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桃》远大志向

86、马笑和王向南的故事

　　马笑是架着胳膊回来的。
　　桃桃正准备收拾收拾睡午觉，突然接到了马笑的电话，拖鞋都没来得及换，随手拿了件外套套到睡衣外面，轻手轻脚的打开门。
　　王文和范画已经睡了，至于孔雪婷，从计算机课以后就没有见过她了。

　　桃桃匆匆跑出宿舍，马上到午禁时间，人不多，马笑就在门口站着，奇怪的是，她的标志性绿头发被染成了黑色，更奇怪的是，她的行李旁站着王向南。
　　桃桃莫名其妙，接过行李。
　　“好了，你回去吧。”马笑说。
　　王向南好像很忙，手机里一直响，桃桃就站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就挂掉了两个电话：“小心点，吃饭别里食堂了，点外卖。辛辣刺激也不要吃，脏衣服放着，隔一天我就让阿姨过来帮你洗……”
　　王向南突然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桃桃一脸惊讶。
　　“知道了，知道了。”王向南又挂掉一个电话，看向桃桃：“平常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桃桃满脸懵，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俩关系比你铁。”马笑挎着桃桃的胳膊，王向南笑了，摸了摸马笑的脑袋：“那我走了。”
　　“别摸我头。”
　　“油死了。”
　　王向南装模作样的在胸口擦了擦，马笑果然急了，一拳就挥了过来，被王向南拦住：“行了，过两天来接你去复查。”
　　手腕被王向南握在手心，马笑轻轻挣扎出来，桃桃看着马笑耳根逐渐变红，更加不可思议。
　　“那我走了。”王向南实在不能再待着了，等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他摆摆手，终于接通电话，指了指马笑的手，让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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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桃费劲的将行李箱从宿舍门口的坡道上面拉上去，她有一肚子疑问，但没有问出口。
　　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而且之间的氛围还这么莫名其妙？
　　“都睡了？“马笑知道孔雪婷两天没回宿舍。
　　“嘘。”桃桃点点头：“都睡着了，小点声。”
　　“我没睡。”披头散发的范画从上铺探出头来。
　　“我也没有——”王文的声音也从右侧传了过来。

　　“你手怎么样了？”范画看向马笑。
　　“什么事儿没有，吃嘛嘛香。”马笑嬉皮笑脸：“我给你们带了零食。”
　　在桃桃的帮助下，马笑输入密码箱密码，打开，满满一箱子零食，光牛肉干就有六大包。
　　“怪不得这么沉。”桃桃笑道。

