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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意峰(1)讶 然 ...


  •   朝阳喷薄而出,金光四射。
      天意峰峰顶,柳冬情静静地看着前面无边无际的云海,随着日出而霞光万丈,更随着急促的山风而云涛汹涌,变化无穷。
      一锦衣男子,剑眉飞鬓,鼻梁高挺,气宇轩扬。静立在她身旁三步开外。
      这锦衣男子虽然与柳冬情一样,伫立顶峰,静看天意峰之日出霞涛,涛走云飞,变幻无穷。但此人眼中揽尽而无视天下的睥睨,令他仿若天地主宰一般,似乎下一刻便可以将天地翻云覆雨、改天换地。
      山风渐渐或急或缓,时续时停,将此人精美无比的外衫衣袂,不时扬起。
      锦衣男子偶尔会侧目望向身旁不远,似乎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的柳冬情。在他目光一瞥的瞬间,他眼中的天地主宰之气尽收,一抹温柔转瞬即逝……
      金色的阳光,毫无障碍地倾洒在他们身上,将静默直立的他二人,映射得如同神祗一般,仿佛即刻便会双双乘风而入九天。
      “你从何处上的天意峰?”柳冬情打破沉默,双眼依然直对还未完全逝去的云海。
      锦衣男子迟迟未答,柳冬情犹豫片刻,转身对他轻声道:“你为何还要来?”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这是我天星教的地方,你不能说来就来。”
      锦衣男子朝她深深看了一眼,露出淡淡笑意:“我每一次出现在你面前,好像都总是带给你不好的消息。因为这个,你便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我说过了,天意峰是我天星教的地方。你未经允许,来到这里,若是让崔护法他们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柳冬情微微蹙眉。
      “放与不放,允与不允,不在他们,而在于你。”
      “你武功虽然很高,但我天星教不能让你说来就来。”柳冬情有些生气了。
      “做陆小花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做回柳冬情?”锦衣男子突然道。
      柳冬情抬起头,直面锦衣男子。柳冬情的双眸光彩明亮非常,即便此刻阳光倾天金色灿烂,普照山川,依旧遮不住她眼中自然散发的异常明亮光彩。
      柳冬情这双完全异于常人的明亮双眸,锦衣男子并不陌生。她的双眸,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心海深处,怎么抹也抹不掉。
      “你如今是天星教的教主。我能否来这里,其实全在你允与不允。你若真想阻拦,我应该没这么容易来到这里。”锦衣男子见她怔怔望着自己,忽又重复道。
      “你强词夺理。”柳冬情有些词穷。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锦衣人愈发显得有些随意。
      “知道你是谁,又能如何?”
      “那从陆小花做回柳冬情,又能如何?血洗武林?相逢一笑泯恩仇?或是……”锦衣人戛然而止。
      柳冬情将头扭向一边,默然良久,坚定道:“我不会再做回陆小花。我是柳冬情,天星教的教主!冤有头,债有主。武林的事,就用武林的规矩来解决。”
      “你要与整个武林为敌?”
      “不!我不会与整个武林为敌。当年杀入我天星教,残害我教众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除非他们能赢得了我手中的剑。当年只劫掠我天星教财物的人,若不归还,查清后,我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你难道只想找出当年杀上天星教的人报仇而已?”锦衣人十分讶然:“他们身后的门派,你就这样算了?”
      “也不是就这样算了。等我找出幕后主谋,我才会最终决定该怎么办。但在此之前,该为我天星教讨回的公道,我一定会先讨回来。”
      “唉……”锦衣长长叹息一声,忽然有失他气质地坐到地上,继续叹道:“累啊……”
      这下,轮到柳冬情讶然万分。可她还来不及继续讶然,只听锦衣人道:“你有没有想过放下一切,远离这里。寻一处桃花源,安宁度日?”
