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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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过程中可以轻松调整自己的身姿。
最后脚尖落地，屈膝用手掌支撑地面，既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反冲力，也没有身体受伤的感觉。
这不是和超人一样嘛！！！
不会疲惫，不会饥饿，不会疼痛，可以轻松做到电影里超能力者才能做到的事，这种近乎无所不能的感觉让研二有些着迷。
虽然北岛小姐反复告诫自己当幽灵有很多不便，甚至以后的自己有可能会因此恨她，但就目前为止，他的幽灵生涯过得非常舒适，可比人类方便太多了，除了大概率不能和自己生前的亲朋好友沟通，任何角度上看都很完美。
这里是神谷町公寓楼的话，离樱田门应该很近，只要一直顺着这条街走个二三十分钟，在尽头左转，就是他和松田的警察宿舍楼。
先去松田那里看看那家伙过得怎么样吧，感觉很不放心啊，这家伙可别把我被炸死的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啊！
之后去警察局看看爆炸案怎么样了。
如果案子还没破，自己正好可以用幽灵的身份来和他们一起探查情报。
可自己得到线索的话，貌似也没办法告诉松田他们，所以之后大概率要麻烦北岛小姐当中间人，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告诉警察。
想到这里，研二的嘴角不禁抽了抽，感觉暗中调查案件的动力瞬间就没了。
好痛苦……
光是想到未来必然会和北岛小姐重逢这件事就很痛苦了，更何况还是求她办事，她会不会以为这就是在找她麻烦直接把我杀了啊？
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会找到办法说服她的。
案子破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回老家陪着家人了。
再之后的之后，要一直以透明人的身份陪伴在家人身边吗？
等等，既然人死后有灵魂的话，大概自己死去的祖先也还聚集在横滨那边吧？到时候跟其他幽灵打听打听去投奔他们好了！
呃，感觉亲戚会变得好多，而自己将会成为这些人当中辈分最小（最没有地位）的家伙……
嗯，很好，投奔幽灵亲属的提案就先搁置吧！
雀跃忐忑又不安的研二奔跑速度非常快，然而慢慢的，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跑了一半的路程，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以某个十字路口为分界线，他所在的一侧一个幽灵都没有，然而分界线的那边，幽灵的人数开始倍增，就好像他所在的地方是幽灵的禁忌区域一样。
那些幽灵有着和正常人别无二致的躯体和五官，皮肤是微微透明的青色，和街道上来往的生者们非常容易分辨，此时幽灵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游荡，或枯坐，或对行人店铺指指点点，看起来过着和生前一样平静的生活。
然而他们保留了死去之前的样貌。
于是他——
看到了脖子上缠着麻绳在阳台上忧郁抱膝的鬼魂；
看到了缺了半边脸的女孩和眼睛上扎着一只锥子的女孩在女装店门口向里探头；
看到骨瘦如柴的灵魂在空中紧着自己的肚子四处飘荡，嘴里发出痛苦的□□；
看到了肚子成凹形，明显是被车轮碾过的壮汉坐在台阶上吃东西，盯着行人的眼神泛着贪婪的红光……
心情越来越沉重。
自我开解后轻松的心态变得比刚意识到自己成为幽灵时更为压抑。
据说地球上每秒有2人死去。
东京这座城市，一年会死10万人，平均到每天就是三百多。
东京就是古代的江户，约有400年历史。
就算古代人口没那么多，每年的死亡人数减一半，那也有两三千万左右了。
而东京目前常驻人口，总共才1000w左右。
也就是说，一个人站在地上，周围至少围着三个鬼魂。
数学当然不是这么算的，当中肯定涉及更为复杂玄奥的公式。然而即便大学读的不是社会人文数学系，只凭简单的直觉，他也能想到一件事：
历史上死去之人的总数，要比现在的东京总人口还要多。
活人有活人的社会架构，死者会不会也有死者的政府？
而且，理论上死者的历史传承要比活人完整得多，因为有很多厉害的历史人物，也许现在还在死灵的世界里称霸一方。
德川家康、织田信长、丰臣秀吉，这些读书时仅仅作为符号印在课本，距离自己非常非常遥远的的名字，此时化为一座座山压在研二的心头。
历史上乐于搞事的人太多了……幽灵世界现在不会还是战争期间吧？或者早就被某个人物统一了，新生灵是不是还要以某种形式交保护费什么的？
草率了。
没有从北岛小姐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就贸然离开她家，真的是草率了。
一方面北岛小姐赶人的态度真的太明显了，另一方面也和自己想快点见到生前的熟人有关，就算北岛小姐多次告诫自己死去的世界很险恶，也没有分出思绪去深度思考。
现在要回去吗？
总觉得会被北岛小姐臭骂一顿再丢出来啊。
还有一点很古怪，自己灵体的肤色和生者的肤色一样，都是温暖的肉色，走到街上混进生者的人群里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幽灵，和那些泛青透明的灵魂截然相反，更别说自己的灵魂还不是炸死时那副七零八落的惨样……
这一点让他不敢擅自和那些幽灵打听消息。
就在犹豫着是回去对着冷脸的北岛小姐死缠烂打，还是继续往前走去找阵平的时候，研二听到一位女子的惨叫声。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呜呜，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的视线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家童装店门口，三个成年男子或蹲或坐，围在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子旁边——
