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一只鸟》子牙河

2、第2章

　　每周一照例要升旗。

　　去操场的路上，姜何拉过祝知秋，边走边说悄悄话：“今天放学陪我走车道行不行？“

　　祝知秋惊讶：“懒人也愿意绕远路？”

　　姜何咬牙：“谁是懒人！”

　　祝知秋更惊讶了：“当然是你啊，你不知道吗？”

　　姜何：“我懒得跟你计较…”

　　旁边凑过来打算听一耳朵的杨明忍不住开口：“你看你，都懒得计较了，还说自己不是懒人？”

　　姜何怒目而视：“干嘛？你们俩还等着我计较呗？”

　　眼见着操场就在眼前，姜何这破脾气又要起跳，这两人只好连声答应放学陪她一同走车道的要求。姜何满意地说：“早一口答应不就行了，非要说些懒人什么的，这不是污蔑人吗……”

　　祝知秋和杨明：跟姜何做朋友好累！

　　打定主意要在放学路上守株待兔的姜何哪管他俩怎么想，早已经心不在焉了。主任在台上唾沫四溅地讲话，姜何在下边神游天外。

　　如果晚上真的碰到梁迢泽了说些什么，他会不会又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姜何想着想着，心思又飞到梁迢泽的脸上去了：想那么多呢！只要能见着梁迢泽一眼，管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说来其实奇妙，姜何对梁迢泽的喜欢，就是始于他那一张好脸。

　　分科前还在一个班的时候，两人只是普通同学，半生不熟的那种，说过一些话，有过一些交集。姜何视梁迢泽为众多同窗中的一员，没有一丁点旖旎心思。

　　但她对梁迢泽的印象很好。

　　第一次和梁迢泽说话，是她在教室外受到别班同学之托，去问梁迢泽要本书。

　　当时是课间，梁迢泽正在补觉，姜何和他不熟，踌躇半晌，实在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但刚刚托她帮忙的同学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两难之下，她还是决定先叫醒梁迢泽。

　　出乎她的意料，被搅了美梦的梁迢泽没有任何不耐烦。他听姜何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姜何的时候歉意地笑着说：“麻烦你了，还耽误你课间休息。”

　　姜何听他说话温温柔柔的，一时间也忘了为什么当事人自己不出去，反而把书交到她这个传话筒手上，稀里糊涂地就出了门，把书转交给了在外等候的那位同学。

　　姜何那天跟祝知秋感慨：“梁迢泽讲话好温柔！细声细语的！”

　　祝知秋因为学生工作，之前就和梁迢泽打过交道，听到姜何这么说，颇为赞同：“他的确相当温柔，尤其是说话的时候，跟你这种人大不一样。”

　　姜何听到这话倒罕见地没有反驳，反而点头附和：“确实确实，我要是有他一半的好脾气，就谢天谢地了。”

　　后来同班的一学期时间里，姜何和梁迢泽依旧没什么交集。偶尔和梁迢泽说上一回话，姜何就要和祝知秋发表一番“梁迢泽好温柔”的见解，因为周边像他一样的男孩太少了，姜何每每觉得稀奇，一定要夸奖一遍才算是圆满。

　　学校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要求分科，姜何和祝知秋一同到了文科班九班，梁迢泽留在了理科八班。两个班正好作隔壁，偶尔还是会打个照面。

　　一次午休，姜何拉上祝知秋在走廊里晒太阳，之前同班的几个女生也跑来一起聊天。

　　梁迢泽正好打完球，和汪秦他们一起回教室。汪秦之前也是一个班的同学，大家都认识，经过这群女孩旁边的时候，彼此打了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起头，聊到了文科班的男女数量。

　　一个女生叹气：“文科班，尼姑庵。”

　　另一个女生附和：“说得好对，咱们原来班上男生那么多，现在每天看着那几个‘好姐妹’，盯也盯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好姐妹”之一杨明刚接完水，从走廊尽头回来，顶着几个女生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大为疑惑地进了教室。他摸了摸刚剪的寸头：“我的新头很丑吗？不该啊……”

　　看着他傻愣愣的背影，一群女生在阳光下，整齐地摇了摇头。

　　“唉，看看他，再看看刚刚走过去的梁迢泽，唉。”

　　“其实这么一看，梁迢泽真的挺好看的。”

　　“汪秦也不错……”

　　莫名其妙地，几个人开始细数分班前那些帅气的脸庞。

　　最终一致得出结论：“梁迢泽最好看。”

　　姜何也很肯定这个结果。

　　她是那种凡事听过了就会很挂记的人。于是在接下来四五六七次的偶遇里，她都会很认真地去看梁迢泽的脸，跟祝知秋发表见解的时候从原来的“梁迢泽好温柔”逐渐变成了“梁迢泽真的好好看啊”。

　　终于在她又一次对梁迢泽的美貌表示赞叹时，祝知秋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姜何，你是不是喜欢梁迢泽啊，怎么老提他？”

　　姜何一惊。

　　她想让祝知秋把这番话收回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水过也许无痕，但这番话已经在爱挂记的姜何心里留下了痕迹。

　　她再碰到梁迢泽的时候，祝知秋说过的话就开始反复在她的脑子里浮现。

　　“你是不是喜欢梁迢泽啊？”

　　我是不是喜欢梁迢泽啊？

　　姜何想。

　　次数多了，没有也成了有。

　　姜何对梁迢泽的喜欢就这样开始了，有点无厘头，也有点玩笑。但祝知秋知道的时候，说，这很姜何。

　　姜何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是一个很勤劳的行动派，她认真地单方面喜欢着梁迢泽，为此付出许多小小的努力。

　　但和她风一样的性子截然相反的，是她在对待情感时兔一样的胆子。

　　于是祝知秋眼中的她，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祝知秋实在忍不住，去问她：“你现在怎么一碰到梁迢泽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你是把他当暗恋对象还是当仇人啊？”

　　姜何正在写日记，她会把和梁迢泽有交集的那些瞬间，悉数写下来。她从勤勤恳恳的记录中抬头：“不知道。”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好像是有点怕见他。”

　　祝知秋几乎要无言以对：“我看别人暗恋都是往上凑，你怎么往后躲啊？”

　　姜何反驳：“我也没躲啊！我不每天都制造机会多看他几眼吗？”

　　祝知秋这下懂了，说半天这姑娘就是纸老虎，有贼心没贼胆。她了悟地对姜何说：“我还以为你这性格，会哐哐哐就是一顿表白呢。没想到情窦初开了，原来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敢偷偷喜欢啊！”

　　她看了眼姜何密密麻麻的日记，颇为担忧：“暗恋嘛！也挺正常的！我就担心大家同学一学期，本来就不熟，你这长时间地不显山不露水，人家还记不记得你啊！”

　　姜何听了也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写日记去了。

　　这场悄无声息的喜欢，一晃就是大半年。

　　升入高二之后，教室挪了地方，两个班从一墙之隔变成了一楼之隔，还是面对面的那种。姜何见到梁迢泽的机会少了很多，寥寥几次还都是和同学一起，但偶尔一次见面，还是能让她高兴很久。

　　昨天在车道上，她这样独自一个人，见到独自一个人的梁迢泽，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了。所以她即使有点儿怵单独面对梁迢泽这件事，但依然奉上了笑容。

　　只不过谁能想到，梁迢泽竟然忘了她的名字。

　　姜何看了一眼台上做周汇报的学生代表，长长叹息：祝知秋当初真是一语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