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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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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最后一天,除了晚上的年宴,还有白天的祭典。
戚同安一大早就被人从温暖的床上拖了起来,还是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被人收拾装扮。
昨日摄政王来给他换衣服的事情实在太离奇了,让戚同安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他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太不对劲了,就像是看小姑娘似的,宠溺又温柔,还会对着自己一个劲儿的笑,他原本周身冰冷的气场都如同冰雪消融了一般,眼下的那点红痣也让他从高高在上跌落凡间。
但是无论从谁那里听说的他们的关系,都不该让他出现这种眼神。
就连从前和学长关系那般亲密的时候,也没见到他笑成现在这样……浪。
最多就是无奈地轻笑一下,又继续按着自己学习。现在摄政王顶着这张脸,做的事情却截然不同。
实在太诡异了。
戚同安搓了搓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继续瘫在马车上。
他们现在正在回宫的路上,今日清晨,天还未亮,摄政王就带他出了门,前往宫中的一路上,还在叮嘱他祭典的流程。
很奇怪,就像摄政王已经知道,他明明身为太子,却并不清楚每年都要做的祭典流程。
入宫请安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前往太庙,身为太子的他,自然不能再与摄政王同乘一车马。而他身边的小顺子,还不知道被关在摄政王府的哪个角落里,依然杳无音讯。
摄政王便让自己身边的贴身护卫沈风跟着他,一路提点各种相关事宜。
一路磕磕绊绊,倒也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所有仪式,戚同安觉得自己比体育课跑三千米还累,瘫在马车中,任他有什么事,都不想再动弹一下。
“简直不是人干的……”戚同安叹气:“为什么别人家的穿越都能自带金手指,或者有什么系统提示,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简直两眼一摸黑,还要地狱难度地假扮太子。”
“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嘛!”戚同安低声哀嚎。
他连这声音都不敢大声,生怕无时无刻在身边的那些人,会看穿自己来路不明的身份。
“殿下。”马车外传来沈风的声音,“快到宫里了,王爷让您准备一下。”
“……”戚同安听的声音,一个机灵坐直起来,接着又慢慢瘫回到坐垫上。
“我能准备什么……”戚同安嘀咕着,继续当一个咸鱼吉祥物。
忙碌的一日过去,冬日里的暖阳渐渐落下,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华灯初上,精美的宫灯照亮了宽敞的大殿,宫女们端着精致的菜肴,忙碌地来来往往。
随着一声奏乐声响,旧年最后一天的年宴开始了。
已经许久不见人的皇帝端坐在首位,戚同安偷摸着端详。按理说有自己这么大的太子儿子,年纪或许还不算老,但看着那头已然花白的头发,怎么都不像个中年人。
之前见到摄政王,不明真相的时候,以为他是皇帝,还觉得皇帝长得格外年轻。可现在见了真皇帝,戚同安只觉得这皇帝已风烛残年,似乎比想象中要来的苍老很多。
就原太子那名声,也不知这太子之位怎么轮到的他来坐。
皇帝这模样……是另有什么原因呢?
再看他身边,据沈风说,太后是早就不在许多年了,按理说年纪也确实大了,不在了也很合理。但原本该是皇后的位子上却坐了个美艳妇人。
那是自己的母后?
不是沈风说三年前已经死了吗……甚至都没活着看到自己儿子被册封太子。今日祭典的时候,皇帝身边也没跟着任何一个女人啊。
“那是陈贵妃。”似乎是看出了戚同安的疑问,就坐在他旁边桌子的摄政王低声提醒。
“哦……哦,我当然知道!”戚同安脸微红,嘴硬道。
他们的窃窃私语自然落入了上位者的眼里,下一刻,陈贵妃就笑着向皇帝开口道:“臣妾听闻太子近来读书很是用心,为了能早日替陛下分忧,都搬去摄政王府向王爷日夜讨教了呢。”
说罢,顿了顿,似乎是在等皇帝反应过来。
戚同安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替陛下分忧,这种话哪是能随便说的!这不是暗指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当皇帝了么。
还搬去摄政王府,急着结交权臣,拉拢朝中势力?
原太子是怎么得罪这位陈贵妃了,竟这样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陈贵妃是二皇子戚同钰的母亲。”摄政王侧过身低声提醒,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去坐直。
原来还是看中这太子之位。
戚同安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姗姗来迟地反应了过来,也没生气,只是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混浊:“朕仿佛记得……日前给太子布置了份诗文功课。”
戚同安心下一沉,还未来得及出声,皇帝又慢悠悠地说:“既然太子好学,那当然也是一件幸事。入冬以来,朕身子一直不大好,也许久未有考教过太子功课了。”
“儿臣……”
戚同安赶紧接道,可才疏学浅四个字还没出口,皇帝仿佛没听见,也没看到他的为难一样,继续说着。
“今日除夕,太子便以新年为题,做首诗吧!”
戚同安表情渐渐裂开:“……?”
