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旦日初出》长生翁

1、你是我的满目星辰（一）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四周黑漆漆的，伴随着空荡荡的寂静。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一直有人在不停的喊着...“瞳瞳，瞳瞳，求求你醒醒。”
　　这是谁的声音？他的声音几近畏惧，带着最虔诚的祈求，好像深陷绝境的是他。
　　瞳瞳？这是她的名字吗？
　　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而且很容易累，意识很容易就软踏踏的趴下了，她想就这样睡一觉。
　　可是刚刚的声音还在不停的絮絮念念...
　　她于心不忍，过了好大一会后，才慢慢地缓过来，在黑暗中，她看到了密密麻麻发着亮光的丝线，她慢悠悠的穿梭着，很奇怪的是那么小的丝线，她竟然能透过它们看到类似如电影版的片段，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自己的回忆。
　　她慢慢的翻阅着...在找寻着，醒或者不醒的依据。
　　在一片丝线中有一根细细的最亮，那是一个少女因为没有追赶上离去的父母而蹲在马路边的树下小声地抽泣，从远处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蜷缩的成团刺猬。
　　一个刚从补习班出来的少年慢慢的滑着花纹滑板在慢慢靠近。
　　“小不点，你是迷路了嘛？”他站定，声音轻亮而清晰。
　　因着这句话，故事开启了序幕。她看似黑暗的人生绽出了光与亮，那光先是星星一点，继而蹿起成火苗，展开光晕，逐渐弥漫开来。
　　他把手伸过来，那是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想要拉她起来。
　　她甚至都没有犹豫，就递出了手，两手相握，手心传来软软的温暖，借力站起。
　　是沉默了多久以后呢，低他一头的她怯生生的站在他旁边，努力的止住了哭声，本想说声谢谢，却固执的反驳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我不叫小不点，我叫...白曈曈。”因为刚哭过声音有着稚嫩的沙哑。
　　“tong tong?哪个tong？”他好奇的问道。
　　“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曈..."女孩提高了音调,倔强的回答道。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微微弯腰，挡住了光线，好似所有的自然光都被他收敛了起来。
　　他注视着对面哭成花猫的女孩，继而慢慢的念起了一句古诗：“春旦日春生，曈曈耀晨辉。”
　　倏尔那光的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笑着说：“你好，白曈曈，我是苏晨辉。”

　　哦，是了，有个很重要的人叫苏晨辉，而她是白瞳瞳，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一切好像是从那个冬季开始改变的。已进入初冬的z城舒适而惬意，早晨的阳光贴合着蓝天，印在栋栋玻璃大厦上。
　　调皮的云也湊了上来，轻飘飘的浮着，伪装成安静的样子。最先落黄的杨树下有家在这好多年的流动早餐铺腾腾升起烟雾，包子，胡辣汤，煎包有序的逃离热锅中，进入需要它的人胃中。
　　城市中心的一中是省级性师范初中，校内的主路栽种着两排法国梧桐树，因为常年鸽子的聚集，常会落下鸟的粪便。故这条街又名“天使街”。
　　落满黄色树叶的道路以悠远的姿势向远处延伸，建筑错落有序，再往前走左手边是食堂区，分为两个食堂，而教职工食堂在最大的食堂二层。
　　自从校领导在大会上提倡科学饮食，早餐一定要吃好喝好，不能不吃的宗旨。教师食堂首当其冲，把早餐已经变成了自助餐的形式，来吃的早饭的老师也更多了。
　　食堂靠窗一侧的餐桌边，有四个老师围成一桌边吃边聊，气氛相当和谐。她们在讨论昨天初三的教导处黄主任被打的事情。中间虽然隔了超过人头的隔板，却也不影响声音的高速高效传播。
　　隔着挡板的邻桌，是一位在安静吃饭的女子，穿着米白色的大衣，显得娴静而端庄，四人的喧闹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你们都知道初一（二）班的白老师吧...哎一字用的八卦十足，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是稍显年轻的一个老师突然改变了话题。
