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什陆六

1、第1章

　　施一知醒的时候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看，四个未接来电和数条消息。
　　两个是老何打的，一个是她妈打的，还有一个是顾尧空。施一知点开消息界面，三条是顾尧空在屏幕对面咆哮。 -学霸！你人呢！
　　-学霸学霸学霸学霸学霸，老何找你呢！！！！
　　-学霸！！！
　　另外两条是老何。
　　-施一知！
　　-到了学校来办公室找我！
　　正准备往下翻翻别的信息呢，手机铃响了起来，施一知被吓一跳，在电话即将被挂断时接通了，“喂？”
　　“学霸，第一节课都要上完了！”顾尧空在那边小声说。
　　“卧槽！我TM睡过头了！”施一知坐起来看了看时间，14:32分，施一知叹了口气，“完了，又要被老何训了。”
　　“你快点啊，老何都来找我了，我说你闹肚子呢。”顾尧空说。
　　“嗯，先不和你说了，我这就来。”
　　四月上旬的阳光晒起来还挺舒服的，清风拂面，不干不燥，可惜天气再好也没有感染此时的施一知，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吸了口烟开始神游。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早就响了，她还在学校里的路上走着，班上的同学有些在开小差，有些在低声聊天，有些在听前边老何讲课，这些声音都在施一知站在班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贼安静，跟收音机似的，一按即停。
　　“施一知！你上哪儿去了！”老何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吼整个年级基本都听到了，其他班的老师纷纷探出头来。
　　施一知一般不迟到的，但也不会很早，上课基本都踩点儿。可这次，施一知不仅迟到，而且旷了一节课。
　　她也不知道咋和老何说那些对于旁观者来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光想起来一点就烦，脸上表情也不好，站了好久又转身往走廊栏杆边靠过去。
　　“嘿。”老何跟在身后有些生气，转过头冲班里喊，“看什么看，周钰你看着他们，先上自习。”
　　“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老何双手叉腰瞪着施一知。
　　“别问，唉，烦。”施一知抬了抬眼皮，习惯性的想掏烟，看了看老何还是放弃了，胳膊搭在栏杆上叹了口气。
　　“你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看看你这样子！哪有高二学生跟你似的！”老何食指戳了戳施一知。
　　施一知看了眼老何，又看了看自己，一身t裇一条黑色牛仔裤，也没穿拖鞋，校服外套也好好的套在身上。没啥问题啊，挺正常的。
　　“谁让你看衣服了，你瞅瞅你头发，我前天就让你染回去，你染了两天还是一头红毛！”老何拎着施一知的红毛抖了抖，嘴里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施一知有点想笑，看着老何那张严肃的脸忍了下来。
　　老何是她班的班主任，快奔四了，教化学，人挺负责的，就是脾气有点大。和她妈挺熟，住一个小区里。今天中午撞见的那个事儿她也不想因为老何和她妈熟就秃噜出去，毕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事。
　　“害，我这不是跟人打赌打输了吗？改天的，期中考前我铁定染回去。”施一知说瞎话的水平一直不错。
　　“滚进去上课！”老何说。
　　“好的，何老师。”施一知点点头还鞠了个躬，转身进了教室。
　　因为施一知突然进来，引发了班上一些小骚动，一片黑的脑袋里，施一知的红毛特别显眼。
　　“施一知，施一知……”一个圆脸模样的女生喊住了她，施一知停下脚步看着她。
　　圆脸女生叫什么施一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她记性不好还脸盲，平常和班上同学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无非是交作业的时候会打声招呼，其他的就基本没有，所以也不知道圆脸女生喊她做什么。
　　“这不还有俩月就文艺汇演了嘛，我听顾尧空说你会弹尤克里里，我们合作一下呗？”圆脸女生期待的看着施一知。
　　“不会不要我拒绝。”施一知脑子转都没转就一口否了，她对这种全校都会看到的文艺汇演没有半点兴趣，一想到在台上，底下坐着密密麻麻的学生，她在台上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头，人头还全都盯着她，她就尴尬的可以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没关系啦，你考虑一下嘛。”圆脸女生没有放弃。
　　“施一知你还不坐到位置上去在那干什么呢！等我请啊！”老何的大嗓门从施一知身后传来。