　　范画和王文欢呼一声，便从上铺跑了下来分零食。
　　马笑提起一大包牛肉干塞给桃桃：“小桃桃，帮我个忙。”
　　桃桃反射先后退：“干嘛？”
　　桃桃打开浴霸，将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你一个人行吗？我帮你洗算了。”
　　马笑把头伸到花洒下面，水温正好：“不用，我可以。”
　　头发全部淋湿，地上的水黑乎乎的。“我都四天没洗头了。”
　　你头发怎么还掉色呢？”桃桃用拖把把水聚到一起，将洗发水倒进起泡器打好泡沫，放到马笑刚好可以拿到的地方：“怎么突然想染黑了。”
　　“突然想换个发型了。”马笑将泡泡倒到头发上揉开。
　　“我帮你揉吧。”桃桃怕马笑碰到伤手，造成二次伤害。
　　“真不用，我可以的。“马笑又拒绝，她不想太麻烦桃桃。
　　桃桃找出马笑常用的发膜，放到同样的位置，扯过一旁的毛巾，拿到手里，抠了抠手指甲。
　　“你和王向南……在一起啦？”半开玩笑的调侃语气。
　　“怎么可能？”却没想到马笑反应那么大，猛的抬头，头发上的水甩了一圈，幸好桃桃躲得快。
　　“毛巾毛巾。”马笑头发糊了一脸，睁不开眼睛。桃桃连忙把毛巾递过去，马笑擦干了手，又擦了擦脸，耳朵通红。
　　“没有就没有，你那么大反应干嘛？”桃桃接过毛巾：“手没事吧？”
　　马笑摇摇头：“我和王向南……”马笑好像很为难，欲言又止。
　　“不想说就不说，我就是问问，好奇而已。”桃桃绕到马笑身后，将发膜给她涂到发尾。
　　“也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马笑的白色长袖被水浸湿，贴到身上很难受，她扯了扯：“我不是说过吗，我爷爷是王向南的老师……其实也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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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马笑二年级月考，得了双百。
　　她左手拿着爸爸妈妈奖励的巧克力板，右手举着试卷，不等爸爸妈妈下车就跑了下去，一边跑一边喊爷爷，两个小啾啾一颠一颠的，很是可爱。
　　可她刚到门口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王向南顶着五有五颜六色的鸡窝头，长腿一伸，懒洋洋的，却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小马笑有些害怕，鼓起勇气：“能让我过去吗？”
　　小马笑声音奶奶的。
　　王向南扯了扯身上的破洞裤，他近视的厉害，远远只看到一个红裙子“啪啪啪”跑过来，进了才发现是个小孩儿。
　　他恶劣的笑了笑：“过去也可以……让我吃一口巧克力。”
　　小马笑很纠结的样子，爸爸妈妈管她很严厉，尤其在饮食方面，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拥有那么大一块巧克力的日子，但不懂人间险恶的她，还是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巧克力，送到了王向南嘴边：“一口……一小口，可以吗？”
　　王向南一把抓住小马笑的小肉，轻轻的捏了捏，软乎乎肉嘟嘟，手感很好，依旧是那个恶劣的笑容，低下头“阿乌”一口，吃掉了一大半的巧克力，剩下的一点点巧克力在小马笑的手里“啪”的，碎成两半，掉到了地上……王向南嚼着巧克力，又低头，扣了扣小马笑手心上一点点、仅存的、巧克力碎，当着她的面放进了嘴里：“真好吃。”
　　马笑愣住了，咕噜噜的大眼睛里立马蓄满了水，“哇”的一声哭了。
　　泪眼婆娑中，一个漂亮阿姨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漂亮阿姨一边哄她，一边质问鸡窝头：“你干什么了？”
　　马笑看到鸡窝头一脸无辜的样子，摇着头，哭的更厉害了。

　　王向南有一段不可控的青春期，为了磨磨他的懒散性子，他爸做主把他送到了马笑爷爷那里练习毛笔字。
　　两家是世交，马笑爷爷在书画界小有成就，一副字画也是可遇不可求。
　　王向南每逢周六、周天都要去马笑爷爷那里练习书法。
　　从那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小马笑再也不想去爷爷家招猫逗狗了。
　　可马笑爸妈工作太忙，不顾她的反对，每逢周日必将她送到爷爷家。
　　王向南的青春期，是个矛盾体。
　　他对马笑爷爷很尊重，却经常暗地里扯一下马笑的头发，或者是骑走她新买的小自行车，在她的本子上画乌龟，惹的小马笑看见他总是绕着走。
　　可性子再软也有脾气，后来长大一点，马笑也学会了反抗。
　　王向南扯她的小辫子，她就狠狠的踩他脚，踩的他呲牙咧嘴。
　　王向南在她本子上乱写乱画，她就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乌龟，虽然后来被爷爷叫去罚站，心里很委屈。
　　王向南总是欺负她，但也有好的一面。马笑成绩好，在老师的建议下连跳两级，本身就比同龄人矮的她，在同学之中更显得娇小了。
　　王向南怕她被欺负，偶尔顶着鸡窝头从初中部跑过来送温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和她做朋友，大家都说有一个初中部的老大，不好惹，会打人，是她哥。
　　她的小学生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孤独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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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转折点是在王向南高二那年暑假，马笑像往常一样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一进院子，夕阳西下，王向南懒洋洋的坐着爷爷的小马扎洗毛笔，依旧吊儿郎当，夕阳洒在脸上，额头的碎发堪堪遮住眉眼。
　　王向南的青春期在高二暑假突然结束，他将精心呵护的鸡窝头染黑，剪掉，换下了冬天也舍不得脱掉的破洞裤。
　　“怎么，不认识了？”
　　马笑没吭声，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去了里屋，却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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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桃桃给马笑戴上发帽，一脸好奇。
　　“后来就很莫名其妙的，我越来越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爷爷家……王向南学业越来越重，从两个星期来一次，到一个月来一次，但每次他来，我都装作没看到，等着他来扯一下我的头发，或者轻轻踹一下我的板凳，然后我都会轻轻舒一口气，特别开心……”
　　“你这不会是喜欢他吧？“桃桃惊讶道。
　　“应该是吧，少女的小心思……”马笑一脸无所谓的笑：“有一次，我故意将别的男生给我的情书，夹在漫画书里，我知道他一定会看那本书……我悄悄观察，看他的反应，结果他冷笑一声，直接把情书交给了爷爷，还添油加醋告诉爷爷，我有其他的小心思，我百口莫辩……”

