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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货什么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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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管事的,听说了吗,咱们锦都城来了个花魁!!”一位记账的妇人望向穿着朴素的老板说道。
“切,瞧把你高兴成那样,花魁年年有,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老板翻阅着账本,心不在焉。
“不会吧不会吧,原来锦都城里还有人不知道,这花魁可不是寻常人,是个男子,倒还有几分姿色,听说他的母亲还是绝世舞姬呢。”
“舞姬?咱们锦都城什么时候还有过舞姬?”
“老俞啊老俞,你还是长点心吧你,也就十多年而已吧,没想到你忘人忘事忘得这么快。”
妇人顿了一下,又说:
“景纤纤啊,那时的她可是芳华绝世,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不是后来做了一个妓女,这会儿咱们大景的皇后也保不齐…”
老板赶紧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不然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妇人翻了个白眼继续说:
“圣上以前对她颇为赏识,特地在我们锦都城最大的歌舞阁轻曼阁为她准备了晚宴,那一夜漫天烟火,她的舞姿若隐若现,连一个女子看了都自愧不如。”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圣上会迎娶她来着,谁知道这个女的却不知好歹临时变了卦,而且入了青楼的第七日便有了孩子,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她感到厌恶至极。”老板摇摇头,“也是个可怜人,自从生下那个孩子以后,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的每一场歌舞都无人再赏,闲言碎语处处打击着她,这也难怪她会万念俱灰,离开锦都城。”
妇人:“可不是嘛,其实我觉得这世俗的眼光也太毒辣了,她入了青楼以后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举,言谈举止都规规矩矩,她有自己的选择却无人理解她…”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轿子摇晃的声音。
妇人和老板都跑到门口去观望。
只见一匹马上一个车夫,后面是一个轿子,轿子旁边有少许的婢女,帘布半掩,只看到了一条高挑的下颚线,细长白皙的脖子衬托上一根银项链,妖艳的红衣,微薄的嘴唇。
周围民声四起,但大多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不要脸的下贱货还敢回来。”
“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那个贱人胚子生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
轿子里的男子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这些声音从小到大他都听得太多了,以至于他逐渐习惯,但他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清玉楼
马车到了门口,一个婢女拿着台阶摆好,伸手去搀扶男子,男子不予理会,只是默默地走下了马车。
一路上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说话的人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上去惹事的,他们就眼看着那个白发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清玉楼。
薄唇轻启,传出冷漠的嗓音:“你可以出来了。”
一旁的窗帘里突然走出一个二三十岁的女子,她摇着团扇,赔着笑脸迎了上去:“哎呀小庾庾,不要这么快就拆穿人家啦~”
说完便走到他身后为他捏捏肩:“怎么样,刚回到这里还顺利吧,我给你留了我们楼里最好的屋子,叫厨房的烧了一桌子的好菜,花魁贝贝请笑纳。”
当年他母亲所处的楼,便是这清玉楼,这儿的老板娘善于制香,和她早就相识,她的孩子也早已视若亲子,只是后来再无音讯,如今久别重逢定是喜悦。
景庾喝茶的手一顿,想是想到了什么。
“月缨姐,我娘当年留下的东西可还在?”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分毫忧愁,整张脸还是毫无血色,所有表情都像带着棱角一样。
秦月缨热情地洒上茶水。
“当然在的嘞,我给它套了8层匣子,锁了8个铜锁,藏的好好的,你月缨姐我办事,放心!”
景庾愣了一下,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客房,同样的人,同样的热情,但回忆中却被抹去了一个,一个他最亲近可以依赖的人,孤独像灰尘侵蚀了她,如今他又回到了这里,找到了这份记忆。
景庾轻笑一声:“我自是放心。”
……
“瞧一瞧,看一看,上品神武,上代炼器大师亲手练就的月刃,那刀锋出鞘的那叫一个快,而且不需要灵根,平民百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可使用啊,锋芒自带灵力,做工精美!”地摊老板说的很简洁,与一旁的小贩不同的是,他不会大力地宣传大家买,好像是料到了自己的商品一定卖得出去,并且卖得比人家都好,简陋的地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灵器,不过处处是划痕。
景庾叹了一口气,不予理会,刚想出来逛逛就看到这种江湖骗子,他心说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去买这垃圾东西吧。
……
“啊啊啊啊老板给我一把,我愿用我家所有存款!!”
“快抢快抢,老板我来啦!”
……
景庾扶额,傻子还有点多,他一转头打算揭穿那个江湖骗子,转身看见了一抹蓝白。
一个稚嫩的小公子,棕黄的头发,个子还算高挑,杏眼带一对儿双眼皮,随手拿了一把所谓的月刃,在半空中摇晃,气愤地解释着:
“喂喂,我说你们都是傻子吗,看不出来这明晃晃的假吗,先不说这个东西,所有神武都需要灵根这件事情就无法改变,入了魔了吧一个个都想升仙,那也不要花冤枉钱啊。”
所有人寂静了一下,半晌过后又开始往前挤,尖叫声还在继续。
那个老板抬眼看了一眼少年,随后又讥讽道:“去去去,哪来的小孩子,别挡道,不识货就别乱说!”
人群中七嘴八舌。
“你懂什么?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少爷,有的是灵根,我们这种平常百姓根本没办法修炼,你当然觉得无所谓了!”