正抓着女子的手臂，一口一口啃食着她的□□。
“咕咚。”
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度反胃感，让研二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幽灵不会流血，但是幽灵的内脏骨骼都保留着生前的样子，研二看到那个女子的手指断了几根，断掉的部分在那三个男人嘴里被牙齿咀嚼，只是看着他们咀嚼手指、磨动牙齿的嘴，耳边就好似回响着咔吧咔吧的清脆声。
他下意识捂住嘴部，尽管灵体并没有消化吞食的功能，但他依旧感到强烈的呕吐欲望，心脏好似被放在油锅里煎炸般膈应。
有些故事，仅仅只是耳闻，就会令闻者心中生出作为人类的恐惧、排斥与反感，何况是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亲眼目睹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然而比起这个，更令他心寒的是周围其他幽灵的无动于衷，发呆的还在继续发呆，飘荡着的还在继续飘荡，说笑的还在继续说笑，吃东西的……不会，也是……
这种司空见惯才能孕育出的冷漠，是比眼前场景更令人心生大恐怖的事物。
逃跑吧！
萩原研二，别刚刚在北岛面前装成热血傻小子，就真成热血傻小子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得了这个世界？
如果想要做些什么，至少等我再探索清楚幽灵世界再说……
“妈妈，我想要那件衣服！”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男孩跑到目光虚无低低哭泣的女子头顶，踩着她的几根散落在地上的长发，央求着身后的母亲。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被踩住头发的女子发出更为刺耳的尖叫。
“好，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妈妈就陪你进去试试。”
慈爱的母亲拉着孩子稚嫩的小手，从女子身边路过。
那啃噬着女子的三个男性幽灵站起身，避开了那对母女走进店门的路线，用憎恶排斥，嫉妒向往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痛苦的，快乐的；
暴虐的，祥和的；
死者的，生者的；
地狱的，天堂的……
那一瞬间，强烈鲜明的冲突感与豁然开朗的顿悟感一股脑涌进研二的心脏，拉扯着他的身体，揉捏着他的意识，让他感到近乎撕裂般的痛苦。
如果这就是幽灵的世界……
那么现在是幽灵的我，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你以后别恨到回来杀我就算报恩了。」
那个倦怠且不以为然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像是一个诅咒。
……更像一个预言。
***
“喂，出来吧，有什么事等我刷完牙再说。”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有隐约的血色随着水汽的升腾在浴室内飘荡。
一个犹如小孩子般稚嫩尖锐的声音在室内凭空响起，令人无法分辨它的位置。那稚嫩的幼童似乎含着手指，含糊又委屈地说：
“我，我，不出去，出去，的话，你会，杀了我。”
北岛：“……”
她看着还在哗啦啦流血的水龙头，嘴角抽搐了一下。
随即，她对着镜子调整五官，露出一个开朗、温柔、如慈母般的和蔼笑容，耐心包容地柔声哄道：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不，你，肯定，会，会杀我。”
“……”北岛笑容不变，“我说我最喜欢小孩子啦，好孩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因，因为……”
镜子里北岛的脸，变成了一只无瞳的虹膜。
“我一直……”
一只只闭上的眼睛密密麻麻爬满浴室内的墙壁。
“一直……”
所有地眼睛一齐掀开眼皮，一只只无瞳的虹膜齐刷刷注视着站在水龙头前的北岛，虹膜中央有红色的圆点逐渐凝成，然后如墨水般晕开到整个瞳孔。
孩童可爱的稚嫩声转而变成癫狂的成年男音，那男音痴狂地尖笑：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呀！！！”
话音未落，一个由黑色浓雾凝成的不规则尖锐柱体自地下猛然窜出，直接击中了北岛腹部！
然而尖锐柱体起势不止，继续向上快速生长，最后把北岛的身体狠狠钉在了浴室的天花板上。
“砰！”
后背传来的巨大冲击力震动着北岛的五脏六腑，她瞳孔一缩，“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哗啦啦淋在地面上的眼睛里。
被滴入血液的眼睛们闭了下，待再度睁开时，继红眸之后，眼白也变成了一片爬满血丝的猩红。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活人的鲜血！我尝到了，我尝到了！就是这种热量，就是这种腥甜！”
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扭曲人影从镜面里浮现，它用枯爪扒着镜框，逐渐钻出半个黑雾萦绕的身子，脸上唯一的器官就是最初在镜子里显现的眼睛。
那只眼睛因愉悦半眯着，令人悚然的红眼扩散着疯狂，贪婪，暴虐，令人只是看着就不寒而栗。
“我的——我的——现在，终于都是我的了！！！”
***
「死灵绝对无法碰触到活人世界的任何物品」，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上，不为任何生物以及非生物意志所影响的铁则。
然而长久以来不断受到死灵侵蚀的北岛秋——
已经不再符合这个世界对于「生者」的定义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