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旅》还醒着呐

47、无以为报

　　第二天，我又睡到天要黑的时候醒来。欧阳重禄说叫我了，可是我怎么就是不醒。
　　大概前一天晚上天亮了才去睡的缘故。
　　我这样和欧阳重禄解释，也就对此没上心。原本第二天白天就要出发回山的，结果因为我耽搁了。
　　接下来，这样的事情重复了。
　　可以说接连着几天连续的白天嗜睡，晚上精神异常的清醒。
　　本以为是累的或者是时差没调过来，可是好几天了，不免让人奇怪。也试着让白天不睡，以为这样晚上才能有困意。可是时间一到，我就自发自觉地睡下去。欧阳重禄在一旁死命叫也没用，等天一黑，我又自动醒来。而且这样的情况有点恶化的倾向，那就是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迟。
　　我看着手心，月牙痕较之上次又消损了些。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虽然心里隐约猜测着，这月牙痕消失的时候或许会发生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愿多想，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作为人无论如何是无法阻挡的。除了接受和应对，别无其他。那在该来的来之前，我只能静心等待了。
　　这样想着反而坦然舒心了。
　　早上欧阳重禄突然捉起我的手，我知道他也察觉到我最近的情况，也注意到手心的月牙痕的消减，所以我们雇了辆马车赶回老头的那座深山老宅。
　　晚上赶路实在不方便又危险，只能白天赶路，而那时我又一直睡，怎么都唤不醒。而晚上我又异常清醒，欧阳重禄为此调整自己的作息，白天稍微眯会眼，晚上则陪我，有时实在困了会靠在我肩上或着躺在我腿上睡着。
　　像现在这个时候，夜很深很静，静到可以只剩下心跳和呼吸声。星空明亮璀璨，连带得心情都会变得悠远浩渺。
　　欧阳重禄聊着聊着就直接躺我腿上睡着了，我则清醒地看着躺在草地上看星空。赶车的师傅则靠着车上休息，马也静静地站着睡觉了。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这样想着，觉得莫名地开心。
　　欧阳重禄睡觉的样子，很酣很甜，好像喝醉酒了一样。
　　传情的眉梢，浓长的睫毛，俊挺的鼻子，粉嫩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的嘴角，散落在耳旁的不羁的墨发，肌肤胜雪。
　　我轻轻地用手指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轻抚出脸的轮廓。他似乎觉到痒，不自觉地动了动，随即又安静地睡着。我好玩地又来一次，他依旧动动，然后又继续睡着。
　　我好笑地看着欧阳重禄。
　　从未遇到过躺他这种人，似漫不经心可是却给人刻骨铭心的印象。
　　我继续看我的天空，腿有点酸了，可是不忍惊动欧阳重禄。
　　看着天，由深变浅，星星也逐渐少了。天边一丝鱼肚白。
　　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缓缓地，我没有了知觉睡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黑时分，我和欧阳重禄在山脚下的茶寮。马车已经不在了。
　　我抬头仰视欧阳重禄，他点头道，“到了。”
　　我笑着望向葱郁茂密的树林深处，深不见底的幽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充满魅惑。
　　我们往前行进，周遭都是静肃高大的树木，遮天挡光，筛下斑驳的光影，风中随意轻闲地摇曳。
　　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延伸攀爬的石梯，如来时的模样。我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如既往。
　　感觉像是一个轮回。我又回到这里。爬上这石梯，我遇见了欧阳重禄。我们一同下山，吃着冰糖葫芦遇见了振墨。我们一起经历了玄奇的一切也遇见了许多很特别的人，演绎了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错过了曲府的婚礼，在另一个繁华的城里却亲眼见证了另一场同样富有意义的婚礼。同样吃着不变的冰糖葫芦行走在穿梭的人群中，回头却不再见一个少年。现在我又回到这里，再次拾级而上，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我侧目瞥见欧阳重禄，他依旧邪魅出尘，于我却是更加真实的存在。原来很多事只要遇见了接受了经历了享受了铭记了也就不悔了，何必介意。
　　我们静静地拾级而上，感觉爬了很久很久，石阶还是望不到尽头。
　　“自己爬还是我抱你上去？”欧阳重禄询问道。
　　记得刚来时，他哪里会询问我，直接按自己的意思来就好。
　　“自己爬，实在累的话休息会就好。”我笑着回答。
　　为什么一直想到之前的事，感觉自己在慢慢地道别似的。心里泛起酸涩和不舍。
　　爬了一个晚上，在天亮的一刻我们刚好爬上最后一个石阶。
　　竟然爬了这么久，难得欧阳重禄有耐心陪我慢慢爬。
　　只是一瞬，我眼前一片漆黑。大概又到睡觉时刻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
　　我惺忪的睡眼立马睁圆，是阳光，是白天。
　　我兴奋地跑出门外。
　　澄澈的蓝天，清新宁静的清晨。青山环翠，鸟语花香。
　　欧阳重禄从拐角走出来，依旧妖娆如鬼魅。
　　“我今天是早上醒来耶。”我欢呼。
　　“你去洗漱，等会过来用早膳。”欧阳唇角蕴出淡漠，语气冷清。
　　望着欧阳重禄离开的背影我有点不知所措，微愣在原地。
　　看着静默的欧阳重禄，不敢多开口，安静吃完早饭。