      柳冬情仔细想想,摇头道:“不能。我不能离开这里!你呢?你能离开碧月宫?”她忽然有些不忍道:“你其实才应该离开,寻一处桃花源,安宁度日。”
      锦衣人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柳冬情,一动不动。柳冬情微微缩了缩脖子,很快也坐了下来,在锦衣人的紧盯目光中,扭开头,看向远方。
      “原来你早知道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太阳离他们头顶越来越近。天意峰海拔极高,日头渐烈,山风仍凉,他二人对此似乎毫无感觉。
      “你恨我吗?”
      “不恨。”
      “他娶邝秀玉为世子妃,其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南王妃让他这样做,是想对付轩辕佑海母子,保住他的世子地位。一旦除掉轩辕佑海母子,他的世子地位一稳固,南王妃与他都不会容邝家入主南王府后宫。他为情势所迫,你也不肯再原谅他?”
      “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应该不会什么都想不到。”锦衣人随即十分奇怪道:“你心思其实极为慎密,但却为何偏偏缺了本该有的心机。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判断。你当时完全可以阻止此事……”
      柳冬情若有所思地看着锦衣人,奇怪道:“你为何总是喜欢将这样的话,次次刺入我心中?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我不是故意刺你,让你伤心。”锦衣人沉吟道:“只是你的本性太过奇异。对你,我不想虚与委蛇,心中想到什么,便会对你说出什么。就如同你对我一样,不能说的,你我自然都不会说。”
      柳冬情脸色缓和下来,过了一阵,她轻轻道:“他说过要与我同甘共苦,什么都不会瞒我。可他找到了家人,却慢慢变得不像原来的他了。他说过他一生只会娶我为妻,看也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他娶了我为妻,却又瞒着我,在天下人面前明媒正娶另一个女人为妻……
      他一直对我很好。之前不管你告诉过我什么,也不管我曾亲耳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亲眼见他拜堂成亲,我都不会相信……”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你无路可走,也不会回到天星教。”锦衣人话一出口,不禁有些后悔。
      “不。”柳冬情微微侧目,几乎不假思索道:“我若知道天星教还有人活着,我早就回这里了。天下之大,只有堂廷山才是我的家。”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
      “你准备何时上各派寻仇?”
      “我在等我姑父。等他来了,我弄清楚一些事,将我离开前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那他呢?”
      “谁?”
      “张玉宇,你的灭教杀父仇人……”
      柳冬情怔怔而起,随即飘然下山,她轻轻的声音如微风飘来,送入锦衣人耳中却字字清晰:“不要让我下一次再发现,你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我天星教!”
      锦衣男子望着她转瞬即逝的背影,凝目一阵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天意峰后山而去。
      在天意峰后山悬崖铁索处,一儒雅白衣男子,挡在锦衣男子面前。
      锦衣男子目中无人,对白衣男子冷冷道:“浮云谷不愧为世外仙谷。人比神仙还匪夷所思。你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屠戮天星教众多高手,逼得她的父亲不得不跳崖自尽,如今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留在这里……”

      二十四年前番外1:

      三月三,上高山。
      堂廷山上,天星教举教上下喜乐一片。正殿启星殿中,喜庆恭贺声不绝于耳。
      宽敞的正殿大厅中央的大长桌上,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带着虎头帽,穿着红色的婴儿锦衣,正在桌上的一堆小玩意里爬啊爬,抓啊抓,丢啊丢。
      小婴儿抓住了一支碧玉小剑,旁边即有人朝柳如生贺道:“碧玉剑!恭喜教主,小姐一抓就抓到了碧玉剑,他日必定能将我天星教武功发扬光大。”
      “恭喜陈堂主,小姐的授业师父就是你老了。”