　　白衣女子听到白老师三个字立刻暂停了剥鸡蛋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是那个特别漂亮，白白净净、文静清秀的语文老师吧？”中年女老师刚吃口饼，颇有兴致的问道。
　　年轻点的老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是她，我给你们说--刚来还不到一年，在学生中人气还是挺高的，而且桃花运还蛮好的，好多人给她送花。最开始我还想着给她介绍男朋友呢，当时她还说自己没谈过恋爱，我就不信~~你们说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谈过嘛...咱这学校都不一定多少单身老师喜欢她的吧~~。”
　　“都谁追她了？”中年女老师眨着好奇的眼睛，把who what 写满脸。
　　那可多了....年轻老师故意拉长了语调，压低了声音.....几个脑袋默契的凑到一起。
　　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喝汤的白衣女子脸色暗了一下，看在外人眼里更显得清冷不可靠近。她特意偏了一下头，陇了拢耳边秀长的直发，仔细的听着。可是从那句可多了以后，她就听不清了...只听到了她们“哦哦，这样那样”的附和声。
　　“我怎么不知道谁追我...”白衣女子不开心的小声的说了句，习惯性的向右咬了一下嘴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白衣女子收拾好餐盘，把大衣领子往上卷了卷，特意避免八卦的人群，饶了个方向，走向餐盘回收区。大概是思绪还停留在身后的缘故，刚走几步，就和对面来的老师碰上了，哐当一声，盘子、碗、勺子、散落一地。
　　白衣女子的视线被突入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思绪，目光追寻着餐盘，赶紧蹲下捡拾。碰到她盘子的女子也赶快把餐盘放在就近位子，蹲下来捡拾，“实在是对不起，我没留意到，齐了吧。”声音悦耳而空灵。
　　白衣女子应声抬起头，近距离的观看，碰倒盘子的女子长了一张完全在她审美范围之内的脸。相仿的年纪、二十多岁，五观明丽，白皙小巧的脸庞上一双灵动的双眼，此时正笑成月牙，温暖柔和，寒冷的季节，她竟因着这个笑容察觉一份暖意。
　　白衣女子不在意地轻声说着：”没事的。您快去吃吧。”
　　碰倒盘子的女子还想说些什么，白衣女子也没留意她想再说些什么，像是脚底抹油了一样，快步溜走了。
　　而那桌在身后八卦的人，因着盘子摔落的声响，也早已注意到这里。所以她们默契的又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
　　“白曈曈？她什么时候在的...还都已经吃完了...
　　“不会都被听到了吧...
　　“哎呀...我们都一个办公室的，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白老师...”
　　毫无结果的讨论后，她们也结束了早饭。
　　从食堂出来，白曈曈就去办公室整理了一会教案，抱着作业走进教学区。
　　此时是接近上课时间的空隙，阳光慢悠悠的撒在教学楼内，经过一扇扇玻璃的映衬，变幻出不同形状的光影。
　　年轻的少年们在早读，有的摇头晃脑知乎者也的读出，也有人像小鸟啄食一样念经。但总会有调皮的人破坏这美好的氛围，比如用一条假蛇。突然一楼的初一（二）班内传来一位女孩的尖叫。
　　张瑾萱的小脸被吓的刷白，须臾是冷静的责怪，大大的眼睛盯着同桌的男孩“杨昊，你幼稚不幼稚。”
　　“可你不是吓了一大跳？”说这话的男孩懒懒地斜靠在墙边，用书挡住了假蛇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
　　张瑾萱刚想反击，前面的女生快速回头喊了声”班主任来了“。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变了魔法，教室里的其他小动作也都停止了，变成了无比整齐划一卖力地学习。
　　白曈曈刚要走进教室，今天早饭被八卦的黄主任拿着一条围巾拦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白老师，您见过这条围巾吗？“
　　白曈曈想起了听到的关于学生恋爱被抓逃跑的事情，心下猜测黄主任这是要通过围巾找早恋的人了，伸出修长的手，接过认真看了看，说：“我们班没人带过这种围巾，不过彩色方格围巾应该好多人都会用，黄主任，这可不好找...”
　　黄主任道：“没办法，不好找也要找。这天天看着孩子们，感觉都长的差不多...认脸又认不出...”
