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茶子酱

1、chapter1

　　不知道为什么，这年夏天格外的热，热得让人生烦，热得漫长，热得经久。明明都快要踩到秋天的头影，却还似盛夏。烈阳当空，温风很燥，寒蝉隐在繁叶中，知了——知了——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叫。
　　-
　　江数这几天有些烦。
　　他家隔壁的那栋别墅这几天被人买下来了。原本，江数对于这件事是不做有任何感想的。但是！现在，他有宇宙那么大的意见！
　　前些日子，只有夜晚的时候，隔壁家偶尔会传过来些装修的噪音。这不打扰什么。过了几天，白日里，断断续续有小货车熄火开火的动静。江数也没觉得什么。一直到前天晚上，隔壁家开始“白日轰隆隆夜晚砰砰砰”。这两天都是这样——白天吵，晚上也不停。
　　宁静祥和的夜里这噪音总是那么突兀，把江数吵的一夜醒三回。虽然很莫名其妙，可江数就是觉得太憋屈了！
　　太阳正烈，大正午的，江数又被吵醒了。
　　江数太不爽了，在这之前小少爷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憋屈。
　　今天，他不打算再睡这了。
　　江数披上外套，出了小区，顶着一张臭脸，带着满身怨气朝小区大门那走。
　　他打算买点饭吃了，然后赶紧找个宾馆睡觉。
　　小区被栏杆圈着，小区大门旁边种着几排法国梧桐。炎炎夏日里，马路踩上去都感觉软绵绵的，那树倒是真的不嫌热，还立得笔直，茂密的枝叶总能挡住些暴烈的阳光，在这烈日里显出一丝生命的清凉。
　　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就在这些梧桐树下面。
　　大概是晌午炎炎正好眠，路上没多少人，只有三五个行人靠在马路边树阴凉下走。四周只有蝉在饶有节奏地鸣和风声轻打在耳旁，是夏天独有的一种安静。走到店门前甚至可以听到店里墙壁上挂钟“咔哒咔哒”地响。
　　江数推开门进去。
　　店里没有买东西的人，只有迎面吹来的空调冷风，让人心头一快。
　　正对着门口有个冰柜。江数没睡醒，到这儿还迷迷糊糊的。直接走到冰柜前，拽了个食品袋。推开玻璃罩，也没看是什么，提起个纸箱子就把里面的东西往袋子里倒。“哗啦——”一声，一袋子巧克力味冰淇淋。
　　江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买面包，可他确实是在提着一袋冰淇淋围着货架转，转着找面包。
　　分针从12:34走到了12:39，转出了15°，转走了莫约五分钟。老式挂钟的钟摆一摇一晃，在头顶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声都滴进江数耳朵，落在心头。
　　他急了。
　　提着一袋甜筒围着货架找面包，感觉跟个傻逼一样。
　　江数立在货架前，垂着眼，一边看薯片包上广告语，一边又启唇：“老板，你们这样有面包没？”
　　少年的声音像极了初春小溪的流水。听着清澈，觉得干净，让人爽朗，又微微带点哑。
　　声音不响，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安静环境了，传遍整个便利店绰绰有余。
　　一秒。
　　两秒。
　　三秒。
　　……
　　三十秒。
　　没有回应。
　　江数的大脑自觉地认为老板年纪大了，听力差，自己声音小，没听见，非常正常。
　　他身子一转，侧过来，手轻扶着货架子，脖颈□□，一张帅脸从货架边探出来，四处寻店老板。
　　收银台离他不远，一下子就找到了，再加一个5.2的视力buff，江数看的很清楚——
　　店老板立在收银台后方，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身着一件纯象牙黑的卫衣，头半垂着，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因为帽檐的遮掩看不到脸。只看得出身材清瘦，却能将这件衣服完全撑起来，很有型。
　　听力不好的年纪还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材，凭他多年健身的经验来看，这位店老板肯定也是个健身爱好者。
　　江数心里对这位木头人店老板很是感慨。
　　虽然身躯历尽风霜年事高，但童心不泯还年少，仍穿得一身黑，还像个十七八的青春期躁动青年，追赶潮流，不向年龄屈服，不被岁月击倒！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痞帅痞帅的小伙子吧！
　　什么是吾辈楷模？这！就！是！吾辈楷模！！！
　　童心未泯，积极向上，其老人之谓乎！
　　江数在心里犯了好一会二，手里的冰袋子毫无征兆地突然贴上小腿，凉意透过薄裤化作一股电流直窜上脑瓜。恍然间，他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傻逼。
