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向北》Plusone

1、思南向北

　　我是一个人民教师，教高中的。
　　也带过几届学生，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勤勤恳恳地履行着我教师的责任与义务。
　　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好像始终都无法忘记那两个女孩子。

　　这两个女孩一个叫司南，一个叫项北，两个人的成绩都很好，她们的关系也很好。
　　记得刚入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她们，两个小姑娘的性格也很开朗活泼，让人光看着都会觉得欢喜。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们是同性恋，而且在一起一年多了。
　　实话说一开始我不太相信，我觉得她们现在还小，高中时期女孩子之间关系好，举止亲密，嬉戏玩闹，这都很正常，所以我也没在意。

　　后来有天中午，有个任课老师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跑来办公室找我，说我的学生打架了，让我赶紧去看看。
　　当时每个班上都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我着急地跑去找主任，路上想都没想都能猜到肯定又是那几个男孩子。

　　就在我思索着怎么跟主任开口时，我看见了项北，她正站在政教处门口罚站，而司南就在她旁边，一直拉着她的手在哭。
　　小姑娘的皮肤很白净，这一哭两个眼睛红得像兔子，让人看着心疼。

　　我把项北带回办公室，想问清楚这件事的来由，可她却死咬牙，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只好让她先回去上课。
　　后来，有个看到的学生过来找我，说项北打架是因为有个男生总是来找司南麻烦，还对她动手动脚的。

　　我听到之后就把项北叫过来，我觉得这个女孩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这种打架的行为有些恶劣，就计划着让她先去给那个男生道个歉。
　　可项北却纹丝不动地站着。
　　当时有个不懂事的学生，从办公室门口路过的时候，还笑得很大声说：“她不会是谈恋爱被逮着了吧?”

　　我有些皱眉，毕竟对于班主任来说，自己班的学生早恋，这其实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我尽可能地把语气放平缓些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项北诚实地点了点头，我有些生气。
　　但碍于眼前的对象是个女孩子，我还是轻声细语地问她，想让她跟我实话实说。

　　我说：“你跟老师说实话，老师就不追究。”
　　可她还是看着我不吭气。
　　我有些无从下手，就喊办公室外的那些学生，让他们去把司南喊来，那群学生笑着跑开了。

　　司南进门时有些紧张，一进办公室看到项北就开始哭。
　　看着她们俩我叹了口气，内心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奈地说了句：“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刚打算让司南回去，项北就开口了。
　　她说：“我真的喜欢她，我和她在一起了，我是同性恋。”
　　少女的声音很纯脆。
　　仿佛充满了干净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却也像在小声呐喊，一点点撕扯开压抑的自我。
　　那一刻，飘零在海上的孤独家好像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指南。

　　项北的态度很坚决，她说自己绝对不会向那个男生道歉。
　　我记得当时她气愤地说：“那个男生说司南很恶心，可我并不认为同性恋有什么不对。”她抬头看着我，瞳仁清澈又明亮，“难道不是吗？”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
　　我让她们走了。

　　没过多久，这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项北和司南之间的事也在年级里传开了。
　　被打男孩的家长要找项北谈话，当时我就一直站在旁边。

　　这次项北的态度很谦和，一直在鞠躬道歉，她说：“对不起，打人是我的不对。”
　　但男生的母亲从开始就在冷嘲热讽，嘴里还说着些带有攻击性的，不太中听的语句。

　　男生母亲说了几句后，项北的妈妈就来了。
　　她的气场很强大，从着装来看，应该是个职场女性。
　　她来到这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项北一巴掌，我看司南有些慌了神，不安地跑过来。
　　项北的母亲看了她一眼，只冷冷地说道：“等会谈”，于是又转身带着笑脸，拉着男生的母亲开始谈话。

　　赔礼道歉，外加补完医药费，过了很久男生的母亲才肯罢休。
　　待她走过项北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啐了口唾沫，表情很是不屑地说了句，“真不要脸！”
　　我清楚地看到司南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一刻，我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痛到了。

　　男生的母亲带着满嘴的讥讽离开后，项北的母亲走到项北身边。
　　她看了项北很久，缓缓张口说：“我打你一巴掌，是为了惩罚你早恋的行为，很快就到高考了，我希望你静下心来学习，你有一个好成绩，有一个好未来，你才能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

　　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母亲。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我看见她走到楼梯口时就开始抹眼泪。
　　是一种无声的哭泣。
　　另一边，司南有些委屈，就连鼻头都是红的，她一直低着头，紧闭双唇，像是过了很久，项北才把她拉回班里。

　　之后这两个女孩子就开始拼命地学习，成绩更是一次比一次得出色，但周围还是有很多人。
　　那些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们，对她们指指点点，说着些阴阳怪气的话。
　　我想了很久，给她们留了张纸条，我说：“你们一直是你们，才可以赢。”
　　我真诚地希望她们好，发自内心的，只要熬过去就什么都好了。

　　那个时候她们高二。
　　上了高三，她们就跟了别的老师，新老师脾气很好，性格也很温柔。
　　我也就没再过问。

　　再一次见面，是在高考刚结束。
　　这次是项北红着眼睛，她牵着司南的手，对我鞠躬，说了声“谢谢”。
　　在那个蝉鸣不止的盛夏，喜欢永远热烈。
　　它们藏在过去一闪而过的画面，躲进此刻少女泛红的双眼。

　　后来，我听那个新的班主任说：“高考成绩出来了，项北和司南考得都很不错，俩姑娘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我笑了笑说：“这多好啊。”
　　这个消息就像是夏日绽放的烟花，也绽放在我的心头，短暂又绚烂。

　　再后来，是那天傍晚，夕阳弥漫着远山的红，将落日的余晖照进万物。
　　我还是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但我发现桌上有张小纸条。
　　正面是我当初留的那句话，背面是项北留的，她写的是：“我赢了”。

　　或许她们的爱不被现实认同。
　　但从此以后。
　　她们一直是她们，永远也不会输。
　　就像童话书中隐瞒世俗相爱的两位公主，今后也能在自由的风里，尽情相拥。
　　爱不分类型，爱是感觉。
　　她喜欢她，又恰巧她们是女孩子，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