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乔克力夹心

14、我和我哥拍照片

　　我心想莫不是幻听，我哥却好似也听见了，我俩同时回了头，视线里只有影楼老板双手抄在胸前，视线是冲着我们这边的。他吊儿郎当的靠在门边。我盯着他看了半天，脑海里似乎又那么一丝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走近了些，问：“你是......”

　　他依旧靠在门边看着我：“宜故第四小学......”
　　我灵光一闪，闪一半没电了，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他继续说：“你隔壁班......”
　　“上奥数拓展课坐我旁边的那个......你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曾广祁。”
　　“对对对曾广祁！咱俩一起上了五年的课然后你转学跑了，上课都没人帮我分担回答问题了！”
　　他侧身让开，大拇指像门内指指：“进来坐坐？”
　　两分钟后，我们就坐在了本来没打算进去的影楼里，周围是一堆堆的汉服，面前是几杯茶。
　　我转头和一言不发的我哥说：“哥你还记得不，我放学路上老和你说他。”

　　说完我又自问自答：“哦，你路上基本都闷头走路，估计没听。”
　　刚把头转过去，听他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有点印象，你是不是老吐槽他？”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曾广祁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还有这事？”

　　我赶紧补救：“哥你记错人了，哎呀广祁你这影楼挺豪华啊。”
　　这时们被推开，一个姑娘走进来，和曾广祁挥手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上楼去。
　　曾广祁也在不久后起了身，挑出几套衣服来，向我们解释说，这姑娘是老客户了，一来二去来着就熟了。她把处理好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已经有了不少粉丝，也为影楼拉来了许多客。

　　他拿着摄影机调试的同时和我们说让我们自便，走之前和他说一声就好。
　　等他走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哥，他就开口道：“在这歇会儿也行。”
　　真不愧是我哥，不说都知道我要问啥。

　　我是真闲不住，没多久就跑去找曾广祁，在一旁看他们拍摄，过了一会我哥也跟了过来。他们中间休息了一会儿，我去看曾广祁拍出来的照片。我在这旁边看着，也就看出来个这姑娘换了衣服化了妆，看到他相机里就又变了一个样。我觉得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听他说居然还要再修一段时间。

　　我惊了。
　　他却习以为常，转头过来像是要说什么，却突然顿住，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缓缓开口：“你要不也来几张？”
　　我看出来他的意思：“行啊你，合着来骗我进来是想让我当模特是吧。”

　　他忙说：“没有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挺上相的。”
　　我和他悄悄说，我没啥想法，但我想看我哥照。
　　“你想看什么？”声音从我身后头顶传来。

　　我和曾广祁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被吓了一激灵，转身站起来，看见被我密谋的人正站在我后面。
　　我老实交代，毕竟这事诓不了他：“我想看你照几张因为你从小就不开拍照我都没几张你照片。”
　　我语速飞快，我哥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豁出去了：“你要是拍我就陪你拍。”

　　他又盯了我一会，说：“待会叫我。”留下我和曾广祁待在原地。
　　我不可置信地问曾广祁：“他......这是同意了？”
　　曾广祁认真的对我说：“乔羽延你真怂。”

　　我嘴角扯了扯，咬牙切齿：“那怎么办我欠他的。”
　　曾广祁带我去挑衣服，我看着都觉得差不多，就让曾广祁看着哪身适合我，只给他提了一个要求。
　　“你给我哥找点颜色鲜艳的。”
　　哼，叫他天天黑白灰蓝，穿的死气沉沉的。

　　曾广祁有点犹豫：“你哥会同意吗？”
　　我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小姐姐安排我这张脸，回答他：“你放心，你不跟他说是我的要求就不会被拒绝。”
　　我在曾广祁的帮助下终于穿戴整齐，撩开更衣间的帘子，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恍若隔世，站在原地竟感觉这千年的时间又流转了回去，在这一瞬息，我胸中千钟同震，脑内万鼓齐鸣。

　　我难掩震惊，捅捅曾广祁：“我让你找个鲜艳点的，结果你给他搞了套婚服？”
　　曾广祁回我一胳膊肘，顺便送个了白眼：“婚服比这贵多了，你要我还不给呢，再说，他这要是婚服，新娘子是谁，你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自己：“算了吧，不合适。”
　　拍的过程中我和曾广祁全程互怼，他觉得我哪哪都不自然，我觉得我实在做不到自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就搬出来我哥说我哥比我强多了。

