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乌托邦》绾江

3、玫瑰园·黄玫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总会随手带一枝黄玫瑰给我。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扬起顽劣的笑，然后特地再买一枝回赠给他。
　　渐渐竟形成了我们俩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
　　除了多出来的黄玫瑰，其它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但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的忍耐都将到达极限了。
　　只是我们谁都不曾主动提起。
　　是受名为眷恋的感觉所驱使的吧。
　　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尚还娇艳的黄玫瑰，自嘲的想。
　　眷恋彼时的温存。
　　却又厌恶相互的束缚。
　　再轻盈的泡沫都会破裂，更何况过去种种美好的幻影呢。
　　我时常分不清，回忆究竟是抓不住的光影，还是令人沉沦的幻觉。
　　至妙至幻，诱导着人们趋之若鹜。
　　我的手指自下往上，缓缓抚上了花瓣。
　　随后收紧掌心。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整点的宣告。
　　他还没来。
　　泛白的指尖一瞬卸了力。
　　玫瑰花瓣已被揉捏的皱皱巴巴的，失去了原本的明艳。
　　就像我们早已枯萎的爱意。
　　雨一点点落下来了，却滋润不了失色的玫瑰。
　　仿佛是跨越了世纪一样的久远。
　　整点的钟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没有动，就安静的站在雨中，淡淡目视前方。
　　他踏雨而来。
　　雨雾朦胧了他缓步走来的身影。
　　我的视野竟也慢慢氤氲起薄雾。
　　我也曾想象过，在细雨里，我和他互相依偎，共沐甘霖。
　　眼下却不是昔日幻想中的意境。
　　雨势渐大，雾色更浓。
　　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看清了他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也更清楚的望进了他的眼底。
　　那里面不过是一片荒芜，再看不见什么色彩。
　　我记得我曾经跟他说过，他的眼里是一片耀光，旁人只能从中窥探出夺目的白色。
　　或许，那也不是白色。
　　不过同样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色彩。
　　只能算是，比现在亮了一些。
　　掌心的玫瑰再一次被狠狠攥紧，脆弱的一如我此刻想扼杀的回忆。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我松开手。
　　他接过了我手中已经被折腾的残破不堪的玫瑰。
　　这是他第一次接下我带给他的黄玫瑰，和我无数次接下他赠与我的黄玫瑰并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明白。
　　我撑着已经开始发昏的头脑看向他，他错开了我的目光，任由我肆意的打量他。
　　此刻我唯一能明白的或许只有他接过的那朵黄玫瑰的寓意。
　　故事终是要走向尾声。
　　再次翻页又是下一个新生。
　　无关彼此的新生。
　　倦怠裹挟了整个身心，大脑混乱不堪。
　　我又想到我和他都曾最喜欢的那几句话。
　　“我也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
　　“这时候所有故事都已成型”
　　“而结局尚未来临”
　　那是我和他自欺欺人的借口。
　　我们早在不知不觉间走向结局，无可避免。
　　黄玫瑰的花瓣终是片片洒落，落入曾经只配被她俯视的泥土中，沾染了遮掩昔日色彩的尘泥。
　　我们最后留下的，也只剩沉缓但不会停顿的步伐。
　　往昔的热烈，通通用彼此远去的背影来偿还。
　　雨雾弥散，隐去我们曾到过的气息。
　　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话。
　　爱意随雾起，雾起爱亦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