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风落·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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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年顺风顺水，似乎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林竹易励精图治，大臣们也尽心辅佐——至少表面上两方相安无事。那时全国上下一片盛世太平之景，百姓安居乐业，江山安宁蔚然。
然而在表面的平和之下，那身居高位之人却渴求更加猛烈的风浪。秦潇自致和朝开始本就是京城太守，况且秦绪在宫内伴读，其族人也有许多身居要职。因此，这位太守大人自然不安于现状。尤其是荧致六年，他被提拔为左丞相，从此，他的名字，便开始频繁地在朝堂之上出现。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位兢兢业业的高官，居然早已在暗地里招兵买马。
荧致七年的那个春节，全国上下一片喜庆，安宁祥和。大年三十，林竹易坐在桌前，等着秦绪来，还准备晚点去参加宫廷一年一度的同庆宴。
他听到外面隐约有人在叫喊，还有车马声响，他以为是临近的街巷在庆祝新年，所以没太在意。
然而过了更定，秦绪还没来，他起身，打开窗户，想看到他的身影。但是他看到的是一片乱象，远一点的地方，人马倒伏，火光通天，而楼下，则是无数戎甲兵士。他忽然想起，因为是过节，所以他让宫中大部分人都回去过年了，他们到初二才会回来，当然，也包括大部分的守卫。
他从窗户翻出，站在第二层的屋檐上，借着遮挡，他绕到了背后，随后又跳下去，落到一楼的屋檐上。这样所有的情况就一览无遗了。
他逐渐意识到，这些部队并不是因为宫中失火来救援的，而可能恰巧相反，他们是放火者。他们并不是朝廷的部队，而在这个角度可以依稀看见护心甲上写着一个“秦”字。
他那一瞬间如坠彻骨寒冰。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绪迟迟没来。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湘落的烟火迟迟没有开场，为什么街上仿佛空寂无人。
他翻回三楼，拿上自己的长剑，接着重新返回，落到地面，随后便绕到了部队的背后。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秦绪身着淡蓝长袍，手执长剑。看到他之后，遣散随从，然后伸手指了指靠近檐苑的方向，示意他从那边走。
然而竹易一咬牙，提剑便刺，秦绪后退一步，在金兵相接声中，他轻轻说，“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父……”他把“父亲”咽回去，改成另一种说法，“秦氏家主暗地集军，这些军士本无逆反之心，但秦潇正是抓住了他们穷困的弱点，许给他们万贯家财。”他话说到这个程度，竹易就懂了，对这些人来说来说做不做某件事情，只是取决于报酬多少的问题。至于秦绪……他相信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两人假借交手之机，交换了不少情报，竹易听到百姓并未受伤，只是以宵禁为由被遣回家中的时候，眉目舒展了一些，他也了解到目前叛乱并未进入战争。也就是说，天下目前还是安定的，第二天早上，他们会照常走出家门，感叹一下昨天没能看成烟火，然后这件事情就成为了他们聊笑中的谈资。但是他又想到那留守宫中的二十多位警卫，或许他们的家人还不知道他们牺牲的消息，或许有的还在等着他们回去一起过年……他脸色一变，抓住剑柄就准备走，却被秦绪叫住了。“此去一别，恐再难见。”他说了一句。竹易苦笑了一声，“欠下的那杯茶，就……未来有缘重逢再喝吧。”其实他们很清楚，这样的概率太小太小了，林竹易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荧致帝。而秦绪自然无法改变什么。最后的最后，林竹易只是右手虚握往前递了递，就如同他们在落阁无数次轻碰茶杯的那个动作。
他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后来秦绪听说，林竹易用上了决术，但最后孤立无援，独木难支，还是离开了。
落阁的桌上是他没喝完的茶，还摊开着一本书，他在落阁建成那天没看完，那天刚好翻找到，准备看完。
落，世事所起，世事所归也。
再后来他听说竹易去南方重新建国，再然后，江文统一全国，竹易隐居，不知所踪。
他去过一次那座高山，也曾经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一个雨夜，他重回落阁，随后看着滔天的江水，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
一切最坏的预想成了真，一切的执念也终于迎来了一个结局。
从此落阁再无那一身淡蓝长袍，只剩下了一杯早已干了的残茶和一卷永远看不完了的书。
竹易写过一首诗，诗里说，江落烟雨几度至，杨柳初垂，只叹再无飞花时。
但其实，飞花依旧，只是故人不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