　　桃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被爷爷教育了好一会儿，走出书房，又被他堵在走廊里，警告我不要早恋，好好学习……你知道吗桃桃，我当时特开心。我觉得这是他注意到我了……是不是挺无语的……”

　　“没有……”桃桃斟酌着：“这是少女的小心思……”桃桃活学活用马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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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桃桃又问。
　　“你怎么那么多后来呢？”马笑无奈。
　　“他高考完以后，我知道他要回金秋了。给爷爷办谢师宴那天，他请了我和我爸妈。他很忙，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忙着毕业旅行，忙着聚会……他出现那天，黑了，瘦了……私底下给我带了很多旅行买的小玩具，我知道这次以后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我穿了最喜欢的小裙子，鼓起勇气向他告白……”马笑停顿了一下：“他果然拒绝了我——你太小，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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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师宴结束之后，他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很久，他都不肯回头，匆匆就走。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马笑低着头，桃桃看不到他的表情：“笑笑……他说的是对的，你那时候太小了。”
　　“我知道……”谁都没有说话。

　　桃桃帮马笑把发帽扶正，还有三分钟就可以摘了。

　　“可是我还没有放弃……那时候我多勇敢啊，每天都会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我发生了什么……即使他从来没有回过消息，后来我以为那个手机号他不用了，就把它当成了我的日记本，什么话都说……他就是我整个青春时期的光，他从来没有回过消息，我的学业也越来越忙，从一天发一次到后来一个星期、一个月……我好好学习，我想我一定要去找他。”马笑的声音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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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听说他回来了，在爷爷家里，我兴冲冲的跑过去……我听到爷爷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桃桃突然紧张起来，一把攥住身后的水池：“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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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有了……”马笑很无奈，笑着说：“那一刻，我知道如果我继续给他发消息，我就成了他的困扰……”
　　“笑笑……”一时沉默，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静，时间到了，桃桃将发帽取下来供马笑冲水。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纠结了一天，要不了来他的学校……后来我就想——去！为什么不去？这是凭我的实力考上的。”马笑的声音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不再沉闷。
　　桃桃帮马笑戴上干发帽：“那你们现在是朋友吗？”
　　“我也不懂，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点开心，但我感觉又像是弥补青春期那场充满遗憾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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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真的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暗恋时光。虽然这个话题有点酸。”
　　“是有点。”桃桃装作为难的说。
　　“管他呢，我要先去吹头发。”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帮我把淋浴头挂上去吧，待会儿请你去吃饭。”
　　桃桃将花洒头挂到原本的位置，又拿拖把把地上溅出来的水拖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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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暗恋总是充满遗憾和不甘心，却又刻骨铭心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让人浮想联翩，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那些精心设计的小心思，就像专属于那个时期的青涩果子，酸涩的难以下咽，却又带着都属于那个时期的稚嫩青涩和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