　　同学看到老何也都停下了聊天，但还是有些微微的声音。施一知的座位在倒数第三排，不是很后面，也不近黑板，不用吃灰。感受着环境里微微的嘈杂，施一知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才有些真实的感觉。
　　“诶诶诶，你咋了？”同桌顾尧空凑过来，用胳膊撞了一下她，小声的问。
　　施一知顿了两秒，“没事。”
　　顾尧空看她这样儿就知道她肯定有事儿，施一知不想说，他也就不再继续问了，头回过去，掏出手机打开了TIMI。
　　施一知伏在课桌上想着中午在家撞见的那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

　　施一知家是个老小区，离学校挺近的，走路过去也就十五分钟。除了周末，中午家里基本没人，她妈单位离的远，早上出门的时候会把午饭钱压在客厅茶桌上，所以午饭都是施一知在学校自己解决，晚饭等她妈回家给她做。
　　今天她妈出门急，没留午饭钱，施一知摸了摸口袋有些郁闷，她也不愿意跟人借，往校外走去，打算回家看看冰箱里有啥凑合着吃点儿。
　　这个时候正是附近中学放学的时间，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讨论着一些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总结下来无非就是谁谁谁成绩很好，谁谁谁跟谁谁谁在一起了，又或者是谁谁谁跟谁谁谁打架了。
　　施一知习惯性的捏了捏鼻子，走近自个儿家那栋楼看见一辆有些眼熟的suv，她停下脚步正打算再多看两眼辨认一下呢，迎面碰上一楼住着的大婶拎着一袋垃圾。
　　“诶？一知？”一声中年妇女的声音打断了施一知的思绪。
　　“李婶儿。”施一知笑着打了声招呼。
　　“诶，一知啊，今天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李婶拎着垃圾停了下来。
　　“昂，我回来吃饭。”施一知简单的应了声。
　　“这样啊，要不上我家吃点儿？你妈妈那么忙肯定没做饭吧。”
　　施一知笑了一下摇摇头，她不太喜欢贸然进别人家，总觉得尴尬。
　　“那行，你先回去吧，我去把这垃圾给扔了，你要想吃了就下来，就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谢谢李婶儿。”施一知笑笑。
　　进了楼道施一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自家门口，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呢，就听见屋里有吵架声。
　　这小区也忒不隔音了，施一知皱了皱眉，停下了手。
　　“你要不要脸啊施辉……答应你的。”施一知靠着极好的听力分辨出来这是她妈，金清菁的声音。
　　屋内声音断断续续的，施一知听的不太真切。
　　“就算……离了婚，……很喜欢你的。”施辉说。
　　“呸，所以……你TM想……呢？！”施一知第一次听见她妈说脏话。
　　“我是不想……辛苦，一一还在……每天中午……吃不……”施辉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的门被拉开了。
　　“一一？”
　　施一知分不清是谁喊了她，在听到什么情妇，喜欢这两个词的时候她脑袋就轰地一下炸开了，现在脑袋嗡嗡的。
　　“我不想看到你！”施一知冲施辉吼了一声。
　　这种场面被自己女儿撞见，哪怕是施辉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扫了一眼金清菁，没有说话，匆匆朝门口走。
　　施一知给施辉让了条道，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像是过街老鼠。
　　进了门，金清菁坐在沙发上，提了两口气，看了看施一知的脸色，话还是落在了肚子里。
　　“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金清菁起身打开冰箱，“青椒炒肉，再给你炒个胡萝卜丝？”
　　“好。”施一知摊在床上。
　　施一知父母早在她七岁的时候就离了婚，施一知被判给了金清菁，施辉那个时候也还蛮穷的，法院规定的赡养费一个子儿都拿不出，金清菁辛苦十年忙里忙外把她拉扯大，施一知有时候看着金清菁那一头白发都会叹气。
　　没多久屋子里就飘着一阵饭香，施一知坐下来，随便扒了两口饭，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金清菁看她这模样也不想自己主动提，两人都吃完了饭，施一知就去收拾碗筷了。
　　施一知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洗好了碗筷，站在一边想开门走呢，余光又瞟到她妈一脸欲言又止，施一知拉了椅子坐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妈。
　　金清菁踌躇好久，几次想开口，施一知也没听见声音，她都忍不住替她妈叹了口气，开口道：“妈，我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听了这话金清菁在脸上随便抹了一把，拎了包就准备走，又退了回来。
