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录》茶马Y

10、闭月羞花馆

　　矜心阁内，所有学员刚上完春节前最后一节课。
　　芳蹊替郑荷衣收拾书具，开心地说：“小姐，待会就可以回家啦。”
　　“嗯，走吧！”郑荷衣笑着回答。

　　陈府，陈俞凌快步走向襄阳长公主寝房，路上仆人唯恐避之不及。

　　“嫂嫂。”陈俞凌开心地扑进襄阳的怀里，娇嗔道。
　　襄阳刮刮陈俞凌的鼻头，宠溺地问：“凌儿这次入宫有没有学到什么？”
　　“学的可多了，我什么都学到了。”
　　“这话你跟你哥哥说去。”
　　“好，等他明天回来我就跟他说。”

　　襄阳笑笑，不理她，继续对着铜镜整理起头发来。
　　襄阳几次三番摆弄着金钗，依旧不满意。她疑虑地问：“你说，你哥哥会喜欢什么发式？”
　　“嫂嫂那么美，哥哥当然什么都喜欢。”

　　“是吗……”襄阳又摸起自己的脸，皱着眉头道：“我怎么感觉，我这脸上，又多了几条细纹。”
　　“嫂嫂多心了，都是嫂嫂平时担忧哥哥、常皱着眉头才有的。哥哥这次大胜归来，嫂嫂要多笑才是。”

　　襄阳笑起来，又看向陈俞凌。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嫂嫂，凌儿今日找你确实有事……”

　　说着陈俞凌靠近襄阳耳朵悄悄地说起来。
　　“这是真的？”
　　“当然，凌儿亲耳听到的，猫儿姐姐定是喜欢尚桓公子。”
　　襄阳若有所思：“这样想来，确实有些端倪。尚家乃三国第一世家，倒也算门当户对，只是，这尚桓好像有未婚妻……”
　　陈俞凌见襄阳犹豫，忙说：“嫂嫂，你不知道吗？尚桓未婚妻是那夏侯氏，夏侯家早就落败了，这亲事迟早也是黄。再说，难道嫂嫂愿意看猫儿姐姐得不到幸福吗？”
　　襄阳思索了一会后，向身边侍立的丫鬟说道：“雁儿，准备马车，明天去皇宫一趟。”

　　闹市上，穿着男装的郑荷衣和侯二、江尹达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少爷，你刚回家第二天就偷跑出来不太好吧？要是被夫人发现了……”侯二担忧地说道。
　　“管他呢，我在皇宫被关了四个月，再不出来溜达溜达就要发霉了。”郑荷衣大口啃着鸡腿，同时将另一根鸡腿塞进江尹达的嘴里。
　　“那我们去哪玩呢？”侯二啃着鸡翅问。

　　“你还记得那个小不点吗？”郑荷衣眯着眼睛凶狠地问。
　　侯二摇头。
　　“就是那个人妖。”
　　“什么是人妖呀？”
　　“就是那个娘娘腔，穿女人衣服那个。”
　　“哦，我知道了。他好像说他是什么闭月馆的头牌来着。”
　　郑荷衣咬牙切齿：“没错，就去闭月羞花馆，他害我惹上那个褚州仪，不打他一顿我难解心头之恨！”

　　三人前往柳巷，按照指引来到两座相连的酒楼，酒楼碧瓦朱甍、飞檐斗拱，一个酒楼牌匾上写着：闭月馆，另一个写着：羞花馆。
　　他们进入闭月馆。此时是白天，馆内的人不算多，清一色全是男人。

　　男老鸨忙热情招呼：“这位英俊的小公子，第一次来我们闭月馆吧？妈妈我给爷介绍一下，我们这儿呀，和旁边酒楼合在一起是闭月羞花馆。这闭月馆呀，专门提供些美哥儿，爷要是倦了，还可以往旁边羞花馆瞧瞧，那儿都是都广一等一的大美女。”

　　郑荷衣大方地坐在一楼酒桌上，内心对第一次逛鸭子馆感到十分激动。
　　“咳咳。”郑荷衣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兴奋。
　　“把你们这的头牌都叫上来。”
　　说着郑荷衣就扔给老鸨一袋银子，老鸨忙点头哈腰地叫来几个男子。

