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她》君日尧

42、尾声

　　沈曼盈实在是太困了，发完微博，就睡死过去，心心念念的澡最后没能洗成。

　　以至于第二天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她都有些嫌弃自己。

　　沈曼盈快速洗了个澡，穿着背心裤衩从浴室里走出来，露在外的肌肤因这段时间的暴晒，颜色深了不少，肌肉线条也越发的清晰漂亮。

　　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向床走去，坐下。

　　按照惯例检查手机消息的时候，她看见了沈家康的消息。

　　沈曼盈手一顿，将毛巾盖在自己发顶，改为两只手拿手机。

　　【父亲：你真和封默那小子在一起了？】

　　【父亲：算了，我不干涉你，但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

　　【父亲：不不不，我也不是说你们感情一定会出问题，就是说万一啊。】

　　【父亲：网上的一些言论有好有坏，不要过度相信，也不要完全不听。】

　　【父亲：可能我又有说教的嫌疑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做自己，不要因为别人而改变你的选择。】

　　【父亲：画漫画和导片子，等都体验过了之后，再做一次决定吧。】

　　沈家康在四五点的时候发了一连串消息，还有不少撤回的消息，消息的内容涵盖范围也广，从恋爱到人生抉择，似乎是想要将他过去没有能够说出的父亲式关心，放在一个不会被回复的时间里，一次性说清。

　　沈曼盈一路往上翻，将每一条都看的很仔细。

　　以前总觉得父亲离她很遥远，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甚至连长相都有些记不清。最开始进组的时候也在害怕，踌躇，总担心见上面了之后会面临两人都说不出话的尴尬。

　　但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要熟悉父亲的存在。
　　头一天进组的时候看到他那张黑瘦、满是沟壑的脸，她竟神奇地产生出一种‘他应该是这副模样’的理所应当。

　　似乎他们也没有分开很久。

　　而今天沈家康的信息再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生疏和隔阂并没有那么大，沈家康从来没有放弃过父亲这个身份，只是他有些笨，没办法兼顾好两边的身份。

　　就像当初她有机会选择两项，但是最后只选择了一项，因为她想要将全部的精力投入进导演这条路，做出更好的成果。

　　选择，大概是一门艺术吧。

　　显然，在选择这门艺术上面，父女两人还需要好好修炼才行，目前的状态来看，两人都不太合格呢。

　　沈曼盈释然了许多。

　　【好。】

　　【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

　　沈曼盈回完消息，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她将脑袋上盖着的毛巾拿下，微干的发尾卷翘着，蓬松起来，她用毛巾擦拭着未干的部分，眉眼舒展开来。

　　这么多年来，对于父亲的认可抱着近乎执着的念想，现在她总算可以放下了。

　　父亲并不是完人，他的认可一文不值，沈曼盈在追求这份一文不值的认可时，甚至迷失了自己，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找不到了。

　　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那份她已经找不到的东西。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的漫画才会越来越无聊，因为她在画一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没有明确的主题目的，也没有明确的受众，只是漫无目的地挖掘自己的牢骚，将其美化成一副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漫画。

　　连愉悦自己都不是。

　　所以，她到底失去的是什么呢？

　　——
　　虽然像个哲学家一样思考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但作为剧组的实习生，认真搬砖才是首要任务，关于‘认识自己’这种假大空的话题总是要排在现实之后的。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夜以继日的运转让脑子累得只想睡大觉，连多花时间思考吃什么的问题，脑子都会直接罢工不干。

　　总而言之，沈曼盈累得不行，更别提找什么自我了。

　　又是一个搬砖日。

　　沈曼盈将设计好的分镜头脚本交了上去，虽然最后商量采用的部分只有很少的几个镜头，但这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一份实习生脚本，最后换到了沈家康的万字经验分享，怎么看都是血赚。

　　而封默闭关了一个礼拜，也终于交出了作业，成功逃离了酒店，总算是可以正式参加拍摄工作。

　　他闭关多日，再次到达片场见到沈曼盈的时候，两眼泪汪汪的，委屈得不行。

　　“这几天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封默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

　　他非要钻进沈曼盈的怀里求安慰，“你都不知道在你爸的迫害下，我改了多少版歌词，我写了这么多年歌，都没改过超过三次以上的！”

　　“我怕影响你思路。”沈曼盈无奈地搂住封默的细腰，想制止他扭来扭曲的动作。

　　他们俩站在天台的入口处，往来的工组人员都看着，眼神一个比一个暧昧，和沈曼盈熟悉的，甚至还对她抛媚眼，调侃她。

　　沈曼盈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扯起微笑回应。

　　她拍了拍封默的后背，小声说，“差不多啦，人都看着呢，影响不好。”

　　“可是我想再抱一会儿，你不给我抱吗？”封默抬眸，漂亮的眼睛凝望着她，里面写着不开心的小情绪，让沈曼盈难以招架得住。

　　她抬手将封默的帽檐往下按了点，避开了那双眼睛，“给给给。”

