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Pre染

47、牺牲

　　幽蓝色的雾气紧紧地簇拥着他，貌不惊人的外表下是一个空洞的灵魂，他一步步向前，衣服上的红色咒纹也随着他的动作时时变换着。因为尚凌安的出现，李卫感受到了护魂镯里的异动。李卫不敢放松警惕，只是摆出手势，叫众人尽量散开。
　　尚凌安木然地转动了下眼球，随后骨关节“嘎吱”响了一声，他的手臂马上飞出，不过眨眼功夫，就毙一命。眼看着同伴倒下，一个不怕死地竟冲上前来，幸亏李卫及时拽他一把，才免了他身首异处的下场。
　　数百条银线牵动着尚凌安动作，李卫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抬起头，看到一只巨型的人面蜘蛛，其脚部有着坚硬的外甲，除非现在有一把神兵利器，否则他们能取胜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一面观察着尚凌安的动作，一面小心地往后退去，少年躲到了他的背后。
　　“一会儿开打，你就跑，小心那些银色的线。”李卫小声叮嘱道。
　　少年紧抓着袖子，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别怕。”李卫安抚道。
　　“我不怕。”少年回道。
　　李卫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后压低身体，作出预备姿势，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往右侧一倾，翻滚出几步远，而后一个鲤鱼打挺，不待站稳，他缩手往后一仰，数根银线擦着面门而过，他的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膛。尚凌安朝他抓来，他连忙爬起，跑向一面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抬脚往地面一蹬，踩着墙，在空中翻滚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呼吸急促，肌肉绷紧，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突然，从他的心底涌现出了奇怪的感觉，他通红了眼，看向四周，重重鬼影，变幻无穷，恶魔的话音还响在耳侧，他凝眸分辨，不知是不是他大意了，待他反应过来，往背后一抓，触手是黏糊糊、湿漉漉的，他流血了……
　　何时？
　　心底警铃大作，他忙做好防卫姿势，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吞下一口唾沫——这次的敌人与以往都不同。
　　“哗啦。”似乎是水声。
　　李卫掉转过头，同时双手交叉在胸前，一阵粘腻的风呼过，他吐出一口鲜血，扶着膝盖咳嗽不止。又是那奇怪的“哗啦”声，他感觉它近了，但他正要动作，它又立即消失……
　　如今体力所剩无几，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想。
　　“叮……”
　　是风吹铃铛的声音。
　　“哒哒哒……”木屐踩在水洼里，映照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容，她手撑着油纸伞，嘴角含笑，忽然，她伸出手，似乎是召唤他去往她的身边。李卫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越是接近她，他便越难以挣脱她的掌控。
　　护魂镯剧烈地颤动着，李卫猛地惊醒，他往后跳出一大步。匕首上还残留着女子的鲜血。
　　“李卫，你还在挣扎些什么呢？接受我，你便能立刻解脱。”
　　“做梦。”李卫冷冷道。
　　“我见过太多沉溺于美梦的人，但也不是没见过固执到不肯跟命运认输的。拼尽全力抵抗固然很英雄，但是拥有自知之明并且能够审时度势的人，又如何不能称为智者？”那女子继续道，“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你若是固执己见，便只有死路一条。”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李卫坚定道。
　　她来得突兀，消失得也十分干脆，只在她站过的位置，留下了一朵黑紫色的花。顷刻之间，花苞怒放，淡黄色的花蕊发散出醉人的清香，又是一阵铃响，地面以花为中心开始旋转，李卫不断往前，可事实却是他在后退。花就跟细胞分裂似的极速分裂着，而当风又起时，花雨纷飞，每一次温柔的触碰，都会在皮肤上留下不可愈合的伤口。那个声音笑着说:“美丽的东西总是危险的。”
　　李卫沉默着，他一边应付这危险的花雨，一边注意到，尚凌安切开雾气，也走了进来。大腿轻易无法动弹，神秘敌人不知何时在他的大腿上开了个口子。
　　究竟有多少敌人？
　　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扯下一块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尽管这些敌人来势汹汹，但不知为何，他们的攻击总是留有余地。李卫直起身，匕首随即滑落到掌心。
　　迅疾的剑影一闪而过，他迎着纷飞的花雨，如浴火重生的火凤，腾飞而上，旋即，利器相撞碰出令人汗毛倒竖的脆响，他背部着地，给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等着眩晕和耳鸣过去，就这短暂的功夫，黑紫色的花雾慢慢往下沉积，美不胜收。
　　他突然想起那个梦，心底有一丝触动。
　　我应该还活着吧。他闭了闭眼睛，想道。
　　“砰！”
　　力量不断涌入身躯，这不是所谓的灵力，要他说，这是——求生的意志！他爬出土坑，目色恢复了清明，鬼影皆退去，那个神秘敌人也显露出了真身。
　　那个少年。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李卫，怯怯地开口问道:“李卫哥哥，你怎么受伤了？你没事吧？”
　　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呢，他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即使他的关心全是真的，对他李卫而言也无关紧要——反正都是要死的。
　　手起刀落，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少年，少年大睁着眼，似乎还没从惊愕中回转过神来。
　　花雾散去，头上的蜘蛛也化为飞灰，尚凌安静静地站着，宛若雕像，眼底是浅浅的灰色。护魂镯“卡擦”一声裂开，苏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奔向尚凌安，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食指。
　　“尚师兄，你低头看看苏河好吗？”她小声地问。
　　尚凌安又怎么可能回应她呢？他已经死了，留在这儿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她知道这点，但绝不承认。
　　“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她哭了起来，大声叫着。
　　她开始消耗自己魂魄的力量，李卫想要阻止，结果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在了外面。
　　“即使是地狱，我也要把大家找回来！”鬼门大开，群鬼咆哮着要将她撕碎，她坚定地一步踏入，消失了。
　　邪看着水镜里呈现出的景象，无声地笑了笑。
　　“我们是否要派人保护她？”
　　邪摆了摆手，说:“不用，她不会有事。”
　　“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那只小鬼不是还活着吗？呵呵，他的力量积累得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来冒头了吧？”
　　“您真的要让那位夫人出世？”贺书仪担忧地蹙起眉头，即使时间过了千年，他也还是无法从她的阴影里走出。
　　邪吃下一粒葡萄，然后满足地躺回了软榻上。
　　“就是想见见老朋友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