　　轻咳了声稳定声线，嗓音上提些，又问一遍：“老板，你们这有面包没？”
　　这回，这位听力不好+反应慢+年迈的店老板终于有动静了！缓缓抬头，刚好与他对上眼。
　　目光交织的一瞬，简直是历史性的一刻。
　　江数将这位木头人店老板的面容一览无余一清二楚——
　　双眼皮很重，眼角向上微挑，烟熏妆一样的黑眼圈，不重，反添了分诱惑，眼里透着冷漠，却是个四处留情的眼型，鼻梁很高，唇红，头发被帽子压着，额前留有些下垂的发。脸廓线条流畅分明，下颌轻显点美人沟。
　　不是大爷。
　　总结一下就仨字——大，帅，逼。
　　江数天生就有副好皮囊，走到哪里都是尤为耀眼的存在，所到之处皆有赞美。众星捧月中长大，称赞他美颜之词听的耳朵起茧，自己就是个颜值处于金字塔顶高层的存在，所以他并不很在意他人相貌。
　　但是这人，真，挺帅啊。也就比他差了那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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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多钟的时候，江数又醒了。
　　他撑起身，手机的提示灯一下一下有节奏的闪着绿色的光。有信息。
　　江数把手机摸过来，沈劲野发来的。
　　【您帅气的爹。：来玩】
　　江数这次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他睡饱了，心情甚好。
　　两分钟前的，还不晚。
　　他给回过去：【哪】
　　沈劲野那边秒回：【小区广场】
　　【JiangShu：等着】
　　江数做事利索，“唰”地一下转移到。
　　“□□战争”闹得更激烈了几分。
　　中午那会儿，他在24h便利店找了好一会儿的面包，敢情人家是现做现卖的，今日份的晌午前就已售罄。未果，他提着一袋子脆筒“凯旋归来”，上一秒塞冰箱里，下一秒又倒床上睡过去了。
　　再睁眼，一直到现在，他没吃饭，中午没吃饭，一天也没吃饭。
　　“□□战争”闹得还挺激烈，江数随手抓了三个甜筒，去找沈劲野。
　　天边若隐若现的弯月犹似昨夜残梦，暮色在浓云间点燃星火，野花星星点点，像被抛出去的一把彩色纽扣，零散在野草从里。蝉鸣声声不息，夏风呼啸而过。打人一个措不及防，温热。
　　余光中，江数瞥见24h便利店，今天中午在店里的情景不请自来浮现在脑海：他问完，店老板缓缓抬头，朝着他愣了三秒，目光呆滞，没反应过来一样，三秒后，神情冷漠开口：“卖没了。”
　　语气完美诠释了“毫无波澜”这个词语，真的不掺杂任何一点感情。
　　江数从那双如大海般深沉的眸子里看出了三分凉薄，三分不屑，和四分漫不经心。眼神就在无声的说，老子都懒得屌你，烦不烦啊，找不到不买。
　　总结一下就俩字：好屌。
　　江数当时就觉得这店老板不仅是个大帅逼，简直还酷炸了屌毙了。
　　一想到这，江数又不快乐了。这什么服务态度，差评差评！
　　江数舔着甜筒在心里怨念，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很重。
　　他回头——褐发棕瞳面带笑容。沈劲野。
　　他又将头转回去，环顾四周。一路愣神走，原已是广场。
　　沈劲野：“想什么呢。”
　　“没。”
　　江数看着沈劲野走到长椅前又坐下，也走过去。
　　沈劲野靠着长椅边坐的，他没坐，站在沈劲野旁边。
　　江数把剥去纸皮的甜筒递给沈劲野，那人接过去，说了个“谢”。
　　江数想起来，沈劲野是找他来玩的。
　　他垂着眼，问沈劲野：“玩什么。”
　　沈劲野没反应过来：“什么玩什么？”
　　“你喊我过来你说玩什么。”他语气很平静，没什么起伏。
　　沈劲野恍然，“噢”了一声。
　　“等下，人还没到。”
　　“谁。”
　　“职高的呗。”
　　“隔壁职高？”江数也恍然了，“你喊我来干架呢。”
　　沈劲野回答了一声，他嘴里吃着东西，声音很模糊，支支吾吾的，听不清说的什么。
　　江数也不管他说的什么：“我不混社会已经好多年了。”
　　初三那年把一个高二的揍ICU后，在那长达一年之久的反省时光中，他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简直大错特错，选择了隐匿江湖。
　　思绪停留在这儿，沈劲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知道，”沈劲野低着头把玩手里的甜筒，看着甜筒在指间跳芭蕾，声音满是调侃，“不劳动手，就请您来镇个气场看个热闹行吧。”
　　沈劲野幸灾乐祸：“您干出来的英雄事迹芳名远扬都快使您名满江湖了，说不定职高的人看见您望而生畏直接撒腿就跑呢，这多省事。”
　　他抬头跟江数对上眼，挑眉：“嗯？”
　　江数：“。”
　　江数：“滚。”
　　沈劲野不再接他的话，边欣赏自己刚才那段饱含中文水平的话边拿着半个甜筒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