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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刘桃儿的夫家姓葛,在丰镇开着一处卖甜汤的铺子。赵好和卫知拙混在一众差役中找上门的时候,葛大郎正在和客人谈天说地。

      上一刻葛大郎的脸上还带着喜气洋洋的笑,下一刻看见围过来的差役后,他便立刻丢了手上的茶碗,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走。

      众人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立刻有四五个白役合身扑上去,将葛大郎压在最底下,反手捆成了个粽子。

      那葛大郎被揪起来时,脸色发白,浑身都是冷汗。一开始他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驳什么,但李捕快上前瞪着眼怒喝一声,便将本就心虚的他吓得浑身瘫软,再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讷讷地将一切罪行都招了。

      二乌村那具无头尸体确实是他的发妻刘桃儿,乃是被他失手打死的。因着畏惧官府发落,他才想出了割首换衣,隐瞒身份的办法。

      李捕快听了,立刻质问道:“失手打死的?你为何要对自己的发妻下此毒手?”

      葛大郎听了,张着嘴,却是说不出理由来。还是隔壁一户人家关着门,从里面传出来一道女声,骂道:“为他妈个□□!这狗揽子屁本事没有,就他妈会打老婆!”

      这粗口把众差役都听得愣了一下,葛大郎更是涨红了脸,又不敢吭声。

      原来葛大郎这甜汤铺子乃是他爹娘挣下来的,一辈子存了点钱,还送他去读了书,指望他能考个功名。

      但葛大郎不争气,别说秀才,连个童生也不曾考上。随后葛大郎年纪渐长,书也不读了,整天无所事事。他爹娘没办法,想着说不定成了家就好了,于是托人相看,替他娶了刘桃儿回来。

      没成想家是成了,葛大郎却没什么变化,反倒将自己的无能和外人的闲话全都发泄到了刘桃儿身上。

      葛家二老在时,还能劝劝架,刘桃儿也算过过两天好日子。但好景不长,三年前刘桃儿孕时被葛大郎打得滑了胎,葛家二老被不孝子气得先后去世,刘桃儿再也没了庇护,从此之后便是三天两头的挨打。

      有时候打得厉害了,刘桃儿哭叫着要逃,又被葛大郎抓回去,街坊四邻没有哪个不知道,但也没有哪个敢去管。

      一直到十天前的晚上,葛大郎因为一点儿小事殴打刘桃儿,对方突然没了动静。

      一开始葛大郎还以为刘桃儿只是晕过去了,或者在装死,踹了她两脚后便去睡了。直到他半夜口渴叫人,刘桃儿不应,骂骂咧咧地起来看时,才发现人已经硬了。

      葛大郎顿时懵了神,只想着不能叫人发现,慌慌张张地去后院挖坑。

      只是挖了几铲子,他又想到自己虽然不让刘桃儿跟娘家联系了,但对方偶尔还会跟邻居说一两句话,若是被发现失踪,第一个就要查到他头上来,埋在后院并不保险。

      于是这才想到了抛尸,又想到了斩首,进而想到了找个女人来替代刘桃儿。

      反正刘桃儿也不常出门,先把街坊四邻糊弄住,待到风头一过,他只说刘桃儿生不出孩子,于是休妻另娶了,日子便可以继续过下去了。

      但有哪个女人愿意配合他干这种事呢?葛大郎想起了自己曾去过一次花月楼,见到的玉露。

      当时的葛大郎没钱,又垂涎玉露的美色,想着找个没人的机会揩揩油,于是偷偷跟了她一段路。没成想这一跟,恰好听见玉露同金风痛骂嫖客和花月楼,知道了对方有心离开那个地方。

      当时的葛大郎对玉露的想法嗤之以鼻,一个千人骑万人枕过的妓子还想从良?却没想到这么快对方的想法就成了自己的机会。

      第二天晚上,他便拿着刀偷偷翻进了花月楼的后院。

      也是花月楼太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看守疏于防范,竟真让他撞见了从嫖客床上跑出来透气的玉露。

      原本葛大郎带着刀,还想着万一玉露不配合,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却没料到玉露听完他的来意后,竟然十分冷静地同意了。甚至他一开始都没有想到换衣服的事,还是玉露提醒他的。

      于是两个人回到了甜水铺,一同割下刘桃儿的头颅埋进后院,又将无头尸体抛在了二乌村的树林。

      这样一来,便两厢成全了。玉露可以逃离花月楼,摇身一变为良家妇女,而他脱了罪,甚至还换了个花容月貌的老婆。

      虽然玉露是个妓子,葛大郎觉得自己受了点委屈,但形势所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计划得如此周密,两人却都没想到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他们前一晚上抛了尸,第二天刘桃儿的哥哥刘二更便找上门来,玉露伪装不及,因此露出了马脚。

      听完葛大郎的供述后,李捕快立刻问道:“那玉露现在在哪儿?”

