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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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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惜儿在破云轩待了几日,每日不过是逗逗小猫,看吴之念练剑。与吴之念同住的那位师兄仍没有回来,这里也从不见有人来访。然而吴之念仍是小心得紧,时时提防赵惜儿弄出什么大动静。
这一日,猫儿睡了,赵惜儿百无聊赖,便缠着吴之念道:“我一直在这里待着,总也不是办法。岛上的人还没有找到你这里来吗?”
吴之念把剑收了鞘,道:“怎么,你还盼着他们找到你吗?”又慢慢道:“这几日外面闹翻了天了,吴伯元那个老不死的气得大发雷霆,说连你这样一个小丫头都看不好。岛上到处都在寻你。”
赵惜儿沮丧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找到最后怎么也会找你这里来的。”
吴之念点点头,正色道:“所以,我要找个机会把你送出去。”
赵惜儿嗫嚅道:“回家好,回家也不好,这样回了家,爹爹要骂死我。”
吴之念轻笑一声,心下道,什么好啊好的,让你出岛,可没说让你回家。
对赵惜儿来说,吴之念实在是一个大大的谜团。他武艺高强,可甚少露面,他与她才相识不久,便冒险救她,她说那天夜里是来找他玩的,师兄们却都不相信。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抬眼望他,这个身形颀长、身姿矫健的青年人便映入眼帘。他的脑袋里盘算着什么鬼主意捉弄她的时候,眼睛就轻轻眯起来,瞳仁在日头下现出琥珀色。
这天夜里,赵惜儿睡得正香,吴之念忽然急急进来,反身关了门,轻叫道:“花脸猫,花脸猫,我的床你睡够了,快起来,今夜就要送你走。”
赵惜儿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这几日她和小猫睡在吴之念的床上,吴之念睡在卧房外的小榻上。
“怎么了?”
“你被发现了!”
赵惜儿惊惧之下睡意全无,忙从床上跳下胡乱地穿了衣服。小猫在被子上伸了个懒腰,猫眼微睁,又沉沉睡去。
二人匆匆地到了海边,这里与赵惜儿来时靠岸的地方并不是一处,四周草木丛生,荒凉无比。岸边停着一具小舟,二人匆匆地登上去。
吴之念将船划得离岛有些远了,才松了手。赵惜儿递过一条手帕让他擦了汗。
他坐下,定了定神,对赵惜儿说道:“这次回去,不要回家。”
赵惜儿急道:“那该去哪里?”
吴之念笑道:“我管你要去哪里,反正先在外避避风头,过一阵再回去。行走江湖的人,不至于连个破庙都找不到。”
赵惜儿急得快哭了,道:“你把船划回去,我要告诉师父不是我偷的《鸣凤刀二十三式》,我不要走,你让我回去!”
吴之念笑道:“你空口白牙,他怎么肯相信?”
赵惜儿低头哽咽道:“不是我偷的,还能屈打成招吗?”
吴之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赵惜儿胡乱扎起来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像秋风中颤动的枯草。
他慢慢地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本极旧极旧的书,轻声道:“书在我这里。”
赵惜儿猛地抬头,愣了片刻,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书还回去,害得我被诬赖!师兄,你快把船划回去好不好,我们把书还给师父……”
吴之念冷冷道:“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书,怎么会轻易还回去?”
“师兄……”
“小师妹,书是我偷的。”
“为什么……”
吴之念把书扔到她面前,道:“你不是想练鸣凤刀吗?这书给你,回去照着练吧。”
原来那天施连驰从她房中找到的《鸣凤刀二十三式》竟然不是真的。
“这书早就丢了,老不死的发现以后不敢声张,一直在暗中寻找。委屈了他那些忠心耿耿的狗,挨个被他怀疑试探过了,总算怀疑到我头上来。”
“你为什么要偷……”赵惜儿呆呆地望着他。
吴之念沉默了一会儿,复跳回船头摇起桨来,他的声音听上去那样远、那样冷。
“真正的秘籍中并没有图谱,你识字不多,上岸以后找人教你。”
“锦瑟岛不过是个唬人的幌子,什么岛主师父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东西……我想这书失窃的事他眼看着瞒不过了,才要诬陷于你。”
“小师妹,其实鸣凤刀根本就是失传已久,就算这书,也是后人凑了许多进去装点门面。鸣凤刀许多招式与飞鸾剑同名,你切记,”吴之念得意道,“真正的第一式,其实是凤凰在笯,为的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赵惜儿的眼泪模糊了眼眶,他此刻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初遇那天的狂傲姿态。
她抱紧了双膝瑟瑟发抖,吴之念叹道:“小师妹,江湖不是你想的那样。”
海面上天色将晓,远远的已能见到渔船。吴之念把《鸣凤刀》塞进赵惜儿怀中,道:“一会儿有我相识的船家近了,你便上去。切记切记,先不要回家,等风头过了再回去。锦瑟岛的人发现你已经不在岛上,必然要派人去你家中找你。你数着日子,下了第一场雪再回去。”
赵惜儿瞪大眼睛道:“师兄,他们当真发现了我吗?你是不是又骗了我。”
有船近了,吴之念打了个唿哨向那船家招手,转头悄悄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有缘还会再见的。”
赵惜儿攥着那册书换了船,待船要驶远了,忽然转身抓着船舷大声喊道:“吴之念!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吴之念大笑道:“你见不见我,不是你能决定的!要勤加练习啊,丢进水里也不要还给吴伯元!”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了,最后那几声,像飞鸟落在水面,像眼泪轻轻地落在船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