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天国》西雅图潜逃

5、森林之眼二

　　“嗖，嗖，嗖。”三道青光从我的眼前掠过，我已经蔓延全身的僵硬感立即像雪后冰融一样得到了缓解，我将目光从野兽的眼睛上面移开，眼前三支带着尾羽的青箭平行并且斜斜地没入地面。一个深绿色的影子跳跃过一棵又一棵的冬绿树，动作极其敏捷，当这个影子在从最后一棵树上落到地面上时，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精灵！这是一个精灵！只见它全身深绿色的皮肤，穿着简单而壮实的兽皮衣服，手里握着一张绿色的弓，背着一个箭篓斜插着好几支带着尾羽的箭。
　　精灵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那只兽，它不慌不忙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面，然后对准了那只兽。而此刻这只兽愤怒地把目光从我的面前移开，转而与精灵的弓箭对峙着。不久之后它终于不情愿地挪开步子，返身小跑着走开，只听到碎步踏在地面上传来的声音，这只兽已经隐没在众多冬绿树的背后并且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时那精灵才收起弓和箭转向我，它的耳朵尖而长地立起，一张小而立体的脸上面鼻子不合时宜地突兀着，它的头发是黑色的，全身墨绿色，左肩膀上覆盖着一块枯燥的树皮颜色的坎肩。它看起来高而且瘦削得很。除此之外，和我在魔怪市场看到的那些精灵们似乎毫无二致。
　　精灵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片圆形叶子并朝我走来，那是一种生长在小溪边的植物的叶子，我常常见到只是叫不出那种植物的名字。精灵捧着那片叶子走到我面前然后单膝蹲下，此时我看到了叶子中的那些清澈流溢的液体——水！是水！它小心翼翼地将叶子递到我的嘴边，并示意我喝下。我迫不及待地仰起头将嘴巴张开，我已经快要渴死了。当我干燥如火山一样的喉咙被湿润的时候，那是一种美妙无比的感觉，像是干燥龟裂的土地上经历了一场暴雨，直到我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滴水倒入嘴巴里然后吞进喉咙。
　　“谢谢你救了我！”我心怀感激地说，动了动脚，发现我的知觉在一点点地觉醒，虽然依然麻麻的，“请问这是在哪里？”
　　只见精灵的表情冷峻，它并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回答，而是站起来然后转身走开，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跟着精灵一起走，在跑到它身后的时候，精灵突然转过身来，它手中的弓和箭正对着我，它面带愤怒地朝我裂开嘴巴，露出两排绿色的牙齿。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它们的牙齿和人类的牙齿基本上没有区别。我即刻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知道它是在示意我不要跟着它。精灵将弓和箭收起来，转身往森林的深处走去，它的身体像是一条墨绿色的竖直的光线在冬绿树的世界中穿梭着，那光线随着一摇一晃而变得渺小而模糊。我只能远远地跟在精灵的后面，这是我最无助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芒城中去。
　　不幸的是，精灵的身影最终还是被我给跟丢了。这是在森林中的光线缓慢暗下来的时候，我抬头看那明亮透彻的冬绿树叶无法完全遮盖的天空，最后的一线阳光在慢慢退去，随后夜幕将天空完全笼罩。我的意识再一次回归自己的身体，发现黑夜里的森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可怕，一棵棵冬绿树像是黑夜里的恶魔，在我快速地行走中，它们的影子狰狞地朝我扑来，它们抓住了我的影子。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感觉危机四伏，像是每一棵树都长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像是每棵树的背后都隐藏着可怕的野兽，或者是让人胆战心惊的陷阱。突然我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前一头栽倒在地上。疼痛感让我冷静了一些，心里反而不再那么害怕了。我匍匐在地上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爬，直到手里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这是一块石头。借着稀薄如纸的月光我依然看不清楚手中的石头是不是一块火石，我继续往前摸索，不久之后我的另一只手里面也多出了一块石头，我心里希望它们是火石，我迫切希望现在能有一堆篝火给我，因为我又冷又饿。
　　我坐在地上，小心地敲打手中的两块石头。火星！是火星！它们从两块石头的缝隙里面喷溅出来，只是照亮了我握着火石的两只手，但是即刻就淹没在黑暗里，虽然只有一丁点的火星，我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高兴，差点就忍不住兴奋地大声叫出来。在随后的时间里，我陆陆续续找来了干柴，收集它们并且将它们堆成一堆费了我不少的力气，但我总算是拥有了一堆篝火，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踏实多了，把手放在篝火前面，然后像烧烤肉块一样反复地翻转，看着火势在一阵阵风中摇晃着——现在的我实在是太冷了，虽然远处时不时地传来野兽的低吼依然会让我感到害怕。