      葛大郎双手被绑着没法儿动,只得朝门口歪了歪头,说道:“在屋子里呢。”

      于是差役们又一拥而上,进了甜汤铺。

      赵好眼疾手快,力气又大,挤开其他人冲在第一个。店铺里没人,后院倒是开着,一个蒙着脸的女子站在厨房里,正持着柄木勺煮豆汤。

      差役涌进来的动静吓了她一跳,那女子先是愣在了原地,随后像是明白了一切,把勺子往差役堆里面一扔,破口大骂起来。

      赵好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多那么脏的脏话,头都大了,直到其他人上去把那女子摁住了,她才回过神来,跟着挤上前,问道:“你就是玉露?”

      “是你妈——唔!!!”

      一个白役听不下去,拿布塞了她的嘴。

      赵好看着还在挣扎的玉露,不禁想到了花月楼的那些女孩儿,忍不住道:“你怎么会听信葛大郎的话?你就算偷走刘桃儿的身份,有了良籍,葛大郎能打死刘桃儿,不是一样能打死你吗?”

      玉露的挣扎停了下来,她开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赵好,随即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差役们面面相觑,赵好也不明白玉露在笑什么,只得伸手拿掉了她口中的布团。

      玉露咳了两声,恨恨地看着赵好,骂道:“你们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和姓葛的合作,难道我便能好好活着了吗?花月楼有的是人死的比那刘桃儿难看!我只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罢了!”

      说完,她又不干不净地乱骂起来,先前那个白役无奈地看了赵好一眼,从她手里把布团拿回来,重新堵上了玉露的嘴。

      赵好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把玉露捆好,挖出了后院已经开始白骨化的刘桃儿的头颅,将二者和葛大郎一起押解回衙门候审。

      案子水落石出,主犯从犯也都认罪,这件事已经不需要赵好和卫知拙去管了,她们便也没有急着和众人一起回去。

      赵好走出门,在葛家的甜水摊上坐了下来,两眼盯着桌面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知拙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案子破了,你还是不高兴么?”

      赵好慢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玉露被抓时挣扎得厉害,蒙脸的布也脱落了。赵好看得分明,她嘴角眼角都有青紫,显然是近几天才被葛大郎打过。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回花月楼去。

      玉露和葛大郎合谋抛尸,隐瞒刘桃儿的死讯,不值得同情。但她说的没错,花月楼的姑娘们其实并没有过得比刘桃儿更好。

      刘桃儿的冤屈终于要得到伸张,她们的苦难却还远看不到头。

      卫知拙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沉默片刻,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即便你救了眼下这些人,也救不了所有人。”

      赵好明白他的意思,世上便是有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她的……即便是当今的天子想要整治,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赵好没有说话。

      卫知拙见状,以为她死心了,便拿出另一件事来激励她,说道:“案子已经破了,不日便会受审,还需盯着姚汝南那边的动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失踪案已经拖了很久了,屈老汉还在等屈晴回来。”

      赵好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眼卫知拙,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我都知道,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卫知拙听了,也放下心来,二人便就此回了县衙,照常值班不提。

      第二天一早,卫知拙准时起了床。煮上粥,又给橘子一家做了猫饭,出门去买馒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隔壁。

      赵好家的院门没有关紧,是她昨晚粗心,还是……她今天已经提前一步出了门?

      ——

      赵好的确早起了。她先去了王家一趟,带着二斤甜瓜子和两个小丫鬟唠了会儿嗑。又去了一趟丰县,趁着上午花月楼的众人还没醒,找到了还躺在床上休息的含笑。

      两天不见,含笑身上又添了新伤,花月楼的老鸨并没有将她们当人看,没有生意,便将气全部撒在了她们身上。

      赵好看着因为她突然破窗而入,吓得裹紧了被子的含笑,歪了歪头,问道:“有多少人想离开这里?”

      卫知拙说的没错,即便她救了眼下这些人,她也救不了天下所有人。

      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离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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