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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回廊镇是北疆一边塞小镇,它原本是一无名村落。
      据说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时曾经过此地,瞧着此地人烟稀少,荒凉破乱就给取了回廊二字。
      战事停歇,边疆重回安宁,朝中派遣了官员接管,人们重新在回廊居住,划分良田,开垦荒地。回廊镇的名字也因此保留了下来。
      回廊镇虽说地处边塞,但其实离边疆戍防之地也远,算是个好居处。

      夏季来雨时节。

      镇里的河溪畔每日都要聚集众多回廊的妇人,小媳妇和未出阁的小姑娘来洗衣服。她们各成一派,占据一片地方。

      妇人们说话从没顾虑,大多七嘴八舌的叫嚷自己听得的,看到的,或者听别人杜撰的八卦,很是洋洋得意。

      小媳妇们才做了人妇,大多还很羞涩赫然,她们有时就是那些妇人谈论的话题中心。
      所以,平日里也会离她们远些,但也总有好奇的时候,便也支起了耳朵听着那些八卦。
      听着她人的,在心里闷笑;听着自己的就几下甩了衣服赶忙回了家。

      未出阁的小姑娘倒是什么也不忌讳,有时还东问西扯的要听全了。

      于是,回廊河畔上是‘梆梆’声混着八卦声此起彼伏。

      那日,她们正谈论着赵家一月前入了赘的女婿怎样怎样的好看,怎样怎样的便宜了赵家丫头——赵兰。

      话题中心,穿着青色长衫,发也用同色布段束着的周涧从她们身后走过。
      他的医馆几天后开张,他需要去镇里的各药户那里进各样草药。
      听着这群妇人夸赞自己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他也是无奈。

      有瞧见他的妇女左拉右扯,顿时息了声。
      只有那大嗓门的王婆子还在说着,“早知道那人长得跟嫡仙一般俊俏,老婆子我哪儿还等那赵老头救。那样好看的人,赵兰哪儿里配的上,就得老婆子我的…”

      周涧听此,眉头皱了起来,在婆子背后开口,解释说道,“兰兰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他突然在背后出声,吓坏了王婆子。

      她一个没站稳,跌落进河里,染了一水的湿。膛目结舌看着周涧离开,一张脸臊得通红,话也不敢说了。

      周围的人笑得七倒八歪的,该!
      这婆子整日里不是嘲讽这家就是笑话那家,把她家闺女夸得天仙似的,这还不是嫁不出去。
      但没人会说出来,她们也怕王婆子的嘴,荤素不忌的叫骂。

      两个月前,周涧衣衫褴褛的昏倒在回廊镇口。回廊镇的人来来往往经过,偏生没人救他。

      赵海当时赶着牛车从地里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人中昏倒的周涧。他挥开周围的人,将周涧搬上牛车救回了家。
      赵家人丁也不兴旺,赵夫人生赵兰时难产死去了。
      从此,家里就只有他和女儿赵兰相依为命。

      周涧自醒来后就留在了赵家。
      赵海没有问他的过往,只是在知道他打算留住回廊镇时多了一嘴,问他是否婚配。
      赵海看得出来自己的女儿喜欢他,但他不确定周涧是否喜欢他的女儿。

      周涧明白赵海的意思,他也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他当即就向赵海提了亲。
      等周涧恢复身体,婚事顺利举行完已经过了好几月。

      周涧精通医术,可以医治各种疑难杂症,便在回廊镇开了家医馆谋生。
      当然,回廊镇上也没那么多的疑难杂症要他医治。
      何况,回廊地界偏僻,镇上也没几个真正有能耐的大夫。
      周涧很快在镇上站稳了脚跟。

      赵兰时常看见周涧对着窗外发呆,夜晚睡梦中也能听到他像是痛极才会有的闷哼声。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她不敢问,怕问了他就走了。

      又过两年,赵海寿终正寝。
      周涧将赵家的土地租了出去,专心开起了药馆。
      赵兰在第四个年头的春季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周涧看着襁褓里发出细弱哭声的女儿,满眼的欢喜。

