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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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幽暗，只透进来稀疏的光，车窗半降，隐约嗅到外面潮闷的空气。
俞咛撇开视线，看去外面。
裴沿续问，那晚有没认出他。
她第一时间想到高中毕业那晚，心跳刹时漏了几拍。
再细细想，他说这句话之前，有说周五那晚见面的事。
她暗暗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一点。
“当然认出来了啊！”她哈哈笑着，“五中公认的校草，还是常年位居榜首的学霸，德智体美劳样样出色。裴总就是我们那届的神呐！”
裴沿续偏头看她，神情平静，眼里黑白分明，刚好红灯变绿，他收回视线缓缓启动车子。
车里安静得过分，俞咛盯着屏幕上音乐的暂停键，食指痒痒的，接着一点点移向屏幕。
裴沿续的声音徐徐响起，“原来还记得。”
俞咛食指停在半路，总觉得带裴沿续的这句话，带了些意味。
不会是说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就是当年五中叱诧风云的人物吧？
“记得当然记得！”俞咛忙说，“我只是想裴总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应该不大想和员工有过多私交吧，所以……”
“嗯。”
不知道是不是俞咛的错觉，总觉得这一声“嗯”带着些疏离。
不管怎么样，这事就算蒙混过关了？！
俞咛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往椅背靠过去，伸手摸了下颊边，居然出汗了。
她用手往脸上扇风，侧过脸去看窗外。
其实，她不愿意再提起，还有一个私人原因。
高中毕业会那晚，是她在常栗的最后一晚，第二天就要跟着家人去安良市。
在常栗生活了十几年，突然说走就走，多少有些不舍得的。
那晚亲亲又停停，脑袋清晰了又迷瞪。
在最后的一次，他吻得比之前要温柔很多，一吸一吮的柔意，像是在对待一份奇世珍宝，生怕力度控制不好一含就化。
她甚至不用过多回应，缩在他的怀里就有着足够的安全感，温热又坚厚，好像永远不用担心外面的风雨。
然而，现实却截然相反。
白天爸妈才严肃地和她说过，这次离开常栗可能过不上以前的无忧生活。
接下来面对的是躲避、未知、迷茫，还有害怕，就是不会有这种安全感了。
在裴沿续的怀里，那份安全感是那么的真实，她知道，只要离开这个怀抱，一切都是虚的。
那一刻能无限延续，那该多好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她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
一想到巨大的反差，她鼻子一酸，就在裴沿续的怀里，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裴沿续停了下来，盯着怀里的人顿生无措，
他低声问：“怎么了？”
她哭着边摇头，有泪水滑到嘴角，尝到了苦苦咸咸的味道。
她当时想，还好他及时抽离了，这么苦咸的味道，她一个人尝就够了。
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裴沿续无奈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迫你了。”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脸越来越红。
难道真要她说“你太温柔了吻技太好了亲到我都哭了”？
有人说，对一件事的释怀，就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出来。
可是她还是做不到啊啊啊啊！
先说她才成为行深的员工，甚至脚只踏进了培训室，连办公室还没进去过。
在还不清楚裴沿续对那晚的吻的态度，她是不敢拿工作来赌上的。
再说两个根本不熟的人接吻，她被亲哭了，虽说隔了九年之久，现在想起还是很糗啊！
这么多主观客观的原因杂在一起，那晚的事，不提了也罢。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晚她虽说喝了不少，还是能把个中细节记得，那么裴沿续呢？
他能不能记得那晚的事？
或者说，能不能记得那晚和他接吻的，是她？
车内一路沉默，俞咛则一路纠结着，直到回到楼下，她磨蹭着解开安全带，低下头左手手指抠着右手的，迟迟不下车。
裴沿续伸手点开了音乐，舒缓的钢琴声在逼仄的空间流动。
他单手支在窗沿，食指和中指轻敲着方向盘，眼睛投向前方。
耐心十足。
俞咛舒了口气，又暗暗吸了一口。
“那个，裴总，”俞咛低着声，艰难地开口，“你有认出我吗？”
认出我就是那个色胆包天去撩你，
结果被你吻哭了，
第二天跑路了的，
怨种女孩吗？
俞咛心跳如雷。
只要裴沿续没认出她，她宁愿去饺子店不吃大块肉，只喝小米粥！
吃饺子不点酱油辣椒油！
吃鸡肉不吃鸡腿只吃鸡胸！
只希望他没认出她呜呜呜……
“认得。”裴沿续云淡风轻地说。
！！！！
连上天都不给她节食的机会了！
俞咛全身汗毛竖了起来，分分钟准备着抗御外敌。
“朗诵大赛上，你说音响的噪音比你家的吸尘器声音小。”
嚯！原来说那件事！
高二那年俞咛参加了朗诵大赛，当时她朗诵的是汪国真的《我喜欢出发》，正朗诵到“我想学着品味一种缤纷的人生”时，音响发出的刺耳的噪音。
台下的人全都捂紧耳朵，俞咛在台上也陷入了迷茫。
眼前的灯光暗下，她的手腕被握住，一抬头，只见一身西装的裴沿续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后台走去。
裴沿续是当晚的主持人之一，估计是看她傻愣愣地站在台上，才出面拉她走的。
待重新换了个音响后，她也调整过来了。
重新登台，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还好啦，比我家的吸尘器声音小——”她歪着头，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那么亿点点！”
唉！
怎么回忆里有他的净是一些糗事的呢！