此话一出,那个少年与景庾皆是一愣,灵根这个东西本来靠的就是先天,那些后天练成的无非是一些邪术,大多数先天具有灵根的都是些富家少爷,所以平常百姓们认为他们开小灶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抛开灵根不讲,就是每天过的这日子来说也难怪,他们从小过的都是艰苦日子,富家少爷却可以自在地躺在床铺上,随便叫一声就有山珍海味,确实也没有人去考虑过平常百姓们的生活。
少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往一条深幽黑暗的小巷子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景庾就是觉得自己该跟过去,虽然他知道尾随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但他就是觉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偷偷地跟着他走进了小巷,只见那个少年两步一蹬上了高墙,坐在墙沿上,眺望夕阳,满是忧愁。景庾轻叹一口气,也随之坐在了他身旁。
那个少年一转头“哇”地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庾不回答他,自顾自地问:
“有心事?”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有吧,比如说…那个人为什么反驳我,让我感觉挺没面子的,或者说…”
少年多次张口想说些什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笑带过: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云慾,交个朋友吧,看着你也挺有眼缘的。”
“景庾。”
云慾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小爷我罩着你!”
景庾放下眼睑,不自觉地笑了,这是他来到锦都城以后第一次放松地笑,而这个少年也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不,也是他这一生中第一个朋友。
夕阳的余晖倾洒,云慾靠在他的肩上,“我好累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景庾心说这人有病,又似乎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酒气,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
“我有一个朋友,爹娘都是一些平常百姓,每天过得好朴素,但是也好幸福。有一天,那个孩子的爹爹去参军了,那个孩子和他娘亲天天烧香拜佛,最后终于盼来了他爹爹,然后你猜怎么着?”
景庾不说话,只是轻嗯了一声。
云慾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是开朗的,好想把所有的坏心情都倾诉了出来。
“多好的消息啊,他爹爹立了大功,成大将军了!”
景庾深觉不对劲,据他所知,现在锦都城的将军应该是叫云宥隽,人长得还挺俊俏,听说现在也是个驸马爷,他说的这个,八成不是他朋友。
云慾清脆的声音渐弱:“当大官,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庆祝了一番,第二天他的爹爹就进城了,说要好好的当官,再回来接他们母子二人。”
他哽咽了一下,说:“五年过去了,那母子二人从来就没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们进了城,好巧不巧,看到了一袭红装,一顶轿子,一座府邸,一对新人,他们一打听,果真就是他的爹爹,而那个女子便是公主文。”
“他和他娘亲两个人孤苦伶仃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却在这里享天伦之乐,他好卑鄙啊,为什么他会忘记他和他娘亲白纸黑字的婚书,为什么会忘记他们同甘共苦二十余载!”云慾的语调开始变得迅速又强烈。
“不过好在,他和他的娘亲很幸运,遇到了一位良人,那人与他娘亲一见钟情,成了婚。到底是大户人家,他们母子俩的吃穿用住倒是不用愁了,随着他娘亲的改嫁,那个孩子却认为他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得不能信任了。”
景庾理清了整件事情的全貌,愈发确认了,看来他在这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也是个从小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
景庾抬起手,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最后想了想,落在了云慾的头顶,蓬松的头发似乎因为阳光的照射变得干燥,扎着他柔软娇嫩的手,显得有些不和谐。
云慾算是没料到,想说什么,却在他温柔的抚慰下闭上了眼。
景庾一撒手,心说这事儿还有点麻烦,都不知道人家的住址。
他叹了一口气,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抱着他的腿,把他横抱了起来,向清玉楼走去。
清玉楼
“哟,小庾庾回来啦~”秦月缨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往这里看过来,顿了一下,“这怎么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一个朋友。”
“这么快就有朋友了,看来我们小庾庾的魅力还真大呢!”秦月缨掩着扇子轻笑着。
景庾头上冒黑线,还是抱着那个睡得正香的少年径直走向了自己房间,云慾一直在吧唧嘴,好像那故事还有序章,他没说完罢了。
景庾皱着眉头,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货放在自己床上,云慾在他怀里也皱着眉头,景庾看了他一眼,还是把他放下,帮他脱了鞋,盖上被褥。
景庾心说我这一辈子去做贴身婢女也没有这么尽职尽责过,啧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云慾似是感受到了它掠过的那丝清风,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拽,景庾被他拽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趴在他身上,云慾轻哼了一声,感到不舒服,窸窸窣窣地在被子里钻了一会儿。
景庾不忍吵醒他,自己找了个着力点,稍稍挪动了一下,对上了他那张满是稚气却又隐含淡淡忧愁的脸庞,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杏眼也这么好看,睫毛这么长,嘴唇这么小,嫩红嫩红的,做梦的时候还会轻轻的咬着,真的好可爱的一个少年啊。
就这样压了一会儿,他觉着好像不对劲,起身到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生硬地一饮而尽。
许是茶水太凉,他觉着胃里一阵难受,紧锁着眉头。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怕死,转身出了门去到楼台吹风去了,心想以毒攻毒。
一炷香的时间,景庾回来了,很显然以毒攻毒的方法明显不奏效,于是他在天台上打了一会儿坐,现在精气神好多了,这么多年没动用灵力了,倒也有些生疏。
从小,景庾这孩子就聪慧,灵根扎扎实实的,天生自带一些灵力,以至于他在同龄的孩子中脱颖而出。即使每天都被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群嗤之以鼻,他也从来不动用自己的灵力。
他推开房门,却发现被褥掀开了,原来的那个少年也不见了,只留下空虚的被窝。
他依旧是那张冷漠的脸,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似的,认为他许是醒了怕麻烦便走了,他轻轻跨过门栏,整理了被褥准备洗浴,纤细白皙的手指解开衣带,脱下外面一层薄衣,正要散发,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景庾心头一震,向门口望去,屏风将他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摊开手正准备唤出灵器。
“小庾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