　　森林中传来一些动静！夹杂在风中的，像是时钟轮轴转动的声音，又像是脚步声，我来不及辨认就警觉地闪身来到一棵粗壮的冬绿树下，只听到翅膀的扑腾声，一只看不见的鸟从树上跃起往天空飞去。我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住沉重的呼吸声，让后背紧紧靠着粗糙的冬绿树的树干，让身体沿着树干滑落在地上，我坐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接着微薄的火光，我看到黑暗里出现了两个人的轮廓，他们一左一右朝那堆篝火走去，动作看起来相当滑稽而且木讷。
　　“你过去。”一个声音说。
　　“不行，你过去。”另一个声音回答。
　　“那一起过去！”
　　“好，就一起过去！”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离篝火几米远的地方，我才吃惊地看到他们的模样。啊，他们简直太怪了！或者根本就不能把他们称为人，他们只是两块会走路会说话的木头，看它们脸上的表情呆板，眼睛细小，鼻子像一根手指头一样又细又长，说话的时候露出裂开的嘴巴，好像脸部断裂成上下两半一样。它们的躯干和冬绿树树干的颜色一样是墨绿色的，腰间各绑着一条粗布，其中一个木头人的腰间插着一根斧头，而另一个木头人则把斧头拿在自己的手中。
　　随着轴承转动的声音，两个木头人一起靠近篝火，“怎么回事？”前面的木头人问道，走在后面的木头人也从腰间抽出斧头，补充道：“纵火者呢？”它们的表情一成不变，但是从说话的声音似乎可以听出它们似乎心有顾忌。
　　“纵火者哪里去了？”一个声音说。
　　“我们一定要抓住他然后将他活埋。”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的，我们要集中精神对付这堆篝火。”
　　“我最讨厌做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我也和你一样。”
　　两个木头人一起动手，用斧头在地上挖土，我吃惊地看着他们，显得大惑不解，可是它们却饶有兴致地坐着当前的事情，不停的挖呀挖，挖呀挖，很快地它们的脚都已经陷入到一个不大的坑里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已经开始袭击我了，我下意识地用手堵住嘴巴，防止因为打哈欠而引起不远处两个木头人的注意，当我再转过头看它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土坑里面爬出来了，就在它们和篝火之间形成了一堆半人高的土堆，它们纷纷把斧头放在地上，然后蹲下来用双手捧土，扬在篝火上面。莫非——它们是要灭火——我惊诧得说不出话来，或许这不失为一个灭火的好方法。当火焰越来越小，看样子熄灭在即的时候，我看到两个木头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然后裂开了弧线型的大嘴巴，毫无表情的脸部再一次像断裂成为上下两半一样——它们是在笑吗？不是吧……
　　此时的天已经微微亮了，森林里面布满了朦朦胧胧的雾气。两个木头人早已各自捡起了放在地上的斧头。只听到其中一个木头人：“走，回去吧。”
　　另一个木头人说：“回去？那纵火者呢？”
　　“火已经被我们扑灭了。”
　　“嗯，可是我们没有发现纵火者。”
　　“放火的可能是那个精灵。”精灵？我心里一惊，即刻那个长着尖耳朵的精灵再一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难道它真的是被这伙奇怪的木头人给抓了？“不会的”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那只精灵背着弓和箭而且看起来很厉害。
　　“可是它已经被我们给抓住了。”
　　“很可能是它被抓住之前放的火。”
　　“有道理，那我们回去吧。”
　　当两个木头人一起走远时，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夜真是有惊无险。当它们在走远一些，我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跟踪它们，听它们的口气那个精灵像是被它们给抓住了，有一个声音驱使着我必须跟着它们，如果真如它们所言它们抓住了精灵，或许我可以从它们的手中将那只精灵救出。
　　我不敢跟太近，只是远远跟着那轴承转动的声音。我看不出来我走过的路和我将要走的路有什么差别，而森林看起来辽阔无边，在我时不时的四面张望中，一棵棵茂盛美丽的冬绿树一直延伸到了我目光的最远端。我急切地将眼神收回，然后朝那轴承的声音走过去。此刻我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极度疲惫的状态，而且嘴唇干涸得像沙漠一样。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只是随着脑袋里仅有的一点意识在挣扎前行着。于是很快，我就把那引领着我的细微声响给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