      “唉……”也有人表示非常的遗憾。
      更有:“哼哼,怎么让他拣了这大便宜。”
      类似的恭贺声夹着遗憾声,接连四起。
      柳如生与王雯梅喜笑颜开。
      许是这些人的声音太吵,让小婴儿很不满。她抿抿小嘴,一把扔下那把让众人不停叫好的碧玉剑,笨拙地朝前爬去。
      恭贺声暂停,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被人唤作陈堂主的老者,他眼珠子顿时滞住,随着婴儿的往前移动,变得十分怅然。
      我们在仔细看看这长桌之上,哎呀呀,上面铺满了太多的武器玩意,就连那种非常稀罕的、能一口气射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蜂针暗器,也被堂而皇之地摆在了那桌台上面。
      在小婴儿左手不远处的那只白如羊脂的小瓷瓶,不用说,铁定不是什么仙丹灵药。估计不是毒死人的毒药,就是让人武功全废的秘药,但或者是灵丹妙药也说不定。
      小婴儿胖乎乎的小手从那小瓷瓶的塞子上方险险而过,忽地停下,侧头,好奇地盯上此小瓷瓶,抿嘴,伸手,中停,扭头,弃之。
      “唉……”
      站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死盯着那小瓷瓶的一精瘦老者见状,一声哀叹随即从喉咙滑出。
      “刑堂主,你啥时学人风雅,讲究起来?将你那些个专为活人准备的死人药,装在这么个精巧的瓶子里,费了不少心思吧?嘿嘿,可惜……”刑窦山身旁的左雄嘲笑道。
      “哼哼,左堂主。教主虽然说了,少主今日,她抓住谁的‘贺礼’,将来就让谁当少主的启蒙师父。不过,小儿心性未定。今后中途改换门庭,也不定啊。”刑窦山逞口舌之利。
      左雄嗤之以鼻,刑窦山皮笑肉不笑。
      小婴儿继续爬行。她若兴趣来了,会随意扒拉扒拉身边的这些玩意,逮着什么。晃荡什么。围观者似乎也不担心她被利器伤到。
      小婴儿晃荡一个,扔掉一个,掉得众人的胃口七上八下。
      她若没兴趣,便会偶尔如小猫小狗般嗅嗅小鼻子,嘟嘟小嘴,直接爬过。留下桌面上这些小玩意的主人们的一地失望。
      小婴儿爬了一大半的距离,眼看,这长桌都快爬到尽头了,还是没有真正抓住一件,能让她彻底不放手的小玩意。
      众人的眼珠子瞪得更大。有人趁小婴儿一爬半回头的机会,朝她挤眉弄眼,扮小儿喜欢的怪相,手朝桌上某处,指指点点,口中轻声急嚷着“去啊”“那里”“快抓”,试图引诱这个小婴儿。
      这弊做得巧,做得合情合理,跟随者甚多。长桌另一头的人不干了,碍着教主与教主夫人都在场,大家不敢拍桌子打板凳;不敢一言不合,大家出去,手上比功夫定输赢。
      长桌这头的人抱怨一番,也干脆纷纷效仿之。
      可这小婴儿的意志,也变得更善变了。她积极响应,乐在其中,有时还抬起头,“啊啊”回应你两声。但她却没长性,抓一个,扔一个。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小婴儿貌似被大家热情得过头的怪相吓住了。她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这些天星教教中的高层们,一改平日里彼此权责分明,光明磊落之态。一帮大男人,竟开始撕破脸皮,彼此指责。
      见场面混乱,教主夫人王雯梅,不由露出些急色。
      孩子一啼哭,王雯梅正欲上前。柳如生揽在她腰身上的大手,将她轻轻往回一揽:“夫人,莫急。今日抓周,小情儿必得抓出个名堂来。”
      王雯梅看看柳如生,再看看周围那一桌子,都死盯着自己孩子一举一动的,教中各大堂主、副使们,还有女儿的啼哭模样。她脸上挂满担心与急色。
      王雯梅暗中扯扯自己夫君的衣衫。柳如生笑着示意她不用太担心,一手亦将她揽得更紧。
      王雯梅的孩子,长桌上的那个小婴儿,突然止哭。
      小家伙愣愣瞧着众人,她突然移开小脑袋,朝另一边的众人,抬起头,咿咿呀呀好几声。接下来,小家伙又似乎特别藐视这些无聊的人,小屁股甩甩,什么也不拿,朝前方咿呀着,继续爬去。
      王雯梅无奈一笑:“夫君,你看都快小半个时辰了。情儿她怎么还抓不定东西。难道这满桌的东西,就没一件是她喜欢的。她要是一件都不喜欢……”
      柳如生安慰她,轻笑道:“夫人,情儿刚出生不久,黄堂主替她摸骨。断言她骨骼清奇,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骨之才。
      谁知,教中各位堂主听说后,纷纷要来做我家情儿的授业启蒙师父。就连陈堂主,也前来找我毛遂自荐。你别担心。你看,我家小情儿都不着急,你也不用急。小情儿会替自己选个好师父的。”
      柳如生话虽这样讲。但他看着自己那始终吊着教中众人胃口,不肯下手抓定东西,认下启蒙师父的爱女柳冬情,心中也不由犯嘀咕:“嗯?莫非,这桌上的东西,情儿真的一件也看不上?”
