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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里昂的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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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僧侣们从她身后走过。
陆娜转过身只能看到拱形门被合上前,两个僧侣正在帮他系上礼服的围领,之后那个伟岸的身影渐渐被大门掩盖住。
而她身边的窗下,人们欢呼的浪潮声此起彼伏。从凌晨开始,守在这里的百姓把这条去圣让首席大教堂的路围堵的水泄不通。
今日的里昂几乎迎来了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名人,各国帝王、公爵、伯爵、枢机主角、修道院院长们纷纷前来见证这场史无前例的加冕仪式。
眼下充斥在各国的质疑声无论有多大,可在罗马教廷的集权统治下,确实没有人的功勋能越过这个来自罗马卡西亚家族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这也是教廷特意选在里昂 — 这个离西法兰克最近的罗马管辖地,来进行加冕的原因。他们要向这些自以为是的帝王们证明在这个时代里没人有可以挑衅教廷的权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亮了陆娜额上的珍珠头饰。一层淡淡的光晕从她头上蔓延开,折射在这身丝质的纯白礼服上。
今天,是她以Minervar的身份陪他走的最后一条路,他的加冕之路。
明天一早她就会被送往他在罗马的封地帕多瓦,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决定。那里也是离梵蒂冈最近的地方。
她知道这可能是对她和宝宝来讲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未来怎样谁又能知道呢?
只有走下去才能找到答案吧。
喀嚓一声落,陆娜身后的门被拉开,那个身披金色长袍的男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阳光撒在他脚下,像是特意为他铺设出一条路,他就那样迈着坚定的步伐冲她一步一步走来。
灰色拱形的穹顶下,男人高大威严,华服上镶嵌的宝石随着光线发出璀璨的光芒,腰间的佩剑与军人的气魄让他一身帝王身姿展现无疑。
这一刻的路爵是刺目的耀眼。
这个男人将在今天坐到这片欧洲大地最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修道院外,去往圣让首席大教堂的小道被热情的百姓们紧紧包围住,只有当银色骑士们出现的那一刻,百姓们才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一列列身穿整套盔甲的银色骑士们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面,为他们的大团长教皇领航开路。
整条队伍伴随着盔甲发出的一步一步整齐有序的声响慢慢向前进发。陆娜守在白马的一侧,这是她为他保驾护航的最后一次。他们的身后是几十名枢机主教们,和一条长长的由白衣僧侣组成的队伍。
这一天的里昂,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和热烈的欢呼声。
来自基督教世界所有权威人士与百姓们一起见证了那段预言的实现:一位黑发女神从神秘的东方而来,她带领神选之子恢复基督在世间的荣耀。
在耀眼的阳光里,人们看到Minerva牵着金色的阿克哈·塔克高马面带微笑的走向前面那个宏伟的罗曼式大教堂。她齐腰的波浪黑发撒在洁白的丝裙上,光晕连片的从黑发上蔓延开,整个人像是吸收了神的光辉,从里到外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华彩。
原来骑士团的Minerva美丽的如此炫目。
而传闻中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尊贵俊美的犹如古希腊战神一般,他全身散发着天生的帝王威仪,带领银色战甲骑兵们走进教堂的拱形大门。
此刻,加冕大殿外的长廊里点上了无数蜡烛与香炉,拉丁语的圣歌响彻教堂。
一身华服的女孩手拿鸢尾花束就静静的坐在这里耐心的等待着,因为女人是不允许见证教皇加冕的过程。
陆娜不知道这束花是刚才哪个人塞给她的,只是她知道这代表西法兰克百姓对路爵的祝福。
这样很好,他即将是一位受到百姓爱戴的教皇。
她的心跳声随着圣歌的起伏弥漫开来。虽然长廊的拱形门阻挡了她的视线,但是她能知道那个男人将在巨大的十字架下被德高望重的枢机主角授予渔人权戒,戴上镶嵌蓝绿宝石的白银冠冕。
当窗上珐琅彩的流光慢慢下移到对面石像上时,陆娜听到了久违的钟响。
那代表新教皇的产生!
