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绸月桃

58、往昔

　　晚上，瞿扬将累得昏昏欲睡的于归搂在怀里，轻轻吻在她的额角，低声道：
　　“宝贝儿，你家里的事我一直没问过你，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怀里的人蓦地一僵，瞿扬的心跟扎了刀子似的，
　　“没别的意思，我妈应该快来蓉城了，我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应付起来没有准备。”
　　其实他在胡扯，他们调查于归用的都是一样的关系，瞿扬查不到，他妈就查不到。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他实在是太想了解于归的苦痛了，他想陪着她痛一遍，也许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他就是想。
　　于归从瞿扬怀里挣脱，侧卧在瞿扬面前，眸里不知什么情绪一晃而过，
　　“你真的想知道吗？其实不是多新鲜的故事。”
　　瞿扬抚上于归的鬓角，点头。
　　于归轻声叹：“很老土，一个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在一次聚会上对一个丰神俊朗的富家公子一见钟情。呵……如果小明星喜欢的是钱的话，其实很好打发，但我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吴叔喜欢的不可救药。”
　　“当年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一半都是我妈自己找人爆料的，因为她知道得不到了，就开始想恶心他。”
　　“怎么恶心呢？舆论捆绑渐渐不能满足她了，她就给人家下药爬上了人家的床，也就是这么有了我。”
　　“那时候吴叔都结婚了，邱姨有了第一个孩子，我妈趁着吴叔不在做出了上门逼宫这档子缺德事，邱姨是个大家闺秀，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又恨又气，孩子就没保住。”
　　于归嗤笑一声，
　　“其实我能理解吴叔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吴家世代经商，就吴叔从政，而且他才华过人，其实很有可能大放异彩，但政治人物嘛，这种烂事私下里偷偷摸摸就算了，像这样闹到台面上就完了，吴叔的仕途毁了，吴家成了蓉城的笑柄，吴老爷子一气之下带着吴家迁走”
　　她轻轻叹息，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瞿扬心疼的摸摸于归的头，柔声道：
　　“不是的，宝贝，我想听关于你的，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让你讲讲你从前的事情，我错过你太多了，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黑暗中，于归的眸子震了震，这么多年，她不是不想倾诉，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赵萱萱每天跟私生子斗法其实比她好不了多少，吴虞又是当事人没办法说什么，她憋了许久，也真的是累了。
　　她忍着哽咽道：
　　“好”
　　“我妈虽然是个小明星，但二十多年前，互联网什么的都不发达，我妈有意隐瞒我的存在，生了我之后，请了保姆照顾就继续拍戏了，到七岁，我大概只见过她几次，总之不太熟。”
　　“其实我挺幸运的，照顾过我的几个保姆都是好人，没有虐待过，也不是很冷漠，现在想来，我应该珍惜和她们度过的日子。”
　　“七八岁的时候，我妈不拍戏了，其实她的精神状态很早就不太好了，生了我之后，她拍的好几部戏又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播出，娱乐圈嘛，更新换代太快，她长得好没有用，很快就被淘汰了，然后她退出娱乐圈回到家住，第一天，就把我打进了医院。”
　　瞿扬呼吸一紧，
　　“她是觉得这一切是你的错吗？”
　　于归的声音轻轻颤抖，不自觉地咳了声，
　　“也许吧”
　　“之后的几年……这一切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了，最过分的一次，她拿刀想剜了我的眼睛。”
　　瞿扬将于归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安抚她的颤抖。
　　“她后悔了是吗？”
　　怀里的人轻轻点头，
　　“她后悔了，后悔当年做的一切，毁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啊，我这个活生生的证明，当然会让她愤怒。”
　　“其实还好，那时的保姆是个很好的人，她会尽力保护我，会给我处理伤口，会安慰我说我的爸爸在找我，她让我再坚持坚持，我信了，就这么坚持了几年。”
　　“其实我妈没有彻底疯掉，有好几次她差点就杀了我，但是最后都没下去手。”
　　“我十三岁的时候，她终于死掉了，自杀，死在家里的浴缸里，保姆帮忙料理了后事，但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走漏了，吴家也知道了。”
　　“邱姨其实也是个好人，她这个受害者反倒帮着料理了我妈的后事，还带着吴虞来看了看，后来吴老爷子看见了我的眼睛，派了白姨来照顾我，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感激……”
　　瞿扬攥紧拳头，
　　“其实他们都是想封锁消息吧。”
　　瞿扬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于归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靠着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忍受亲生母亲的家暴，描述母亲的去世，竟然会用“终于”这个词。
　　终于，母亲死了，但其实所有的都是假的，没有人会来找她…
　　于归顿了良久，轻笑一声，
　　“长大了我才知道，因为这件事，吴叔曾经被媒体堵在商场厕所，我才明白，原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人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感兴趣，吴家最爱颜面，当然不想私生女的事情曝光，绯闻终究是绯闻，坐实了就是另一码事了。”
　　于归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她轻轻呢喃，
　　“瞿扬，我不想别人讨厌我，但我努力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他们讨厌我不是因为我不懂事，不是害怕我抢家产，他们就是讨厌，从我出生开始就讨厌，就像讨厌蟑螂讨厌苍蝇那样讨厌，即便我死了，他们偶尔回忆我也只会觉得恶心。”
　　她深呼口气，往瞿扬的怀里缩了缩，淡淡道：
　　“不过都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
　　瞿扬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没关系，有我在，不用逞强”
　　于归摇摇头，认真道：
　　“不是逞强，我是真的放下了，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瞿扬眼睛眯了起来，得意道：
　　“是不是因为小爷我呀。”
　　于归轻笑，从方才的压抑中抽离，
　　“你出现了，我才知道其实想要幸福很容易，想过得自由也很简单，瞿扬，谢谢你。”
　　瞿扬有点受宠若惊，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没在于归嘴里听见这么掏心窝子的话，他毛手毛脚地把人揉进自己怀里，恨不得和于归融为一体，
　　“小宝贝呀，我这是终于把块冰焐化了吗？不枉我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于归愣住，
　　“你跟谁怒了，不会是你……”
　　瞿扬嘿嘿一笑，
　　“我妈，这个不是忽悠你的，我妈过两天肯定杀过来了，到时候你得保护我。”
　　于归纳闷道：
　　“我？我怎么保护你，难道不应该是你妈来找我，然后……”
　　“然后写张支票让你离开我？”
　　瞿扬嗤笑，
　　“电视剧看多了啊姐姐，我妈有钱没地方扔了？”
　　于归突然就有点怯了，小声嘟囔起来，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我也没跟长辈接触过，不大会……”
　　瞿扬笑着揉了揉于归的脑袋，
　　“安心，我妈就对内霸权，确切说就压迫我爸和我，对别人都挺好的，而且，我和我妈喜好挺相似，她肯定不会为难你，宝贝，我能不能从我妈手底下活命，就靠你了！”
　　于归瞬间就觉得这肩膀上的担子沉了起来，她笑了笑，仰头亲了瞿扬一口，
　　“恩，我努力。”
　　瞿扬眸子一暗，回吻过去，屋内很快响起暧昧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