      果不其然,小家伙爬到长桌尽头,也没领任何一个的情,自然也没有抓住一件东西。反而咧开她连乳牙都没长齐的小嘴,朝众人甜甜笑笑。
      不知她是不是人小鬼大,发现了自己能引领众人的各色表情。小家伙反正相当有趣。
      她爬一爬,“呀”一“呀”,见众人着急,乐得又倒回头来,再如此这般向前继续爬,继续呀,继续吊着众人的心。
      眼见小家伙实在没心没肺,始终不肯领众人之情。
      柳如生若有所思。他取下腰间的竹笛,上前,将之放到长桌尽头,小家伙身后的最远处。
      柳如生此举,让教中众人的目光更为专注,变得非常激动起来。崔护法与陈堂主不由得对视一眼,脸上互有讶然之色。
      小家伙来来回回地爬。估计是爬累了,她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抬起小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探头探脑,还不停扭转着肥嘟嘟的小身子,真真熊猫一般,憨态可掬,令人捧腹。
      忽地,小家伙停下,伸长小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长桌尽头,那架势,颇有些小猫瞧见猎物,蓄势待发的气质。肥嘟嘟的婴儿脸上,全是好奇琢磨之色。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关注的方向望去:长桌的尽头,放着一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竹笛。这就是不久前柳如生所放的那只竹笛。
      竹笛静静地躺在长桌的角落尽头,跟满桌子为讨小家伙喜欢,众人挖空心思将之装扮得稀奇古怪的“武林玩意们”比起来,既不闪耀,也不明艳,可谓毫不起眼。
      刑窦山、陈堂主等人,眼中精光一闪。柳如生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爱女突然撒开四肢,直直朝他留下的竹笛,摇摇晃晃地爬去。
      当然,途中小家伙还是停停耍耍,还险些抓定了一把孔雀羽毛所制的羽毛小扇。不过很快便扔开了。
      小扇的主人,金凤凰,这位天星教中唯一的一位女堂主,那是相当相当地郁闷。
      竹笛啊竹笛,你咋就这么讨小家伙的眼呢。
      伸手,抓住,哎呦,小手太肥,抓不稳,滑了,再抓,再滑……
      呵呵,看来她父亲的这只竹笛,对小家伙而言,太滑或太重,更或竹笛是灵物,它不喜欢这老吊人胃口的小家伙。
      小家伙停停,休息一下,很快鼓起小腮帮,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张牙舞爪……咳咳,抓来抓去,还是抓不住。
      小家伙火了,啪地将两小手按在竹笛上,然后昂起小脑袋,朝着众人左看看,右看看,末了,前面看看还不过瘾,歪着身子与脑袋,继续再往后看看,但她的小手可一点儿都没有离开她手下的竹笛,按得紧着呢。
      众人遗憾之余,齐声道贺:“恭喜教主,贺喜教主。天星映辉,银笛佑教。我天星教后继有人!”