　　男子们或撩头发忧桑地看天，或比兰花指娇柔地抛媚眼。
　　“还没小江好看。”侯二撇撇嘴道。
　　“你懂什么，这叫风骚、有韵味。”郑荷衣傻笑地看着男子们。

　　老鸨用手绢轻轻拍打郑荷衣脸上，笑道：“还是这位公子懂，怎么样，小爷有满意的吗？我叫过来给爷唱唱曲儿、弹弹琴。”
　　“少爷，别忘了正事。”侯二提醒。
　　郑荷衣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忙调整表情故作严肃地问：“对了，你这有没有个叫小不点的？”

　　“是有一个。说来也巧，他刚刚都下来了，不知道怎么突然肚子痛。难道小不点是小爷的旧相识吗？”
　　“我找他有事，你把他给我叫下来。”
　　“这个……爷有所不知，要是小哥们不舒服，爷还想继续点他的话，就得去他房间。小不点是我们的头牌，这个费用嘛……”

　　郑荷衣给侯二使了个眼色，侯二又心疼地从怀里掏出袋银子，老鸨接过银子后赶忙带他们往楼上走去。
　　“小不点，快出来接客啦，你也不知道修了什么福，刚刚那客人看上你了。”
　　老鸨大笑着打开小不点的房门，郑荷衣余光看到有人飞快跳上了床。

　　“咳咳，妈妈，奴家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接客……”
　　“你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老鸨十分不开心。
　　“咳咳咳咳……”小不点又剧烈咳起来。

　　“你先下去吧。”郑荷衣看向老鸨，老鸨识趣地退了下去。
　　郑荷衣坐在圆桌边，威胁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叫人把你抬起来？”

　　小不点立刻爬下床来跪在地上，他眨巴着大大的双眼，楚楚可怜道：“高人饶命呀，小不点也是有苦衷的，没想到害了高人，希望高人不要责怪小不点才是。”
　　今日他穿了男装，没有涂脂抹粉，看上去多了份少年的天真可爱。

　　“真是恶心。”侯二瞟白眼。
　　“真是可怜！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竟流落至此，而我竟然如此小肚鸡肠，都过去四个月了还想报复你。你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苦衷。”郑荷衣抓紧小不点的手，心痛地说。

　　小不点抹泪道：“那日，我和羞花馆的头牌正在争夺闭月羞花馆的花魁称号，规矩就是谁在一个时辰内得到的赏银多，谁就获胜。本来我遥遥领先羞花馆那个小贱人，没想到，在最后一刻，那个虞川小霸王褚州仪竟然冒了出来，投了一千两给羞花馆。我的花魁称号也被夺走了……呜……”

　　“太可恶了，竟然在最后一刻偷塔，简直是小人行为！”郑荷衣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的直播生涯，打抱不平地说。
　　“什么是偷塔？”小不点不解地问。
　　郑荷衣没回答他，而是继续愤懑地说：“这种小人，那天打他真是太轻了！”
　　“少爷，好像是我们被打。”侯二小声提醒。
　　“这不重要。”郑荷衣继续抓住小不点的手，温柔地说：“等下次我见着他，我再帮你教训他。”

　　“你说要教训谁？”
　　就在此时，房间门突然被打开，褚州仪带着青黎和其他几个小厮走了进来。
　　老鸨忙跑进来，笑着对郑荷衣说：“不好意思这位爷，今日褚公子突然大驾光临，说要见小不点，我们不敢扫了他的兴……”

　　郑荷衣转身，发现原本跪在地上的小不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褚州仪身边，他拿着手绢害羞地遮住自己的脸，娇嗔地说：“不知褚爷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他又抛了个媚眼，拉尖声音：“或者，女子。”
　　侯二大翻白眼。
　　郑荷衣赞叹道：“不拘小节、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佩服佩服。”

　　褚州仪突然发话了：“你们都下去，我要单独跟她聊聊。”
　　褚州仪看向郑荷衣，郑荷衣尴尬看天。

　　“褚公子，你误会啦，她不是我们这的哥儿。”老鸨忙解释。
　　“下去。”青黎眼神一瞪，吓得老鸨和小不点赶紧跑了出去。
　　“你俩也走。”青黎又向侯二和江尹达说，江尹达不为所动。

　　郑荷衣看着褚州仪身后的几个壮汉，默默从怀里取出一张图，递给侯二。
　　“侯二，带尹达去找他妈妈，呆会我来找你们。”
　　其实郑荷衣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在春节前带江尹达回一趟家，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郑荷衣特意弄来江尹达家的地址，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侯二担忧地说。
　　“没事，我认识这位褚公子。”郑荷衣强笑道。
　　“他人可好啦。长得又帅，脾气又好，从不记仇，简直是世家公子的表率，举世无双的君子，人人爱慕的对象！”郑荷衣比起大拇指、一脸谄媚地夸耀。
　　江尹达看向郑荷衣，郑荷衣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吧……”侯二说着就带江尹达退下。