里昂圣让首席大教堂的大门从里侧拉开,新教皇卢修斯三世头戴冠冕,踏着圣殿的光芒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迎接他的是漫天的花瓣和响彻大地的欢呼声。
陆娜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内心激动到不能自已。她看着他身穿教宗华服站在台上向众人招手。甚至直到现在,她都很难接受路爵,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怎么就突然变成教皇了。
这一刻,拉丁文的圣歌与百姓的欢呼声回荡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陆娜知道Minerva的身份即将落幕。她迎着刺目的阳光望过去,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能在大众面前与他站在一起。
只是,眼前的台阶上除了耀眼的金色与白色,为什么在漫天的花瓣下她还看见了不应该属于这一刻的银色长矛?
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
一阵天翻地覆的滚落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举起手想要摸上他的脸时才发现她此刻满手鲜血。
路爵为什么在对着她摇头?为什么那双蓝眼看起来充满了悲伤与恐惧?
不!今天是你的加冕,是你成为帝王的荣耀时刻。
陆娜顾不上腹中的疼痛,她用尽全力举起手中的鸢尾,想对他说你是被上帝眷顾的人。
只是她一开口还未说话一口血腥溢出。
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与腹中的鲜血一起染红了她洁白的裙子,慢慢浸染上一旁的白色鸢尾花。
她就那么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的前一刻,她能听到圣歌,能看到飘散的花瓣与那双承满了星星的双眼。
再然后?
她坠入了一片黑暗里,可身体却从疼痛中解脱出来。自己像是睡在一片温床里,摇摇晃晃,意识不清。
就这样过了很久,她觉得有人影在眼前晃动,有滴滴的声音。
接着,一个久违的尖叫声响起:“陆娜,你这个死女人,你终于愿意醒了?”
——
充满仪器的病房里,窗户正敞开着。
她能听到在仪器声响之外,从楼下传来的汽车嘀鸣声,外面草地上孩子大声的笑闹着,还有微风吹进来时,那夹杂在消毒水中的柑橘香气。
这让她的心跳突然波动了下,一旁的机器检测到后发出警告响声。
护士慌忙跑进来,查看了下她的状况,发现没事才把窗户关上后又走了出去。
只是没过一会,房门又被拉开。
一杯咖啡放到小桌上,“ 你怎么回事?我才出去买杯咖啡的功夫,你这儿又报警了?”
陆娜侧过头,有些虚弱的开口,“你不用回去吗?”
咪咪为了照顾她特意飞来土耳其已经半个月了。
没错,她在自己的时间里已经过去六年,可一睁眼,她却只是那个因为交通事故沉睡了一月之久的陆娜。
咪咪叉着胳膊坐在病床边,“为了你,我把所有假期都花在这里了。老天,你能相信我已经住在费特希耶快一个月了,连海边还没去过么?!” 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却突然一改口气,轻轻说了一句,“你能醒来,就成。”
只是这淡淡的六个词,却包含了一切。
陆娜使劲眨了下眼,试图把那股酸意压下去。她因为车祸引起心脏发炎,现在全身被仪器监护着,除了虚弱以外,她找不到任何词能形容现在的感受。
就像车子的发动机坏了以后,驾驶它时那种无力感一样。
医生告诉她,她现在需要静养,直到各项血液化验报告正常了才能出院。
“你能给我找几本书看看吗?”
咪咪从mac前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她:“你居然醒了以后的第一件不是看微信,而是要看书?”