      王雯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脸上还是喜色难掩。
      柳如生仰头大笑。他放开爱妻,大步走到小家伙身边。从脖子上取下一件黑不溜秋的小饰物,将之小心地挂在爱女的颈项之上。
      这次,众人之中惟有教中的崔护法,显得颇为震惊。但他的这种震惊,也仅是一瞬之间,无人察觉。
      小家伙不明所以地瞧着她的父亲,倒也比较配合柳如生的举动,就是她很不满自己的竹笛被她老爹夺走。小爪子直往柳如生手中的笛子抓去。
      柳如生大笑,将竹笛还予小家伙。将小家伙握笛之手,包入自己的大掌之中。将竹笛与爱女一起抱起。众人再次齐声祝贺。
      天星教教主之女,柳冬情的抓周仪式,就此结束。
      王雯梅从柳如生手中接过女儿。小家伙挣扎着探出小身子,朝着已落在父亲手中的竹笛,不甘心地张舞着小手,试图夺回自己的东西。
      柳如生没如她的意,他将竹笛挂回腰间。小家伙放声啼哭起来,哭着哭着却往王雯梅丰胸处凑去,无齿之徒的不良之心,昭然若揭。
      众人大笑不已。
      王雯梅年纪较轻,年仅十九而已。
      她初为人妇,不到一年就为人母,尚不能适应这种局面。王雯梅又羞又急,朝柳如生窘迫道:“夫君,情儿饿了。我去后堂喂……”
      她话未说完,脸上已是羞赧难当,再顾不得其他,抱着手脚依旧不老实的女儿,急冲冲直奔大殿后面去了。
      众人再次大笑。
      “教主,我们教主夫人的脸皮,也太薄了。不就是妇人喂奶吗。这堂上,谁没见过?吃都不知吃过几回了……”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又道:“这武林世家出来的小姐,与一般的江湖侠女不同。教主夫人,诗礼门户出生,岂是我们这等江湖粗人比得。”
      “哈哈哈,那又如何。欧阳震那小子仗着一副好皮相,臭酸味比酸菜坛子味儿还酸。比一场武,还要咬文嚼字半天,还不是一样败在我们教主手下。”
      “我们教主是给他面子,不想他输得那么难堪。什么狗屁梅影山庄,教主让了他十招,十招一过,一招定局……”
      “哈哈哈,美人慕英雄,小白脸懂得诗礼再多,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教主夫人就是等让我家教主娶来着的。”
      “呵呵,我记得那场比武。欧阳震一招败给咱们教主后,那玉面脸都快变成黑锅灰了……”
      “……王家后来想反悔,它也不看看我天星教,岂能善罢甘休……还是夫人情深意重,认定了咱们教主,宁可与王家恩断义绝,也要嫁给教主。这才是江湖女儿!”
      柳如生看着众人,拿他夫人王雯梅做话题,他毫不介意。他听众人提起一年前的比武之事,更不由得爽朗地大笑起来。
      接下来,左雄充作司仪,高声宣布:“开席!”
      大厅外顿时爆竹声声连花开,震耳欲聋。
      大厅内宴席铺开,众人齐饮。
      适才抱着孩子匆匆离去的王雯梅,莲步极快,脚下掠过阵阵的急促裙风。她似尴尬羞色难去,似急着给小家伙喂奶,又似担心爆竹声吓住爱女。急得不是一般。
      爆竹声响络绎不绝地传来,她步伐迈得更急了,已不由自主小跑起来。
      大厅里宴席开动,觥筹交错,夹杂着江湖粗言,好一片欢声笑语。
      厅中一人,在开宴后不久,便避开众人,悄悄退场。
      柳如生眼角余光,朝此人淡淡地扫了扫,眉尖略微一挑,他心中顿有一丝不快。但大厅中的热闹,与众人接连端酒而来的恭贺,很快便淡去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快。
      柳如生频频接受众人的敬酒,来者不拒。
      ……
      天星教后山有一道天堑,通过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直达正殿启星殿。