　　不给的话，他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确定关系后的封默莫名娇气，撒娇卖萌示弱一套一套的，死死地拿捏住了她的弱点，让她几乎没有拒绝余地。

　　但这样的封默又很熟悉，喝醉酒之后的他就是这副模样，这让沈曼盈怀疑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样子。

　　封默得到了沈曼盈的允许之后，安分了不少，搂着她，静静地埋在她的脖颈间，没有半句言语。

　　他的鼻尖有萦绕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封默贪恋地深吸了一口，一边感受着对方有些灼热的体温，尽管有些热，但他就是不想松手，甚至还想要贴得更紧一些。

　　气味、体温、怀抱，这些东西让他特别安心，烦躁了几天的心情也终于在这里得到了舒缓。

　　然而总有那么不和谐动静会破坏这份安然。

　　封默的手机响了，然而他并不想去接。

　　沈曼盈见铃声响了许久，抱着她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得提醒，“你手机在响。”

　　“推销电话，不用理会。”

　　他没有松手。

　　“万一是重要电话呢，你还是接一下吧。”沈曼盈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使了一点力道，对方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去掏手机。

　　沈曼盈低头瞥见了来电显示：宋星月

　　她往边上移了点视线，装作没有看见。

　　接到电话后，封默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好像又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沈曼盈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去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总是有零星的字眼会钻进她的耳朵。

　　有一些她听不懂，貌似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

　　没一会儿，封默放下手机，沈曼盈以为电话接完了，便对他说：“走吧，去做开拍准备工作吧。”

　　然而，封默拽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成功。

　　“那个男人让宋星月回去，再不回去就过来找她，强行带她回去。”

　　沈曼盈看了眼他的手机，对方也很配合地将手机举起来。

　　通话还未中断。

　　“那我可以做什么吗？”

　　封默呆楞了一瞬，随后笑眯了眼睛，像一条小桥，好看极了，“不用，我可以解决。”

　　他晃了晃她的手臂，声音甜甜软软，“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不会的。”

　　“嗯。”封默松开她的手，“你先去吧，我想和她再说点话。”

　　沈曼盈的手腕脱了力，自然垂下，但她没有走开，还想说点什么。

　　“怎么了？”封默接电话的手又放下。

　　“我这么说话可能有些冷漠。”沈曼盈盯着自己的脚尖，“对她的生活负责的人终究还是她自己，你······”

　　沈曼盈不想让封默的生活被别人捆绑，只希望他能过好自己的就好。

　　“你放心，我没有什么助人情结，但我还是想把我能做的做好，不然我怕我后悔。”封默笑容轻佻，但眼神透着发自内心的坚定。

　　他在告诉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封默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沈曼盈没有理由再担心什么。

　　“好，那我先去那边了。”

　　“等等。”封默叫住她，握紧拳头比了个‘加油’，“搬砖加油。”

　　沈曼盈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嗯，你也加油。”

　　等到沈曼盈走后，封默才拿起手机：

　　“他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吗？”

　　封默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得很，“他什么都没说，就打算过来带你走，你还真就打算跟他走？”

　　“你都不问一句他的打算吗？”他真是败给了宋星月的‘痴情’。

　　“他会要这个孩子的。”

　　对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封默隐约觉得不对，“什么意思？”

　　“他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我会劝说她接受这个孩子的。”

　　“宋星月！你疯啦！”

　　周围人多，封默只能压低嗓音，“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为了一个破男人，你把孩子当成筹码，你要的幸福和安全感就是这样的吗？”

　　“封默，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的声音很虚幻，像是从另外一个国度传过来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想要和一个人产生羁绊的欲望，想要和他捆绑在一起，这样我就能够找到自己的归属。”

　　封默看向远处的沈曼盈，没有说话，红着眼眶继续听下去：

　　“你比我勇敢，也比我幸运。”她的语气中含着向往，“她看上去是个很可靠的恋爱对象。”

　　“千万不要变得和我一样。”

　　“宋星月。”封默心情复杂，各种酸的苦的混杂在一起，“你怎么总是喜欢把自己的选择权拱手让人啊。”

　　对面沉吟良久，道：“大概是我选累了，不想选了。”

　　人呐，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了许久，都没有能够挣扎出来，终究还是会累的，既然希望的世界看不到了，那还不如去泥潭地下看看那里的世界有多肮脏。

　　或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吧。

　　不想选择，同样也是一种选择，对此，封默无话可说。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能做的也做了，不欠你了。”

　　“接下来，就祝你好运。”

　　宋星月：“再见。”

　　“再见。”

　　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没能互相取暖成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究竟哪条路是对的，又有谁能知道呢。

　　封默收回手机，朝沈曼盈大步走去。

　　她说的没错，自己是幸运的，比起深不见底的泥潭深地，他选择了一条所有人都认为是美好的道路，而在这条道上，刚好遇见了沈曼盈。

　　这样，他就再没有理由放弃挣扎，就算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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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儿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