      “春潮怎么样?”
      冬逝春来,万物伊始;潮起潮落,不外沉浮,不过一时。

      赵兰没有异议,她看着周涧,满眼爱恋和依赖,“好。不过,小名叫可可吧。”

      周涧欣然应允,“听夫人的。”

      周春潮在回廊镇文静乖巧长到三岁时,周家来了两个‘故人’。

      正是夜深时候,屋外漆黑如墨,只有零丁的几颗星子在天上闪烁。
      各户人家都陷入了深梦,回廊寂静无声,还能听见睡梦里的人在屋中呓语。
      屋檐上有两道黑影交错着轻点砖瓦,只见两人几个起落消失在夜幕里,只留几声犬吠格外扰人。

      赵兰睁大双眼看着两个身染鲜血的男子闯进自己的家门,顿时心跳如鼓。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后屋,忍着没有叫喊,抖着手看向离她不远处才磨碎的药粉,脚朝前挪了几步。
      周涧将春潮哄睡后,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他几跨步走去赵兰身边,将她揽在身后,面朝那两人。
      "你们是…谁…"

      原本的问话在他看见那两个人的眼睛时卡顿,先是惊讶随即便是忧怖。
      他握紧手,不再问,扭头吩咐赵兰,"阿兰,你先去后屋。"
      赵兰揪住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她看出自己的丈夫与他们相识,却不像是好友。
      她满眼戒备和担心,想留下来,但她触及到丈夫的眼时闭住了嘴。
      她没得选择,只好轻声说道,"你小心些。"

      周涧点头,眼睛开始涩疼,一直刻意想压下去的记忆再次回想,搅得他浑身发冷。
      他不确定他们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如今还找了来。

      那两人被盯着看但一动未动,他们也瞧着周涧,眼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赵兰眼睛一眨不眨的警惕的看着那两个人,她虽答应了周涧去后屋,但仍然拉着他的衣袖,紧的似乎要拉扯下来一块儿。

      她不放心。

      那两人不出声,血顺着两人的手腕流淌下来。
      周涧正要开口说话。

      "爹…爹爹……血。"春潮软糯的声音怯生生响起。

      周涧看向后屋门口,只见原本早就应该入睡的人小心翼翼的扒在门框上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娇怯怯的眨着眼,眼里似害怕又似好奇。

      因为周涧在前院医治病人。春潮自可以摸爬滚跑后,就没少见断腿或断胳膊的人鲜血淋漓躺在前院地上。
      她看着屋里站着那两人已经被血染湿的衣袖,血液自手上滴落,他们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
      "娘,他…"

      赵兰一瞧见春潮,忙松开紧拽的周涧衣袖,慌张无措地朝春潮跑去,"可可,娘带你回屋去。"
      春潮杏眼圆睁,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如此紧张。

      那两个人自春潮出现就一直看着,直到那小小的一团被赵兰挡住后,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开口,"我们只是误闯。"

      他们其实也很是震惊,当初亲眼看见身死的人又活生生的站立在自己面前。
      他还有了家室,看起来生活得很是美满幸福。

      "娘…"春潮被赵兰捂住口。她抱起春潮,看着那两人,轻声安抚春潮,"可可乖,娘带你睡觉去。"

      "娘,"春潮觉察出赵兰语气里的强制,杏眼可怜眨巴看着周涧,但没等到父亲来解救她。
      红唇一撇,眼里已然蓄泪,小鼻子一抽,"唔…不睡…"

      赵兰拍得着急,春潮开始抽噎。

      周涧听见春潮的哭声,心里下了决定,他指了指左面的药房,"你们先去那间屋里等我。"

      那两人没有迟疑,只是一点头便搀扶着去了左屋。先开口说话那人回首看了眼在赵兰怀里的孩子,但只看见了乌漆漆的发。

      周涧将春潮从赵兰怀里抱过来,轻声安抚着,"可可乖,不要哭了,好不好,乖可可。"
      春潮眼睛红红的,泪珠儿挂在眼睫上,呜咽声里混了几个小小的哈切儿,细嫩的手紧抓着周涧的衣。
      她困倦了。