      此天堑通往山下的方向,非常险恶。四周绝壁嶙峋,巍峨成峰。
      这一座座孤立的绝壁险峰,从堂廷山的主峰,天意峰俯望开去,它们如一柄柄脱鞘的锋利宝剑一般,利刃朝上,直插云霄。
      几乎每一座险峰,它们绝大部分的岩壁,自然天成。远远望去,都如剖开的镜面一般光滑。
      险峰的不少岩缝处,苍松劲枫挺立,若遇云雾缭绕之际,则仙山云海之观。
      红日一出,金光四射,彩霞满天,云涛翻滚,如梦如幻。
      天星教这后山,亦是绝壁悬崖,本是无路下此后山。
      一百五十多前,当时的天星教教主柳长生,费五十年之力,方才让人在前方妇姑峰的绝壁之上凿出数十阶台阶,直达妇姑峰顶。
      妇姑峰峰顶上,仅有一条粗如孩臂的乌黑铁索,与主峰天意峰相连。
      天星教的人,是活活在这凌空绝壁间,生出一条不是路的绝路来。
      妇姑峰上的那数十台阶,并非普通的台阶可比。
      台阶与台阶之间,最短的间隔距离,也有一丈之遥。越往上走,间距越宽,接近峰顶三分之二处,台阶之间的间距,已达三丈之遥。
      最为奇特的是,这台阶,虽称为台阶,其实仅能容下,人的一只脚的一半,绝没有第二只脚立足的半寸余地。
      那连接主峰与妇姑峰的乌黑铁索,虽粗如孩臂,却不知为何物所打造,历经百年风雨沧桑,依然光滑如新,不见锈迹。
      以此铁索为天堑飞渡桥,平常人不要说在这铁索上面行走,就是连站立片刻也不能。
      这铁索之下,便是万丈深渊。丢一块大石头下去,你听不到丝毫回声。扯着嗓门子大声一吼,倒是回音阵阵,连天响。
      妇姑峰上,陡峭风急,风向瞬变。人站在这铁索之上,疾风袭来,想要踏铁索而过,套句现代的话语,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放眼当今武林,能够从妇姑峰上山,再踏过铁索而上天意峰的武林高手,恐怕寥若晨星。
      整个天星教,全教上下能从这里上下山的,传说只有教主柳如生一人的功力能做到。传说总归是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柳如生从这里上下山过。
      就连他的爱妻王雯梅问他,他也是笑而不答,转而谈起当年的先祖柳长生。几次三番下来,王雯梅也就做了罢。
      “王佑,你看啥呢?”一灰衣壮汉猛拍了一下,此时正看着妇姑峰出神的,一个青年男子的肩膀。
      青年男子吓了一跳,他立马摆开架势。待回头看清楚这壮汉的模样,他朝天翻翻白眼,责怪道:“黄三,你吓我一跳。青天白日,你咋呼啥呢?小心我将你当成奸细,误伤了你。”
      “呵呵,得了吧。就你那点功夫。你要功夫好,还能到这来值守?喏,给你送好东西来了。接着!”王佑口中的黄三,将右手上抱着小酒坛扔给王佑,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地上摊开来。
      呵呵,油纸里包的原来是一只烧鸡,食香扑鼻。
      王佑接住酒坛,吞吞口水,不无遗憾道:“黄三,我在当值。你这不是害我吗?要让陈堂主知道……”
      “放心。今日是少主的周岁生辰,教中大摆筵席,堂主们都在启星殿为少主庆生。你老哥我吃的嘴角流油,想起你今日当值,一人守在这里,好心替你送酒来了。顺便到厨房顺了只烧鸡。你闻闻,香死了。”
      “这……”王佑看看手中的酒坛,朝王佑犹豫道:“教规甚严,万一被人抓到……”
      “嗤……”黄三讥笑道:“瞧你的胆小样儿。要平时,你求我,我还不敢呢。今日谁还有心来查你的岗?正殿那儿可热闹了……”
      王佑看看手中的酒坛,吞了口口水,他不放心地朝前山方向看了看,又朝妇姑峰方向看看。
      黄三见此讥笑得更厉害:“我说王佑,你胆子也太小了。莫非还能有人从这妇姑峰上飞过来!”