　　“这事儿……唉，我和你爸离婚以后他找了我好几次……你不用想太多，你已经高二了，现在学习最重要。”
　　听到关门声施一知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打开窗，点了根烟。
　　抽完烟看了下时间，时间还早，还可以眯一会儿。施一知进了房间就往床上倒，卷过被子蜷了起来，她现在确实不太想去想这个事儿，就当被雷劈了吧。
　　施一知的事情分三种：一种是死命想，好的结果坏的结果带上过程全想明白，然后就去做。
　　另一种还是往死里想，适用于伤害到施一知的事情，就一直想一直想，就跟自己戳自己刀子似的，翻来覆去想个百八十遍，这个事儿也就基本过去了，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第三种是干脆什么不想，放在记忆最深处，假装自己已经忘掉了，做一只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要是有人碰说不定还会一脚把那人踹走。
　　今天撞见的事明显是第三种，施一知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可有可无地事儿给打包清走，趴在桌上听着老何在讲台叭叭讲课，偶尔瞄眼黑板做笔记，偶尔瞟眼身边玩游戏的同桌。
　　“你这个不该这么打。”施一知没头没脑说了句。
　　顾尧空没理，他玩的是法师，血量在刚才打团的时候就已经掉了大半，盯着手机屏一个大招飞出去放在对面射手身上，但是被对面辅助挡了伤害，顾尧空干脆游走到塔下回城。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打？”顾尧空笑笑。
　　施一知很少见顾尧空这样笑，带点嘲讽和不耐烦，她觉得，如果不是现在还在上课，顾尧空可能要提出solo了。不过笑的还是很好看，他皮肤挺白的，因为顶着个板寸，看着有点桀骜不羁的味道。
　　施一知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没意思。转过头继续听课。
　　“大学霸，你告诉我嘛。”顾尧空说。
　　这次轮到施一知不耐烦了，“你别那样喊我。”
　　她很不喜欢学霸这个称呼，在她的认知里，学霸是特指有天赋，不复习不看书都能考全校第一的那种。可她不是，她每晚写完了作业还要做一套卷子以及提前梳理第二天老师可能会讲的知识点。这跟她认为的那种学霸比起来，她是努力努力再努力才够到自己目标的那种人。
　　“你可是从来没跌过年级前五的，这还不算学霸啊，学霸！”顾尧空胳膊肘撞了一下施一知。
　　“玩你的去，霸霸要听课。”施一知瞪了一眼顾尧空，视线转回黑板上继续做笔记。
　　下课铃响的时候，施一知还在奋笔疾书，她戳了戳前桌的背，“诶，上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啊？你笔记借我看看。”
　　前桌还没转过身呢，施一知桌上出现一本地理书。
　　“还以为你不听课呢。”施一知翻了翻那本地理书，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上节课老师讲的章节，一边自个儿在那磨呢，一边抄笔记。
　　前桌易昆茫然的转过身，看了眼施一知又看了眼顾尧空接着茫然地转过身。
　　“身为学霸的同桌，学霸有困难就该伸出援手。”顾尧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你要想报答的话，作业明天早自习借我抄下。”
　　“你咋不上天？”施一知啧了一声。
　　“那你别抄了。”说完，顾尧空就要去抽自己的地理课本，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被施一知死死的按住了。
　　“你这人还挺记仇，给你抄，给你抄行了吧。”施一知说。
　　“嗯，这就对了嘛。”顾尧空点点头又坐下来。
　　短短一个礼拜，圆脸女生找了三次施一知，她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
　　施一知觉得自己已经和圆脸女生说得很明白了，而且她的态度每次都特别差，可圆脸女生还是执着的找到她，希望她配合一起出节目。
　　施一知再次拒了圆脸女生一脸郁闷，回到座位上看见顾尧空还搁那旁若无人地打游戏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给顾尧空弹了个脑瓜嘣。
　　“我去，你有病啊！”顾尧空捂着脑袋，瞪着她。
　　“是你个傻逼跟那谁说的我会尤克里里？”施一知回瞪，“你TM你知道那谁烦了我多少次吗？我不要备考啊？！”
　　“什么啊，谁啊？”
　　“就前边两排那个女的，脸圆圆的。”
　　“哦，人家叫蒋欣艺。”顾尧空转了转眼珠子，“上次老何来班上问，我随口一说，谁知道她那么执着呢。”
　　“你TM自己惹的事自己擦屁股，那个蒋……”施一知说着说着卡了壳。
　　“蒋欣艺。”
　　施一知睕了眼他，“她这几天拉着我死活要我跟她配合出节目，我不管，我反正不会去的，你自己看着办。”
　　“你本来就会啊，就当玩玩咯。”
　　“不要。”
　　“学霸，要有集体荣誉感。”
　　“滚蛋。”施一知踹了一脚顾尧空的椅子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