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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依山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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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汤厘没想过于西呈会答应。
毕竟现在她的情况很不好,这个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谭。
她说完之后就自觉地把脑袋撇开了,看向了窗外。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仅存不多的树叶在风中飘摇,汤厘感觉再过一会儿那些努力攀挂在枝上的叶子应该也会全掉下来了。
“好。”
汤厘怀疑是风太大,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听见了于西呈说“好”。
她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室内倒是一片安静,她呆了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猛地一偏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于西呈。
于西呈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好像没说过话一样。
汤厘又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话了吗?”汤厘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啊。”
汤厘低下头,有点丧气。
果然是自己幻听了啊。
“骗你的。”于西呈看她垂头丧气,突然笑了,“我说,可以去。”
汤厘被他这话又灌满了活力,极为惊喜地抬头,“真的吗?”
“真的。”他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得到了意料之外又梦寐以求的答案,汤厘突然又犹疑了起来。
这样一时兴起地回家,真的值得吗?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汤厘问他。
“只要是你发自内心想做的,就没有问题。”
汤厘又躺了回去,把被子拉高蒙上了自己的脸,“我再想想。”
于西呈也没打扰她,把她的被子整理好,轻手轻脚出了门。
***
“她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吗?”于西呈问。
王医生把眼镜摘下了,揉了揉眼睛,“还没有,估计不会太早,情况有些复杂,专家们还要商量商量。”
“那她现在这个情况还能出远门吗?”
“远门?有多远?”王医生问,“她这身体可吃不消啊。”
“大概三个小时的飞机。”
王医生听完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很震惊地怒视着于西呈,“你疯了吗?你是个医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于西呈沉默不语,看样子是很认真地在和他讨论着这件事。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很严重!你不要胡来!”王医生很严肃地劝着他,“谁知道这样折腾一顿会有什么影响,到时候就是得不偿失!”
于西呈:“我知道,我就是先问问。”
王医生松了口气:“我劝你别冒险。”
于西呈走出办公室,到病房门前透过小窗往里看,发现汤厘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最后转身离开了。
***
过了几天,正式入冬。
入冬之后温度就骤然下降了,即使每天待在室内,但是体感还是十分明显。
这几天汤厘也没有再提起关于回家的事,于西呈也没有问她,这件事就像被搁置、被遗忘了一样。
这天汤厘吃饭的时候总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直到饭吃完,她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纠结的意味十分明显。
于西呈准备问一问,结果被王医生喊进了办公室。
“手术安排出来了,三个星期之后。”王医生面色很是凝重,“说实话,风险很高,以前类似的病例几乎没有。”
“我建议你回去和汤厘商量一下。”他说,“采取保守疗法不手术的话,随时有风险,但是平时注意还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不过还是不好说;但是手术的话,万一失败......”
于西呈听完面色也沉了不少,像是在定夺。
“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的状况,你回去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复。”王医生叹了口气,也很是无奈。
于西呈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很少见地迷茫了。
扪心自问,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想到这事,除了疲惫还会有些愤怒。
一直以来要在汤厘面前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很累,每天晚上陪在病床前汤厘睡了,他却还异常清醒着,工作的时候想到汤厘,也会分心想想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汤厘几乎充斥在他呼吸的每一片空气之中。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自己的爱人饱受疾病的折磨,甚至实时有离世的风险,他没有办法无时无刻控制和说服自己。
于西呈进门的时候,汤厘正在打电话。
汤厘看到他走过来,捂住手机对口型朝他示意,于西呈辨识出来,她说的应该是“景束”。
他点点头,示意汤厘继续聊,不用管他。
汤厘接到这个电话也很意外,但是一想,景束每次联系她都是很突然的,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了。
她也知道汤厘又一次住院了,只是不清楚具体的严重性,只是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最近姜书竹很忙,两人也没什么时间聊天,所以汤厘身边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现在刚好景束给她打电话来,她就一下子把很多困扰她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景束是个很通透的人,汤厘觉得很纠结的问题,景束往往一针见血地就给出答案了,速度之快,汤厘甚至怀疑她没有思考。
可是汤厘顺着她的话仔细一想,又会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于西呈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和景束聊到“回家”这个事。
她和景束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现在自己踌躇的心情,“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但是我这几天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现我也不知道回去要干什么,好像不回去也行,是不是就是我的一个执念,想逃避现在的生活?”
