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天你的港湾》无意踏西川

2、第 2 章

　　谢迎说他很向往海，却从没亲眼见过，只知道是蓝蓝的。
　　他和我讲天总是蓝蓝的，我说那是另一片大海。
　　他又和我讲，原来他妈妈一直在那片“大海”。
　　我第一次听谢迎提到他的家人，谢迎说家这个词对他来讲是一个很模糊的回忆，他好像没家，从记事起母亲就总是哭，总是打他，父亲总是打骂母亲，小小的谢迎什么都不知道，瘦小的身躯挡在母亲面前，想保护母亲。
　　后来母亲疯了，一直被父亲当做家丑关在牛棚里。

　　谢迎有个小名，叫“春天”，是他母亲取的。母亲告诉他，外面年年都是春天，她要谢迎去看看春天。
　　我说春天好啊，春天好啊，春天不苦。

　　毕业之际，我要提交一份编导作业，地点选在了谢迎的家乡，我们坐着古老的绿皮火车，驶向那座不发达的县城。
　　初入社会的学生本就容易上当受骗，再加上我们是残疾人，骗子小偷自然把目光投向我们。
　　不出意外的，我们身上的零钱整一千元都不见踪影。
　　两个残疾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旅馆里，我睡在床上，谢迎在地上打地铺。
　　嘈杂的环境，房间潮湿的霉味，时不时还有小强作伴，更别说现在是夏天，房间的空气并不流通，难以言喻的味道从厕所传出。
　　“谢迎，你怎么想要成为救生员的？”
　　谢迎的回答很简单，他从地上坐起来划了划手，“我喜欢海。”
　　我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挂着水珠的天花板，轻飘飘地说：“那我们以后一起生活在海边吧，你做自由的鱼，我来做你的港湾。”我手的动作一直没停，一直摸着额头那道疤。
　　谢迎的呼吸声都变小了，我转身背对着他，“睡觉吧。”
　　我不知道的，是谢迎张着嘴，想说好。
　　可他是个哑巴。

　　第二天我们整装待发，穷游谢迎的家乡。
　　这小县城真的很小，我没走出几步，谢迎就指向一处小山包，告诉我那是他的家，他最亲最爱的人就在那里。
　　我手里拿着摄影机，谢迎背着我的行囊，山沟沟的路不好走，再加上我的一条假肢，常常分不清村民布下的陷阱和平路，正常人半小时的路程，我们硬是拖了两个点。
　　留在这里的人多是老人和孩子，孩子们和谢迎小时候一样，总是在溪流边玩耍。
　　谢迎带我来了他记忆里小时候的家，是一个偏僻的荒芜的土房子。
　　“你家里人呢，搬走了吗？”
　　“都死了。”
　　我没说话，放下手中的机器，开始和谢迎收拾。
　　当一切完毕后已经接近傍晚，谢迎带我去后山，有一座坟墓，谢迎说是他的母亲。
　　溺水死的，十五六岁的谢迎亲眼目睹母亲跳河自杀，他去救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母亲脸上解脱的笑容，已经抓住的手松开了。
　　谢迎心里清楚的知道母亲是被他困住了，在那座小山村里，妈妈被名为孩子的锁链拴住了一生。

　　那一整个暑假，我和谢迎都待在那穷乡僻壤之地，日子过得清贫，倒快乐的很。

　　“周何合，如果当初你没有疏导我，而是别人，你也会对别人这样吗？”
　　我在灶台前生火准备炒菜，谢迎走到我身边，坐在柴火堆上，手上断断续续比划着，“你会，爱，喜欢我吗？”
　　谢迎这一举动让我一时想不到答案，反倒怪异的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我以为我上了这所专属于残疾人的大学，就不会受到歧视，我以为我和他们是平等的。
　　高寒的霸凌，室友言语的辱骂，同学异样的目光，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安然入睡。
　　我想，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我又想，没关系我能活，我能活着已经很好了，我有爱我的家人，有他们在就好了。
　　直到谢迎的降临，我的春天来了。
　　谢迎自己可能都记不得，在我的校服被人拿走传来传去的时候，是他帮我抢了过来，在我被锁在器材室和老鼠共处一室时，是他把我放出来了。
　　谢迎看到路边的流浪歌手，乞讨的妇人，都会留下一点钱。受伤的猫猫狗狗他会抱到最近的收容所里，这个习惯他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