“我现在连打字都难,医生说了要我静养。” 她需要尽快好起来,她还有好多事想查。甚至有些地方,她想亲自去看看。
这六年的时间存在在她的记忆中,那么的鲜活。可是,这一切又如何对人讲起?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当床头落上第二本书的时候,陆娜终于可以下床了。那意味着她身上背的检测仪器也都拿掉了。
就在她出车祸的一个半月后,她才能下地再一次站到了镜子面前。
再一次看到这么清晰的自己,在她记忆深处已隔了六年时间。还是那张脸,除了少了血色的青白外,什么都没变。
只是,小肚子上多出一道伤疤,医生告诉她,是车祸时破碎的挡风玻璃刺伤的。
同样的位置,可她的记忆里却是一根银色的罗马式长矛。
陆娜突然攥起拳头砸到玻璃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响,洗手间的门被拉开,坐在地上的陆娜看到咪咪带着护士神色慌张的向她奔来。
第二日。
女孩站在床边张开手,几颗黄色的药粒放在摊开的手心中。陆娜顺着看上去,见她斜着眼质问:“你为什么不吃?又扔了?”
创伤性后遗症 — 这是医生对她的诊断,也是为什么要吃这几片药的原因。
但是她不想吃,这些药让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让她越来越分不清真假。
咪咪突然坐到她身边,摸着她的额头问:“陆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突然变了好多?不要吓我,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啊。”
这还是她醒来以后的第一次大哭。
就是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让她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要怎么对她说,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里她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男人,甚至为他怀了一个孩子,最后还为他死了。
但是,一睁眼这一切都是假的?
此刻,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里,陆娜就在她闺蜜的怀抱里哭到天昏地暗。
——
两个月后,费特希耶小镇的海滨大道上。
女孩把车停好,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才冲面前的海滩走去。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咪咪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陆娜低头把易拉罐拉开,喝了一口才说:“再等等吧。我还有几个地方想去看看。”
“你... 真的确定不是…车祸导致脑震荡后引起的什么神经分裂下的幻想症?”
噗一声,“老天,能说出这么一串,真是难为你了。” 陆娜有些苦涩的看着前面碧蓝色的大海。
你看,就连一起长大的闺蜜都不相信她。
是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连她都会慢慢忘了呢?
“我没事,只是正好趁车祸休息一下。以前…太累了。”
手机那边又不放心的嘱咐几句,挂断后,陆娜往沙滩上一躺,听着耳边的海浪声,开始一点一点回忆他们在地中海的生活。
就算卢修斯二世存在在历史中,就算阿卡、萨拉戈萨、甚至她曾对她提到过的阿拉贡这一切都真实的存在过,但是她也确实证明不了她曾参与其中。
陆娜用胳膊遮住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进沙子里。
深夜,一阵海风吹进来,带着窗边的纱帘哗哗作响。
陆娜翻了个身。
黑暗里她似乎被人用力卷进一个温暖又有力量的怀抱里,她习惯的靠在上面,听着他的心跳安心入睡。她的手下意识的抚过他前胸一道道伤疤。睁眼寻去,还是那张脸,甚至连他睡着后睫毛下拉的阴影长度都还是那样。
“陆娜..”那道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响起。“陆娜…”
接着,一旁手机的铃声响起。
陆娜突然惊醒,她点开微信。
“陆娜!”咪咪尖叫的声音传来,“就是你出车祸前,国贸电梯里遇到的那只金毛,你还记不记得?”
“你说什么?” 夜里突然被叫醒,陆娜肯本反应不过来。
“啊呀!说了你也记不得。一会儿你挂了,看下我发过去的图片!必须看啊!”
听她挂断后,陆娜不明所以的把手机放回床头上想接着睡过去。
叮一声,又亮了下。
她突然被什么牵动着,坐起来,把手机重新打开,点开咪咪头像旁的小红点。
是一张油画。
准确的说,似乎是一张挂在教堂里的油画。
现在,那灰色的繁复的雕刻建筑就像印进她灵魂里一样。
画里一位黑发女孩牵着一匹金色的大马,马上坐着还未被加冕的金发男人。
陆娜一抖,手机掉到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