那边的景束顿了下,回她:“是什么事刺激了你,导致你想回去吗?听你说的话感觉你这个想法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了。”
“嗯......”汤厘想了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刻意压制住了,“以前一直是想着我奶奶,只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所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后来可能是我姑父的去世,让我受到了一点冲击吧,感觉该回去看看了。”
“这很正常啊,哪有人会不想家的。”景束好像在外边,背景有点嘈杂,“你都这么就没回去了,这种感情只会越压制越强烈。”
汤厘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突然又想到上次那位亲戚说的“落叶归根”,突然又感觉有点凄凉。
“而且啊,”景束那边继续说,“万一你的情况再严重点,可能真的就没机会了。”
景束好像不是很避讳生和死这类话题,所以汤厘和她聊天的时候很轻松,偶尔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汤厘,我的建议是想做就去做。”景束大着嗓子说,“这一生真的很短暂,不要在犹豫中就失去这一生。”
景束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汤厘突然想到于西呈说的那句“你觉得值得就去做”,她怔愣之时,门刚好被推开,于西呈走了进来。
景束那边好像也在忙,声音很杂很乱,于是汤厘说“不打扰了,先挂了,有空再聊。”
景束说好,挂电话之前有朝着汤厘喊了句“加油”。
这么一聊,汤厘感觉自己也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于西呈坐到床边,“景束吗?”
“嗯,她问了下我的情况。”
于西呈点点头,“手术安排出来了,三个星期之后。”
汤厘突然听到确定的手术时间,心下猛地一慌,原本准备和于西呈说一下自己最终的决定的,这个事一打扰,她又没开口了。
“手术风险有点高,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选择保守治疗,平时多注意一点也行。”于西呈和她商量着。
汤厘也算了解于西呈了,他这么说,手术失败的可能大概是很大了。
到这种时候。汤厘反而冷静下来了,原本她准备说:“手术吧,我不想提心吊胆地过着每一天。”
结果抬头一看到于西呈的脸,她又哽住了。
万一失败了,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再想想。”汤厘最后是这样说的。
“好,不慌。”
第三天,雨果然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室内都被映衬得十分灰暗。
再晚点,就开始打雷了,轰隆隆的,像是在耳边炸开。
于西呈在楼上工作,屋子里也就汤厘一个人。
她坐在床上了,背靠着墙,静静地听着雷声。
像是打在她的心上。
很奇怪的是,在这种环境下,汤厘反而能静下心来思考。
恍惚中,她就想到了一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刚刚遇见于西呈,处在从未有过的低估中,检查结果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不过她经过了最开始的迷茫之后,又照常过着日子,不那么在乎感情,也不那么在意生死,像是游离在这个社会之外。
那个时候,她还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她也没想到于西呈会喜欢上自己,而现在再想,是不是当时自己身上的某些气质也吸引了他呢。
可是现在,她很多东西仿佛都在不经意间消逝。
这真的是他和她想看到的结果吗?
难道爱真的能肆无忌惮地让人害怕死亡吗?
爱应该既是一把矛,也是一块盾。
它可以让我们软弱,但更应该让我们勇敢。
雷声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乌云散开,光透过缝隙照了出来。
这一切,已经有了答案。
***
晚饭的时候,于西呈如期而至。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汤厘的状态,吃惊了一下,笑问:“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想明白了一点事。”
“嗯?”
汤厘把被子掀开,腿移到床外,准备站起来。
结果突然就感受到了外界的寒冷,腿被风吹得一哆嗦。
她上前抓住于西呈的胳膊,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因为心里有了答案,所以她脸上带着很高兴的笑容。
于西呈也被她感染了,跟着她笑。
“我决定了。”汤厘语气轻松又坚定,“我先回家,然后回来就手术!”
于西呈先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笑了,好像懂了汤厘的意思,“好,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汤厘随口一说,纯粹是开个玩笑。
“好,明天就走。”
“啊?”汤厘被吓了一跳,“我只是开玩笑的啊!”
于西呈本来也是开玩笑的,想逗逗她。
不过汤厘说完,感觉明天好像也不错,又突然改口:“要不就明天?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于西呈说,“走,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汤厘觉得这种说走就走的感觉非常好,把外套套上就拉着于西呈往外跑。
她在走廊上笑出声的时候,刚好撞上王医生,看两人这样子,他一脸疑惑地问两个人是要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回家!”
然后继续往前走,只听到后面的王医生大喊了一句“荒谬!”
站在电梯里,门一关,封闭的空间又让汤厘惴惴不安起来。
“真的没事吗?”
