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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局者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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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有意把路领得和来时不同,走着走着便到了御花园,沈雁书本能地察觉有一股杀意,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突然听到呼救声,杀气顿消。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落水了!”
听见有人呼救,他们也赶紧过去,湖里有不少正在寻找公主的宫人,沈雁书径直跳了进去。冬日池水冰凉,泡得久了是要落下病根的,沈雁书潜入深处,废了些功夫才捞到往下沉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拖着人到岸边之后公主被人赶忙拉上去,她小腿突如其来的一阵抽疼,挣扎着越陷越深,有池水进入口鼻,脑子里嗡地一声,她无法呼救,瞬时间身体有如千金重,恐惧和痛苦侵袭,她放弃挣扎,由着身体慢慢往下沉去。
梦里她梦见有人环住她的腰间,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再然后她感觉自己眼睛又触到了阳光,却怎么都睁不开,只觉得周围吵闹得很,她抓住某人的手,冰凉但有力,莫名地让她觉得安心。
醒来不知身在何处,慕枝在身侧照顾,见她睁眼先是扶她坐起来,然后才同在外候着的人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没一会儿一个小姑娘冲了进来。
“你你你,你不会浮水还冲下去救人做什么,三哥气得要打我。”
小姑娘连着说了三个你,气急败坏地控诉她,抱怨中带着一丝委屈,可爱极了。沈雁书着实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小姑娘疑惑。
“福嘉,休得无礼。”
屋外有男声传来,不急不缓,沉稳的嗓音令人心安,越过屏风,她抬眼所见便是他。墨发高束,身形欣长,一身锦色华服,眉眼间皆是疏离,一眼便知是让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沈雁书在审视他,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好一会儿,福嘉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解释自己只是想采莲蓬没站稳才掉水里,又说了她怎么救人之后自己溺了水,还是她三哥及时把她捞上来才没出大问题。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怪只怪眼前人目光灼灼,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
福嘉深觉自己被忽视:“喂!你们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呀!”
慕枝不知何时出去的,此刻从外间端药进来,她才将视线转开。
慕枝沉着开口:“三殿下,福嘉公主,太医吩咐公主醒后需即刻用药。”
“我来吧。”
这一开口,周围人神情各异,慕枝眉头轻蹙,将药呈给司空术,然后退到外间,福嘉则是笑眯眯地想找个地方坐下,被人一记眼神盯了出去,还不死心地回头。
“三嫂,我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两人皆是一顿,沈雁书心想这姑娘怎么接受她的身份接受得这么快,左右大婚也不剩多少日子,便回她:“好。”
倒是端着药的人此刻神色微动,多看了她几眼,屋内只余两人后静了下来,他一勺一勺地喂,她只顾张嘴喝,不曾对视,沈雁书满心满眼想夺过他手中的药碗,这么个喂法得喝到什么时候!
然而喂药的人半点都不在意,小心地帮她擦去唇边药渍,因为太过自然,两人完全没有发现这样的动作过分亲密,沈雁书竟也认命般就这么乖乖地把药喝完。
“可要蜜饯?”
沈雁书摇摇头,她不怎么怕苦,然后他便放下空了的药碗,仔细扶她躺下,见她闭上眼睛后才离开。
要不是宫人们管他叫三殿下,沈雁书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细致体贴的人会是一位皇子,她所认识的皇子,从来是高高在上,享受万人敬仰,习惯了被人伺候,哪里轮得到他们去照顾人。
瞧着沈雁书身体有了起色,婚事也提上日程,回到驿馆后来了不少昭国皇宫内的礼仪嬷嬷,教她昭国礼数,驿馆内处处张灯结彩,颇为喜庆。
大婚那日沈雁书早早便被慕枝叫醒,在妆镜前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从梳妆到穿衣,完全由不得自己说一句累。大婚的妆容庄重又繁复,屋子里进来不少侍女,一一排开,手里端着精致又寓意吉祥的物件,她坐在那儿,由着侍女摆弄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慕枝说话。
妆成罢,侍女们退离屋内,只余慕枝一人,她跪在地上。
“陛下吩咐,若公主想离开,此刻便是良机。”
豫国的大军早在和亲使团出发昭国时便已围住那三座和谈条件上的城池,比起交接,更像是赤裸裸的威胁,不管这亲结不结得成,那三座城池元维都势在必得。而倘若她在两国大婚之日殒命,于豫国而言就是最好的出兵理由。
“若我说不呢?”
说话间慕枝手腕一动,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沈雁书,她凭本能避开,婚服被划开一道口子,手臂见了血。慕枝没有放过机会,朝着她不断出招,且招招致命,她左闪右避,屋内也变得狼藉斑斑,千钧一发之际司空术破门而入,拿下慕枝,直接卸了她的下巴,防止她自杀。身后跟着一众豫国使臣和昭国大臣们,见此状况皆是十分惊讶。
“你是公主的陪嫁侍女,是谁让你刺杀公主破坏两国姻亲?”
慕枝已然昏了过去,确保身后的人们都听清他的责问之后司空术甩开慕枝,径直走向她蹲下来,关切地问:“有没有受伤?”
沈雁书差一点点就信了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可那般责难无非是在告诉众人:‘你们豫国自己人动的手,是你们不守信用在先,那往后我昭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你们豫国都不能有微词。’
他的话没有错,那般责问也是应当,将昭国摘得干干净净,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被人当成棋子的滋味,心中烦闷,拂开司空术抓住她的手,冷冷开口:“不劳殿下担心,误不了吉时。”
司空术手心一空,黏腻的鲜血粘在手上,眉头皱起来。命人将慕枝拖出去,然后又叫人去请太医,不顾沈雁书拒绝抱起她,朝床边走去,适才闻声赶来的人们很识眼色纷纷退去,房中又只余他们两人。
太医来看过是小伤,细心处理过后侍女宫人们又一波一波地进来,虽出了一些插曲,但大婚照常进行。
那日她随着旁人的指引,一步步走向他,大红盖头之外的光景一概不知,唯有手臂传来的丝丝疼痛,提醒这一切都是现实。她年少时的倾心把她当做棋子物尽其用,虽然不想承认,她是幻想过嫁给元维的模样的。
胡思乱想间有一只手伸向她,指节分明,她搭上去,那般坚实有力,似乎有将她从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往中拉出来的力量,可是她不敢回握,不敢再去相信,只轻轻地搭着,任凭他牵引自己前行。沈雁书此刻无比清楚,她不能再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和依赖,自己于司空术而言,当也是一枚棋子,与元维不同的是,这一回,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轻易交出自己的真心。
她知道战后的昭国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司空术就必然要保住她的性命,让元维没有出兵的理由,而这保,也只是一时,一枚无用的棋子,终究会被抛弃。
毕竟她对两国来说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元维还有征讨昭国的意思,她就永远不会安全,元维要的,是她的命。她原以为元维只是想她远嫁昭国,从此再不相见,可他是铁了心要她死,要让她的死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她这个和亲公主,已然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