      王佑嘿嘿一笑,想来也是。冲黄三道一声谢了,便一把撕开坛口的封纸。
      酒香溢出,扑鼻呀。王佑鼻子猛嗅好几口酒香,举起坛子便口中灌去。他接连灌了好几大口,方才停下,砸砸嘴巴,直爽呼道:“好酒,好酒。”
      黄三坐到地上,撕下一根鸡腿,放到嘴边大咬一口,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吞咽着含糊道:“你说,咱哥俩啥时才能捞个副使当当?单瞧瞧那衣裳,比咱们这灰不溜秋的衣裳可神气多了。”
      “副使?没想过。我要是有一天能在崔护法手下当差就行了。”
      “呸!瞧你那点出息。你就不想到江湖上吃香的喝辣的。”黄三呸了王佑一口。
      “入了教,无令不得下山。你忘了刚入教时背的教规。”
      “果然,你还不知。”黄三突然凑近王佑,神秘道:“我听说,现在武林各派都怕了咱天星教。没人敢惹咱们。前日听回来的人讲,刑堂主领人将天鹰帮灭了。随去的人都领到了五十两银子,还在怡云阁里销魂了一日。你说,咱们若能当上副使,好处还不跟雪球一样滚来?”
      “黄三,你这都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人讲过。你以前不是说要练好武功,扬名天下吗?”
      “扬名天下?王佑,你还没醒啊!你我一起进天星教已经十年了。教里高手如云。你我苦练武功,只待一日让他人刮目相看,可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咱们动弹不得。混来混去,我们如今还是这低等教众。走到哪里都看人眼色……再说了,入了教,即便练成了绝世武功,那又怎样,还不是没机会扬名立万。”
      黄三后面的声音说得小了点,王佑问他:“你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在想当年要是我们没来这里,会去哪里拜师。”
      “黄三,我现在觉得挺好的。虽说不能混个副使当当,好这里歹衣食不愁,还能练武功。比起村子里来,你我算幸运的了。再说外面打打杀杀,咱们这么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待年头够了,教里会给我们娶媳妇的。我还有三年,小梅,小梅说她会一直等着我。”
      “天香堂里的女人你也敢娶?一个个凶巴巴的比老虎还凶。”
      黄三越说越无语,他噎了噎喉咙,懒得再理黄三。就着手上黄澄澄正滴着油的鸡腿敲了王佑的脑袋一下,恨不争气道:“等你娶了媳妇,你就在这儿望着妇姑峰望到老吧。老子还不信了,老子将来就没出头的……”
      黄三话没说完,他身子突然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张大了嘴巴,口中的鸡肉也忘了吞咽。
      他对面的王佑刚要回头,黄三已经倒地身亡,手里还握着没来及吃完的鸡腿。
      王佑不用再回头了,他人亦如同黄三一样连闷哼都没有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酒坛骨碌碌滚落在地上几圈,歪倒在杂草地上,没有摔破,坛口处不停溢出的酒水,让空气中的酒香更加浓烈醇厚。
      妇姑峰与天意峰两峰之间乌黑光滑之极的铁索之上,一白衣人急速而来。
      远远望去,这人蜻蜓点水,脚尖轻点铁锁一次,便会向前腾跃数丈,似飞一般,直扑天意峰而来。
      在黄三与王佑异状之时,天意峰这边,一声尖利的示警啸声,冲天而发。
      此示警长啸一出,顿时山林间类似的啸声,此起彼伏,远远传开了去。
      白衣人脸色微变,然而脚步未停片刻,反催动内力,加快步伐。
      山间的疾风,持续驰过,亦不见白衣人衣衫与袖口,因风而鼓起或飘动。
      此人来得好快,他已越过一半的铁索。他劲装束身,浑身上下包裹得非常铁实,貌似不透一丝风。头上的发髻,亦束得严严牢牢。
      这时,一青衣男子,从天意峰这边铁索附近的一颗葱郁大树上,伴着漫天落叶一跃而下。
      青衣男子大袖一挥,羊角风卷,他内力所及处的落叶,突然改变了向下飘落的方向,百叶随风起卷,突停空中,青衣男子再一挥袖,落叶似尖锐针芒一般,悉数朝白衣人齐齐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意峰(1)讶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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