“药都准备好了,要注意的我也都记下了。”于西呈说,“如果有万一,那也只能认命了。”
汤厘想了下,也是。
既然都跑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
冬天的感觉十分强烈,路上风吹得让人脸都僵了,两人都穿上了羽绒服。
两人的决定来得十分突然,所以准备也非常仓促,到火车站时,行李合起来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而且票不好买到,两人只能选择近十小时的火车。
上了车,里面的环境不算好,设施也十分老旧,座位是一排三个,两排面对面,空间十分逼仄。
汤厘坐在靠窗的位置,于西呈把行李箱放到了上面的架子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车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以中老年群体为主,再加上一些带着小孩的妇女,总的来说,车厢里面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和嘈杂的吵闹声。
汤厘和于西呈坐在靠里的位置,几乎就是被人包围着,脚周围也是大大小小的包和箱子,整个环境可以说是混乱无章。
汤厘在来火车站的路上就感觉心脏那块有点不舒服了,一直在强忍着,此时被车厢里的氛围一刺激,感觉心脏更抽痛了,顺带着脑袋也晕了起来。
于西呈察觉到什么,问她:“身体不舒服?”
“没事。”汤厘摇头,“可能昨晚太兴奋没睡好,一会儿车开了我睡一下。”
“不舒服赶紧说,身体最重要。”
汤厘抿了抿嘴,“我知道。”
车厢内还是持续热闹着,过了会儿,车在轨道上慢慢动了起来,透过灰蒙蒙的玻璃往外望,站台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车窗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有不少黑点和划痕,看上去雾蒙蒙的,外面的景色就像加了一层滤镜一样。
不过汤厘倒是出奇喜欢这样的风景,一直偏头看着窗外。
随着车向远方驶去,车内也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推车的滚轮从地上擦过的声音以及列车员的声音。
汤厘的不适感更加明显,手指甲掐着掌心的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太疼了,汤厘的背上在不停出汗,感觉已经打湿了贴身的衣服。
她想着自己一定要忍下来,克制着不断袭来且攀升的痛感,把眼睛闭上让于西呈看不到自己的痛苦的神色。
“我睡一会儿。”汤厘压制着声音说,把头偏向车窗。
“头靠过来。”于西呈把肩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我想朝着外面。”汤厘没回头,“就这样吧,挺好的。”
于西呈没再说,把手上的围巾盖到了她身上。
汤厘痛的根本睡不着,闭着眼睛,身体内部传来的感觉反而更加明显。
她只能感知到外面的光明和驶入隧道的黑暗。
又一次驶入隧道,汤厘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针扎的感觉从五脏六腑中传来,整个人像是被命运的大手攥紧了。
她在这一片似真似幻,似浮似沉的感觉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撑不下去了。
当她回头睁开眼看向于西呈时,火车骤然驶出了隧道,满世界的光突然洒到了于西呈的脸上,照在了她们之间。
于西呈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汤厘,所以在汤厘转过来的第一眼,就已经撞入了他等待已久的目光。
总是这样,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他总是在原地,没有丝毫意外地迎接着她。
那句“我坚持不下去了”,突然就在他的眼神里哑了火。
汤厘笑了下,手有些无措的捏了捏腿上的羽绒服,动作之间,把里面的裙子露了一小块出来。
于西呈也看到了,然后看了那块红色一会儿,突然笑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真的吗?”汤厘声音有点虚,但是她还是强撑着,“好像真是的。”
“勃垦第红。”
“嗯?什么红?”汤厘没听清。
“勃垦第红。”于西呈又重复一遍,拉过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一遍这四个字,“一种颜色。”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划过,酥酥麻麻的,有点痒,“你怎么知道啊?”
“那天回去特意查的。”于西呈笑说,又握了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多汗?”