她不死心地问：“还有没有其他？”
“比如？”裴沿续转头看她。
“离校门口不远的斑马线，我扶过好几个老人家过马路的。”好人好事可以抵消一些糗事吧。
她问：“您有没有印象呀？”
“没有。”
“……”
好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只字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那晚的人是她？！
俞咛胸腔内的大石顿时清空，笑容也明媚了不少。
裴沿续依旧看着前方，余光却把俞咛的微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眼睑微动，再抬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裴沿续提醒道。
“谢谢裴总送我回来。”俞咛声音欢快得像一只重新飞进大自然的麻雀。
她下了车，还转过身弯腰对着车里的人挥了挥手，才又转身离开。
高二朗诵过的诗，直到后来在安良她还时常挂在嘴边。
——凡是到达了的地方，都属于昨天。
——太深的流连便成了一种羁绊，绊住的不仅有双脚，还有未来。
俞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大言不惭，会说出“接吻吗”的女孩了。
这九年来，她学会了很多很多，不随便说话是其中之一，因为知道，说出来的话，要负责的。
也经历了现实的残酷，还有人性的复杂，有太多的人和事，很难用简单的是与非来评判。对人对事，也就多保留了几分。
与其寄托于别人是否有残存的好感，还不如给彼此蒙上一道屏障，天知地知我知，不管你知不知。
抓住能抓住的——工作和金钱，才是王道。
直到那道欢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裴沿续关掉音乐，仰着头枕着后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
第二天俞咛起了个大早，问就是今天正式上岗，激动的。
一起培训的一共三个人进入销售部，于勤是销售，她和徐静羡是销售内勤。
销售部和运营在同一楼层，吴羽培见到她们两眼泪汪汪说，她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销售部加上她们两人总共三个内勤，另一个内勤叫左雪，忙得不可开交，和她们说了下大概的工作流程就让她们回到自己位置上消化。
俞咛对着满屏表格，脑里只有一团越解越乱的线圈，她瞄了眼不远处的徐静羡，只见她凝着眉，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传来。
唉，办公室小白可不那么好当的啊。
正当她对着表格继续消化不良的时候，后勤部来了人说召集新入职的一批人参加培训。
她内心咯噔了下。
这次培训，不会是她昨天争取回来那个吧？
时隔两天，大家再次聚在培训室。
“上周五不是说培训结束了吗？怎么又培训了。”有人抱怨道。
“是呀是呀，”俞咛附和着，生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怎么又培训了。”
“听说是临时增加的，早会时裴总发话，让新员工多接触公司的产品，产品经理当场提议给新员工增加一节实操课。”
“这么说，我们被产品经理拿来实操咯？”
“唉呀，反正也培训两天了，不差这么一会了。”
大家坐了好一会，李倩才走了进来，她笑意盈盈地说：“第一天上班都很不习惯吧，给大家一剂兴奋剂怎么样？”
“啊，公司还搞兴奋剂吗？”
李倩神秘一笑，“大家猜猜这次上实操培训的是谁！”
“我们认识公司的人不多啊。”
“对啊，是谁呢？”
“今天这位你们肯定知道。”李倩抬眼看向外面，随即提高音量，“有请裴总！”
“这节课是裴总来给大家上！”李倩鼓着掌退到一边。
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木着脸跟着鼓掌，纷纷往后看去。
裴沿续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步伐矫健，经过俞咛时，把她耳际的头发都带起。
他在台上站定，修长的手指轻敲着讲桌边沿，星眸往台下一扫，瞬间安静一片。
“今天由我来给大家上这节实操课。”他低沉的响音响起，“我把原理讲解和实操一遍，再让每位同事都操作一遍。”
裴沿续讲完，李倩忙递上一部工作手机，然后操作投屏。
裴沿续这次讲解又与在样板房讲的不同，先讲了些使用的原理，又结合一些理论，有条理又缓慢地演示一遍。
可能因为老板亲自来上课，大家既兴奋又听得专注，裴沿续的讲解简洁明了，大家不知不觉都不约露出一脸恍然，课堂气氛也好了起来。
唯有俞咛心虚，全程只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演示完毕，裴沿续放下手机，侧身点着鼠标退出投屏界面，边问：“谁先上来操作一遍？”
“我我！”
“我可以！”
“裴总，这题我会！”
台下无论男女，纷纷抢举着手，一脸跃跃欲试。
俞咛腿一撑，屁股轻轻往下滑，瞬间让自己置身于一片手林中。
嗯，很好，藏得很好！
真好啊，她有一群热情敬业又可爱的同事。
不经意的抬头，对上那双星眸，俞咛心脏一收缩。
那眼神……怎么说呢，明明若有似无，却又像刀锋般尖利。
俞咛颤着身看了下四周，只有她没举手。
好像……有点另类。
于是她保持隐匿于手林中，颤巍巍地把手举在脸颊旁。
诚意没有，起码有态度嘛。
裴沿续划开视线，正过身看向大家，“看到大家这么热情，我很欣慰。”
“研发部的同事都知道，我这个人奖罚分明，追求质量的同时也要效率，因此对第一个出色完成任务的人都会给予奖励。”
其他人一听举手更高更用力了。
俞咛的腰挺直，手规规矩矩地举着，板正的姿势怎么看都很爱岗敬业。
也只有她知道，被一群热情的同事包围着，这手是举给监控看的。
裴沿续往旁边的李倩看了一眼，李倩马上会意。
“好啦，我要选一位同事上来了！”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逐行去看，最后视线定在一抹明亮倩影，
“就请那位穿绿色衣服的同事吧。”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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