　　褚州仪笑着坐在郑荷衣身边，郑荷衣不自觉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
　　“上酒。”褚州仪说。
　　“少爷……”青黎想说什么，却被褚州仪举手阻止。
　　青黎叫闭月馆的人上酒，然后也退了下去。

　　褚州仪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酒，说：“没想到你一直爱慕我，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在下……姓许……”郑荷衣扭扭捏捏地说。许姓是陈闯亲生母亲的姓氏，陈闯一直对外界宣称女扮男装的郑荷衣是他的表弟。
　　“哦？不知是哪家许公子。”褚州仪继续逼问。

　　“够了！”郑荷衣一拍桌子，大声质问：“你到底识没识破？”
　　“现在识破了。”褚州仪一口闷了一杯酒，笑道。
　　郑荷衣生气地看着他。

　　“轮到你了。”
　　褚州仪将酒杯递到郑荷衣面前，郑荷衣一把推开酒杯。
　　“抱歉褚公子，在下不会喝酒。”
　　“那正好，你陪我喝。不然，我就告诉全京城的人，堂堂贵妃侄女、京兆尹千金，竟然……”褚州仪捧腹大笑起来：“竟然来逛鸭子馆。”

　　“你说呀，你不也来逛了吗？”郑荷衣打算鱼死网破。
　　“我褚州仪可是杀人放火、强抢良家妇女、无所不为的，我会在乎这点小事吗？”

　　郑荷衣狠狠地瞪了褚州仪一眼，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郑荷衣被辣得嗓子疼，褚州仪看她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来，继续喝。”褚州仪又给郑荷衣斟上酒。

　　“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
　　房内传来吵闹声和劈里啪啦的东西撞击声，外面侍立的小厮看向青黎问道：“青黎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青黎点头，打开房门，然后又关上了门。

　　“怎么了？”一直没走开的侯二和江尹达问。
　　“没什么。”青黎满脸黑线地回答。
　　江尹达上前想开门，青黎抽出刀阻止他，二人正要动手时，房门突然打开了。

　　满脸红晕的郑荷衣打开一条门缝，眯着眼睛严肃地扫视他们。她嘴上挂着一条不知从哪找来的胡子。
　　“小……少爷！”侯二忙上去扶住踉踉跄跄的郑荷衣。

　　“走，去妓院！去鸭子馆！”郑荷衣右手举过头顶，豪壮地说。
　　褚州仪也醉醺醺地跑了出来。他此时脑袋上插满了金钗，脸上被涂了大片胭脂。
　　他拉住郑荷衣，口齿不清地说：“你……不准去……不准……找其他人……”
　　郑荷衣一把推开他，踢了他一脚，愤怒地说：“走开，你这个黄脸婆。”

　　侯二疑惑地问：“他们这是喝了多少呀？”
　　“就送进去一壶酒……”青黎说。
　　“少爷一直是三杯就醉的……”壮汉解释。

　　老鸨听见动静，忙跑了上来。
　　“哎呀，这是怎么啦？赶紧扶褚公子进去休息。”
　　褚州仪一把推开老鸨，然后严肃地对郑荷衣道：“你要去逛鸭子馆对吧？我，我就把它砸了。”
　　“你砸，你最好冲着我的脑袋砸！”郑荷衣叉腰道。
　　褚州仪立马冲到楼下，把能看到、能碰到的东西都砸了。

　　“走吧。”江尹达公主抱抱起郑荷衣，对侯二道。
　　侯二答应，二人忙带着郑荷衣逃出闭月馆。

　　路上，郑荷衣双手挽着江尹达的脖子，她笑嘻嘻地盯着江尹达，江尹达不为所动地看了她一眼。
　　“小江江，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能看到好多小星星。”
　　“那家伙好可恶啊，竟然逼我喝酒。不过那混蛋竟然比我还先醉……”
　　“小江江，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郑荷衣突然弹起来，猛地将嘴唇凑到江尹达嘴唇上，江尹达立马停了下来。
　　“怎么啦？”侯二一脸茫然地问。
　　“我占他便宜啦。”郑荷衣捂嘴笑道。

　　江尹达把她放下来，改换成背她。
　　背上的郑荷衣突然落泪了。
　　“我……我对不起你……”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