      "可可乖。"周涧等春潮呼吸平稳了才缓缓的呼了口气。
      "给我吧。他们…"赵兰摸了摸春潮小小的脸,很是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你安心去后屋陪着可可。别出来。"

      赵兰抱过春潮,不安地看了好几眼周涧,周涧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勉强稳住心神抱着春潮去了后屋。
      将春潮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又亲了亲春潮的脸蛋。她双手紧握坐在床沿看着不远处的蜡烛明明灭灭。

      周涧看见赵兰抱着春潮远去,已经听不见她们声音的时候才去了左屋。

      左屋满是药材,几张椅子环了张铺着白布的木桌。
      桌上和地上零散放着药材和磨药材的工具,靠墙边摆着一排晾晒架。

      周涧进了屋前,那两个人已经用药并且包扎好了。
      他在门口与他们相对而站,神情冷淡,"路上打扫干净了?"
      "没留下痕迹。"

      周涧点头,突然没了话,原本看见他们而猛烈跳动的心也逐渐平静,"因为什么?"
      其中说是误闯那人开了口,"叛离。"
      周涧见他们没有开口细说的打算,便也没有深问,"何时离开?"
      一阵沉默。

      周涧温柔一笑,眼里却是杀意,手摸上了袖里针,数点寒芒,"人有家,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便也得多小心几分。"
      "前辈,实无路可走,回头不得。"

      周涧没有答话,只是细看着他们,心下盘算着如何一击即杀。
      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久不开口的那人将拦在他前面的人推揽在身后,眼神狠利而蛮霸,声音嘶哑,"前辈,生路乃是眼前路,您倒是给了我们一线生机呢。"
      良生揪住何奈衣袖,轻摇头不赞同如此,但被扯开。

      周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将死之人也配威胁?"
      何奈不屑,"那便试一试吧。死路在后,生路在前。有了您,我们也算将功折罪。"
      何奈一瞬出招,泛着青芒的数十枚弯镖朝周涧射来。
      投鼠忌器。

      周涧扯起桌上白布,几个旋,半数挡了下来,药材四下飞溅。
      其余弯镖狠插进门墙。
      眉心一紧,他蓄力将白布缠向何奈,数枚银针却从袖中朝他身后之人而去。

      良生气力不支,咬牙将何奈推开,自己闪避不及,银针没入手臂,顿时麻涩,用不上气力。
      何奈来不及回顾,沉下心,杀意渐浓,闪身迎了上去。
      他朝周涧踢去椅子,一手已然握住白布一端,用力一扯,又一个纵跃去了周涧身后,手里的银针直指周涧脖颈动脉。

      周涧见一击即中,正要蓄内力,却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偏生这时犯病。

      椅子摔在地上,格外惊心扰人。
      屋里一片狼藉混乱,声响终于惊动了邻居。

      周涧眼前昏黑着被扣押,捂住了嘴。
      今日大意,他太着急了。

      外屋声音停了,赵兰听见敲门声,等了片刻后敲门声也没有停歇。
      赵兰无心管他们,但不能出更大的动静了。
      春潮被吵醒却没哭,揉着眼睛看着赵兰出屋。

      开门,借口说是捉鼠,已经结束。
      送走邻居,她匆忙往左屋里去,尖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她被打晕放去了屋角。

      周涧被匕首抵着,好不容易缓过来。"你们要怎么样?"
      良生温和一笑,"路上打扫得很干净,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这里。我们不会麻烦前辈太久的。"
      周涧没理会这话,"什么时候离开?"
      两人面面相觑,真倔犟,"等伤好了。"

      "好。"
      周涧没得选择,他杀不了他们,只能遮掩着。
      他不年轻了,身体几乎半废,一天不如一天。

      他让他们住进了回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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