　　我心想他绝对是怕太麻烦曾广祁所以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结果我和我哥没说啥，他拍着拍着拍爽了，让我俩换套衣服来组双人的，说反正不是无偿给我俩拍，他要拿来做宣传的。
　　别人拍照付钱，我俩拍照刷脸。

　　曾广祁亲身体验一回“现实很残酷”。双人照更是要逼疯他，整个影楼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你俩自然一点，生动一点！这是拍照不是上战场，你俩这脸严肃的像马上打生死之战了似的！再说！你俩！靠近一点！直视对方！能！怎！样！”

　　我在心里哀嚎，不是我不想，是做不到啊！
　　最后还是曾广祁自己嘟嘟囔囔，自己找的事哭着也要拍完。
　　我们这两尊大佛终于要走的时候，他说相册一两个月后才能拿到，电子版的会快一些，他加了我俩的联系方式，说等回头通知我们。

　　我们慢悠悠地往回走，人越来越少，我哥突然问我：“这段时间开心吗？”
　　我回答他：“当然啊，做了许多没做过的事，认识那么多人，还有你陪我。”
　　除了不可避免的难受的时候。

　　我反问他：“咱们下一个地方去哪？”
　　他说：“去云南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回云南的路上正好经家里所在的城市，本来想着路过的时候回家待两天再走，等真路过的时候，踏进这个城市，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我和我哥上菜市场买菜的时候突发意外，我哥转手就把我送上车往医院飚，我终究还是住进了医院。
　　第二天醒来没多久，就看见了匆匆忙忙赶来的老爸老妈，算算时间，他们应该是接到我哥通知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根本没有歇息的时间。

　　他们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哥仓惶起身，待他们走到床边，才局促地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乔羽延。”
　　老妈当时情绪就绷不住了，还是老爸说了话：“老大，这不是你的错。”
　　看他还想说什么，老爸开口打断了他：“你带你妈出去缓缓吧。”

　　我哥明白他的意思，搀着老妈先出去了。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让我哥有太大负担。
　　看到门被关上，他才说：“你俩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但从没想过是因为这个。你妈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慌了，快二十年我都没见过她这样了。上一次她这样慌的时候还是你乔叔他们出事的时候，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所以才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我毫无底气地说出这句不知道重复了几次的借口。
　　“你哥把大致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但还没和你妈说，怕她一下接受不了。你迟早要和她说明白的，也不能让你哥老替你是不是。”

　　我带着重重的鼻音说：“爸你居然不骂我。”
　　“骂你有什么用，你哥又不是没替我骂过。从小到大你听吗？”
　　我苦笑一下：“他连这都跟你说了？”

　　老爸冷哼了一下：“我猜的，你有事他比谁都急。”想想也是，上学的时候我犯啥错，他比爸妈先骂我个狗血淋头。
　　老爸用手一抹鼻子底下，起身说：“我去看看你妈怎么样了。”

　　老妈也是单独进来的，看来是老爸把哥留在了外面。
　　我故做轻松，抢先对她说：“妈妈妈我错了。”

　　我本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的，可谁知她听了这话，泪水又决了堤，委屈地冲我吼：“这么大事你瞒了我们那么久，不到真出事还不打算跟我们说是不是。还有你哥，也帮着你骗我们......”
　　我哑然失笑：“妈你别怪我哥......”

　　她立刻凶我：“我怪你哥干什么，还不都是你的主意，天天数你主意最正。”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问你哥接下来怎么办，他没告诉我，他爷俩让我来问你。”
　　终究是逃不过。
　　我把身子撑起来，握住老妈的手，好一会才开口：“妈，你不许生气。”看她犹豫着点点头，我才开始说。

　　尽管我知道她是为了让我开口，她不可能不生气。
　　“妈，你想啊，我在这医院，治疗个三五年的时间里，无非就是延长了受苦的时间，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要你们天天陪着我，到头来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到那一天。这个雷埋在这里几年，还不如埋的时间短一点，我难受，你们也难受。”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治了？”
　　“不治了。”我不敢再看老妈的眼神，低头躲开了。
　　“可是......可是你是我儿子啊，你让我们怎么放弃你。”

　　“妈......有没有这段时间都是一样的，我舍不得你俩和我哥，但时间越长越放不下，执念就越深。我趁现在能多陪你们就多陪你们，咱们剩下的日子好好过。”
　　“乔羽延，妈尽力去理解你，但我们真是都只是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再多看你两眼。”

　　“对不起妈。”我只能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这辈子欠你们太多，只好下辈子还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