　　“别和孩子计较了，没准哪天她们自己出来道歉了。”白老师诚恳的说道。
　　“还道歉，现在的孩子都被家长宠上天了，崇尚自由...对了...白老师，我刚听到你班里有人大喊大叫，你要好好管管..你还年轻，不知道现在孩子...”黄主任开始了他的日常说教，微风吹起他聊胜于无的头发。
　　白曈曈想起了黄主任“光明顶”的外号，但仔细看黄主任的长相，也是标准的大眼睛，高鼻梁。除却发福和发型这些因素外，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大帅哥。他老婆也是出了名的漂亮，是一所医院的护士。
　　黄主任看白曈曈有点愣神，有点不开心的问道：“白老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曈曈回身看了眼班级的同学，有些违心的惭愧说道：”是...是，黄主任...您说的对。我会好好教导.....呀...她低头看了下手表说：“快上课了，别耽误您了，不然等中午的时候您发个广播，或者在微信群里问问其他老师。”
　　“广播？黄主任灵光一线，一扫阴霾：白老师真聪明，这让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说罢便笑着离开了。
　　白曈曈不太确定黄主任是否能在这近千名学生中找到昨天的一对小情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感慨他的执着。
　　课前是疑题答惑时间，一些好学的同学已经拿着课本，跃跃欲试，等着老师的解答。
　　张瑾萱从书里转头偷偷打量着下来讲解的白老师：标准的鹅蛋脸，纯净如星辰的眼眸，配上乌黑长长的的睫毛和翘起的眼角，白皙的脸庞显得清秀至极，这样白皙的皮肤很可能和她喜欢在屋里看书，在教室教课有关系。
　　白瞳瞳今日穿一件米白色大衣，简洁收腰设计把细细的腰肢衬托得更完整，阳光满满的铺在她身上甚是好看。
　　张瑾萱眼睛边看着白老师，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杨昊：“你的帅气舅舅不是快要回国了吗？看咱们白老师，和你舅舅是不是挺合适的？”
　　“老师怎么能做我舅妈？”杨昊皱了皱眉头，觉得她的话荒谬至今。他心里有着极其深的辈分观念。老师就是老师，亲人就是亲人，哪能随意混搭身份。
　　“哪里有矛盾吗？咱班小蕊她妈妈就是老师呢....”张瑾萱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两人很快便拌起嘴来。
　　听到声音的白曈曈回头，给了他们一个轻飘飘的警告眼神，他们两又很有默契的闭上了嘴巴，拿起了书本，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书起来。
　　电子铃声响起，白曈曈走上台，拍了拍手，吸引一下大家注意。
　　“打起精神来，同学们，美好的一天已经开始了。”这是她一贯的开场白。
　　“昨天我们学了诗词鉴赏，今天老师给你们补充学一首小众的诗，再练习一下大家的鉴赏能力，好不好？”
　　不同于给其他人留下的清冷形象，在学生面前，她就像是开朗民主的邻居大姐姐。
　　下面的同学们像是捣蒜一样，整齐划一的大喊：“好。”
　　白曈曈回身在黑板上写道z城、唐代，这四个字，并故意卖个关子说道：这个诗人，恰好呢是咱们z城人，是唐代伟大的诗人，有谁能猜出他是谁？
　　杨昊轻声说出：“杜甫？”
　　张瑾萱坚定的否定了他的想法：“杜甫是巩县人。”
　　“李白吗？”杨昊继续猜到，原本的他对于诗人地域丝毫没有关心过，连背诗都觉得费劲了。
　　张瑾萱觉得杨昊是越来越扯了：”李白是四川的，更远了，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呀。“
　　突然脑海中的知识库被检索到，“白居易”张瑾萱开心的大声的喊道。
　　“我也觉得是白居易。”杨昊给出一个抄作业时候认同的笑。
　　在张瑾萱说出答案的时候，也有一小部分同学大声喊出。
　　“有的同学已经猜到了，白居易，诗名：春旦日初出，曈曈耀晨辉。选自续古诗十首...”白曈曈转身边念边在黑板上书写诗。
　　春旦日初出，曈曈耀晨辉。
　　草木照未远，浮云已蔽之。
　　天地黯以晦，当午如昏时....

作者有话说

　　如大家所见，书名灵感来自于白居易的诗。绝对好文，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