏和免死金牌,只要他不造反,皇帝压根管不到他,古光也是没有办法。这是先帝剩给赵恪的好东西,但那么多年过去,这东西还能不能用,会不会反噬,赵恪不清楚的。
    吴启元在朝中当个没有实权的枢密院副使,他的儿子镇守北面嘉峪关。吴启元被文重光压制,儿子自然不敢造反。更要命的东西,将来可能我还会涉及。
    朝中三大执宰:古光、文重光、曲谅,只有曲谅是外戚,勉强算皇帝的人,袁天良和黄澄在兵部打得乌烟瘴气,皇帝虽然亲政,实际上毫无实权。北面防务出现问题,古光提出的一揽子方案,其实还是向突夷人进贡钱财,以求安稳。林澈这时候支持他,为什么?林澈管户部的,天下的财政究竟如何,他一清二楚,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根本没办法。
    一个皇朝的末代,莫过于此,体制上积累下来的重大问题,到了末代皇帝,很难解决。有时候乃至于和末代皇帝的个人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皇帝要把方大同请走,不只是弃车保帅,而是要把前朝党争可能的火苗彻底扫开,免得古光把住这一点攻击皇帝,制造麻烦。
    呀,挺复杂的,但本来政治就不算简单,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简单的,但集合起来就复杂了。如果党争实在看不明白,那就看个情节吧。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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