　　无聊地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看看花瞧瞧草，百无聊赖。
　　绕道院后的水潭去好了。
　　澄蓝的天空。
　　青翠的山。
　　崖壁上奔腾飞溅而下的银色瀑布，卷起滚滚的白雾，阳光中，蒸腾出七色的幻彩。
　　耀眼的阳光射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咦！我这才注意到，瀑布下有道白皙精瘦的身影。
　　是欧阳重禄。
　　他站在水瀑中，精瘦白皙的身躯在水瀑下魅惑地勾勒出幻彩。银刹瀑布，温柔流泻在他张开的裸露的双臂间。
　　我静静凝视着他。
　　微微眯开眼睛，一道目光向我的方向射来！
　　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深沉幽暗的猩眸底，一瞬间，飞快掠起一泓邪肆的火花！
　　欧阳重禄远远地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将视线移开继续直视前方。
　　我坐在潭边，看着对面瀑布下的欧阳重禄，继而将视线拉回潭边的花草和涟漪上。
　　我们各自静默。
　　一上午静静地流淌过去了。
　　欧阳重禄已经从瀑布下出来，裸露着上身，墨发濡湿地散在前额肩膀后背，滴答滴答垂着水珠，他的双眸在凌乱的湿发间幽幽淡淡的光泽。
　　我起身站直等欧阳重禄一起回前院。
　　他缓缓走来，经过我身边，没有停留，即便是一个目光都没有地经过。
　　我愣住原地，随即转过身朝着欧阳重禄的背影喊道，“欧阳重禄。”他没有停下，“你站住。”他依旧在往前走着，我朝欧阳重禄跑去，从后背一把抱住他。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到底怎么回事？是在生我气吗？”我头抵着欧阳重禄挺拔的后背。
　　从早上醒来见到欧阳重禄以及用早膳时还有现在，都感觉欧阳重禄怪怪的，好像在同我冷战一般。
　　欧阳重禄没有说话。
　　我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拜托不要不理我。”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滑过欧阳重禄的挺直的后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可是等意识到时已经控制不住了。
　　欧阳重禄转过身，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温热的手掌抚在我背上。
　　“我不是在生你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我感到如此的无能为力！”欧阳重禄幽幽低低呢喃，“好像随时都会失去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三天三夜啊！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如果不是你还有呼吸，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欧阳重禄声音有丝哽咽。
　　“对不起，”我头埋在欧阳重禄的胸口，“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嗜睡，不清楚月牙痕为什么消失，更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可是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离开你，我已经打算好死乞白赖地缠着你了。”
　　欧阳重禄更加用力地抱紧我，“你知不知道，你的体温一天比一天低了。你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你若无其事地睡着，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你可知道我心里难受。”
　　我手环抱住欧阳重禄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不知道再说什么才能够安慰到欧阳重禄。
　　“我的人生从你开始，仅有的人世残念也在玄若河底消失了，是你告诉我为自己而活，从那时起或者更早以前，你就是我的心了。可是你……现在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要被割走了，我的心已经开始空了。”
　　所以你宁愿冷漠无视，只为希望真正离别时不那么难过吗？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自己，我的喜怒哀乐都只是自己的，与人无关。可是欧阳重禄以及遇见的所有人都是那么关注和在意我。忽然，一霎那，我有种不能承受的慌乱和紧张。可是现在，我多希望我能回报这份厚爱，可是我却好难过恐惧，我怕自己不能回报。
　　我更加用力地抱住欧阳重禄的腰。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说不出其他话来，我越想回报越无能为力，对不起，“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保证，可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话好苍白好无力好空洞，根本不够。
　　我控制不住地淌下眼泪，嘴唇紧咬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欧阳重禄双臂只是更加紧地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