丝竹奏乐之声再度响起,伴随着喜庆的乐声,舞姬们也踏着轻快的舞步入场。
衬着殿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雪花,偶尔一两片随着风飘落进殿内,还不等带来一丝一毫的冷意,就被殿中的温暖消融殆尽,只在正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穿着统一新衣的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装饰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姿态优雅地放在一位位皇子王爷面前的矮桌上。
随着饭菜的香味慢慢弥散开来,新年的气氛渐渐浓重起来。
戚同安提溜着镂着银纹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戳自己面前装盘精美的菜,却不往嘴里送。
“怎么了。”耳边传来摄政王的声音。
“绣花枕头。”戚同安叹了口气,他面前的玉瓷小碟子里,还放着块只咬了一口的鱼肉。
“好腥……都是冷的。”戚同安觉得不可思议,稍微侧过身,靠近边上的摄政王,低声埋怨道:“本就是这么冷的天,竟然这菜连一点热气都没有,你能吃得下去?”
“宫宴向来如此。”摄政王见怪不怪,端坐其中,甚至还时不时动一下筷子,显得似乎对宫宴的菜肴很是欣赏。
摄政王咽下一颗糖莲子,低声解释道:“除了陛下桌上的菜,大家大多都是凉的。一场宫宴,那么多人,那么多道菜,不容差错,御膳房哪里来得及,不会人人顾及的,都是提前做完了摆着的。”
“……还不如你府上的好吃呢。”戚同安跟着边上的摄政王动筷子,想着吃一样的,也许便不会踩雷。
哪里想到,一口莲子咬下,活像嘴里在嚼一块冰一样,又冷又硬。虽有甜味,但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吃不出个什么美味来。
“唔……!”戚同安捂嘴,见四下无人注意,又偷偷吐了出来。
只听得边上摄政王轻笑,似乎被戚同安的行为逗笑了,道:“先忍忍,回府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戚同安眼睛一亮,摄政王府的那秘制烤鸡,可谓一绝,简直就是按照他的喜好烧的。
顿时,面前那本就不受欢迎的宫宴菜肴,显得更加难以入口了。
“陛下。”
还不等戚同安开口,宫宴上年年相似的歌舞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舞姬无声无息地退场,奏乐声刚刚轻了一些,坐在皇帝身边的陈贵妃,又开口了。
“太子殿下的诗还未作呢!”陈贵妃捂嘴轻笑,“太子也给其他皇子做个榜样呀!”
此话一出,原本想为太子说点什么人顿时都闭上了嘴,太子身在其位,自当为众皇子表率。
连皇帝都点点头,向戚同安看过来。
“……”戚同安撇撇嘴,为难道:“我……”
“二皇子也为陛下写了首诗呢!”陈贵妃打断了戚同安本就并不大声的话,笑嘻嘻地说:“待太子作完了,二皇子也想让陛下高兴呢。”
“……”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有备而来啊陈贵妃。
知道了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戚同安反而镇定下来,已然想到了主意。
他轻笑了声,开口道:“二弟如此迫不及待,想必这诗做得极好,不如先给父皇和大家开开眼界,也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
他笑着放下筷子,“今日本是年宴,也是家宴,我并未做什么准备,只想同父皇亲近一二。现在猝不及防,陈贵妃又要叫我作诗……不如将二弟的作品先给众人欣赏一番,过后再我来。”
陈贵妃一愣,显然没想到戚同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废物太子名声在外,谁不知道他既不擅长诗书,也不擅长骑射,不懂治国,不会兵法,除了长相昳丽,又安分守己,几乎一无长处。
若非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分,有哪里轮得到他坐上太子的位置。
陈贵妃垂在层层叠叠衣袖下的手倏然攥紧,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都扎进了手掌中。
不过没关系,很快,自己也会走上皇后的宝座,自己的儿子也会成为嫡子。先皇后留下的废物太子……今日表现倒是与平日不同,但他若还不知好歹,挡着自己儿子的路,她也不介意让他彻底消失。
“陛下……您看?”陈贵妃自然不会越过皇帝做决定,当即就把问题又抛回给了皇帝。
“陛下,臣觉得不错。”喻茕懒洋洋地开口,笑着道:“二皇子急着向陛下展示自己,也不好打击他的信心不是?”
一直端坐在高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眯着眼镜听奏乐的皇帝,终于将眼神收了回来,却是先深深看了眼戚同安。
戚同安被看得背后一阵发凉,今日皇帝注意他的眼神,倒是比自他穿越而来的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摄政王倒是很有兴致。”
接着,皇帝又转向了喻茕,声音还是混浊又慵懒,但眼睛却不复从前,满脸赘肉将他的小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现在,那条缝中却能看出明显的精明和清醒。
这皇帝……
戚同安心下一沉。
这皇帝并不平庸,相反,看得出他很聪明,甚至现在的局势——原太子一个废物坐了这个位置,强大的摄政王,虎视眈眈的皇家兄弟,都是他乐见其成的。
可是图什么呢?
如果只是好拿捏的太子和摄政王,或者有野心的皇子和无能的太子……都说得通,可把摄政王摆在皇子一般的地位,让他们互相制衡,又是为什么。
“那便依摄政王所言吧。”皇帝喉间挤出几声沙哑的笑,说道。
还真听摄政王的?!
戚同安侧过脸,正对上摄政王喻茕浅笑看向他的眼神,眼底仿佛带着光,又仿佛压着惊涛骇浪。
和看着某种求而不得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