“闷的吧。”
外面好像风很大,树被吹得摇晃,看起来像是要倒。
只怪树长得不够粗壮,还不能经受暴风的袭击。
发车时间很早,汤厘很早就起来了,现在有点点困意,但是饱受疼痛折磨,她压根睡不着。
外面其实阳光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和于西呈到处散散步。
“于西呈,我们快一年了。”汤厘突然开口。
“嗯,还有十四天。”
“真快啊。”汤厘感慨。
“还好你当时没放弃。”汤厘小声说,“谢谢你。”
“因为你也没放弃。”
“那你也要谢谢我。”
“嗯,谢谢你。”
汤厘突然感觉身上好冷,外面的寒气好像透过车窗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彻骨生寒。
她此刻只想靠近于西呈。
在她混沌的认知里,这节车厢,这个世界,只有他是温暖的。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头枕上了她的肩,意识迷离地嗫嚅道:“我睡一会儿。”
她感觉于西呈轻轻地移了下她的脑袋,,于是她得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中,她迷蒙着睡了过去。
然后她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大雪纷飞,整片天地都是一片安宁的洁白。
她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见于西呈坐在那条长椅上,望着面前结冰的湖面,茫茫天地,只有他一个人。
很神奇的是,如此隆冬,柳树上竟然冒出了几支绿芽。
汤厘的眼神定在他身上,可是她离他太远,哪怕她拼命地往前跑,用力地张开手,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都无法抵达他所在的位置。
在她快要放弃,却还是孤注一掷地奔跑着的时候,她看见——
于西呈回头,撞进了她的眼。
在他的眼里,她流着泪醒来。
“汤厘?”她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耳边。
“汤厘?”
“汤厘?”
她睁开眼,看见于西呈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汤厘笑了下,伸手擦干了眼泪,“是个美梦。”
汤厘想起他的那一眼,好似在说:
汤厘,过来坐。
“我梦见你了。”汤厘笑了出来,“真好。”
于西呈松了口气,“没想到我会让你哭。”
汤厘摇了摇头,又重复一遍:“真好。”
“我去拿点面包吃。”于西呈起身,准备去拿架子上的包。
汤厘又转头看向窗外。
于西呈很快又坐了回来,把面包递到了她手上。
然后又递给她一支棉花。
看到汤厘疑惑的眼神,于西呈解释道:“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它放在茶几上,就顺便塞进了行李箱。”
汤厘接过,把它放在手里摸着,温暖又舒服。
汤厘不饿,甚至因为身体的苦痛难以进食,但是她还是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把棉花放在大腿上,吃几口饭就要摸一摸。
汤厘有些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外面山峦起伏,层层叠叠,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到秦岭了。”于西呈在一旁解释道。
汤厘点点头。
于西呈正在给人回消息,汤厘往他手机上瞥了一眼,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外面阳光正是很强烈的时候。
她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透过斑驳的色彩看着秦岭。
忽然,她眼睛放大,像是不相信所看到的东西。
下一秒,她回头晃了晃于西呈的胳膊,很惊喜地说道:“下雪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大中午看到雪。
于西呈好像也很意外,往她这边凑来,看着窗外的雪。
雪下得很小,细微的雪粒在风中飘扬,阳光的折射下,还能泛出一点闪闪的光,洁白地就像她的那朵棉花。
点缀在这层叠的大山之间,就像是冬日到来的提示符。
两人看了好一会儿,汤厘因为每一片雪花而目不转睛。
当她回头看于西呈时,两人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笑容。
汤厘看着他,眼泪还是没忍住,顷刻间留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很绝望地说:“于西呈,我回不到家了。”
于西呈一瞬间僵住了,所有的血管好像被这大雪冻结,他仿佛成了一块冰。
汤厘哭着,眼泪铺满了脸,她扑上前抱住了于西呈,嘴里反复重复的只有一句话:“对不起于西呈,对不起......”
当汤厘抱上来的那一刻,于西呈好像缓了过来,或者说,他是被融化了。
他动了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汤厘。
汤厘看不见,他也已经泪流满面。
久到两人以为雪已经停了,泪水和情绪才同时止住,于西呈先是听见汤厘笑了一声,然后不知怎的,他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松开,肩并肩靠在了座椅上。
汤厘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是诧异中又带着些探寻。
但是这些都被两人自动屏蔽掉了。
“你会永远记得我来过的吧?”汤厘几乎是用齐声说出的这句话,同时她整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于西呈身上倒去。
“如果你最后一定会忘记我,你能不能忘得慢一点,让我在你的记忆里,多存在一会儿。”
于西呈伸出手,轻轻地接住了她,声音很小,如果细听还有点哭完后隐匿的颤抖,他想到他的一生,在有限和无限的生命里,
“你是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汤厘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到她上扬的嘴角。
她用尽最后的全部的力气,攥紧了手心里的那朵花。
火车沿着轨迹前行,乘客忙着侃天侃地,车里车外,还是那番光景。
于西呈听见有人说,“什么时候能出秦岭,什么时候这雪会停。”
他低头看着她手中那朵快要坠落的花,伸出他的手,帮她牢牢握紧。
火车快要驶出这段山脉。
雪落秦岭,爱依山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