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师父一心拯救苍生》深渊在侧

82、番外一

　　　天权一路追着易水的踪迹，可易水很聪明，知道危机还没有解除，一直不停地赶路，从不敢在同一个地方久留。

　　易水一直没有放过那名劫持来的修士，他知道就算放过了人质，天权也不会放过他，干脆一直把人带着，多给自己留一点筹码。

　　小修士一路跟着他餐风饮露，喝西北风竟然还喝出了感情，慢慢地也不想着逃跑，一路跟着他，甚至还照顾起他来了——小修士大概从小就是野孩子，做起事来毫无准则和底线，每天不是在挖红薯，就是在偷瓜的路上。

　　就，还挺会过日子的。

　　这天易水正坐在树下歇息，小修士抱着一只鸡从远处跑来，他三下五除二把鸡收拾干净，架火上烤了。

　　鸡皮不一会就被烤得冒油，肉香也渐渐溢散开来。

　　小修士把烤鸡从火上拿下来，也不管烫手就直接撕了个鸡腿给易水：“快，快接着，烫死了！”

　　易水伸手接过，看着那烤得焦黄的鸡腿，突然开口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离开。”

　　小修士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瞬，却又立刻恢复原样，他对易水笑得天真无邪：“哥，我叫你哥吧。”

　　易水愣愣看着他明亮的眉眼，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修士就道：“我从前有个哥哥，经常带我四处疯玩，上树掏鸟，下河摸螃蟹，跑去偷人家地里还没熟的瓜……看到你的时候我总会想到他，就想叫你一声哥。”

　　“你哥……”

　　“死了，饿死的。那年闹饥荒，他把吃的都给我了，直到断气的时候还和我说，‘哥吃过了，哥不饿’。”

　　易水有些动容，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起，搅得他不得安宁。

　　后来，易水习惯了带上小修士，小修士一口一个哥，整日粘着他，带他到处玩耍，真的把他当成了亲人。

　　易水渐渐松动，后来允许小修士离开了，可小修士就是要跟着他。

　　直到有一日，易水遇到了炽翎。

　　九黎被灭族时，炽翎恰好在外面，等她回去时只看到一堆干枯的尸体。

　　她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被丢弃在荒郊野外的兵主的尸体。

　　兵主于她有恩，她把兵主带回九黎安葬，而后开始四处漂泊。

　　炽翎冰冷的眸子盯着他：“为何你还活着？”

　　易水：“你不也活着吗？”

　　“九黎族当同生共死，没有苟活的道理，兵主死了，你也得死。杀了你，我自会下去找他。”

　　易水耸了耸肩：“这是什么道理？”

　　炽翎拔剑而来：“我的道理！”

　　易水刚甩出骨鞭，小修士就提剑挡在他面前：“不许你伤害我哥！”

　　炽翎冷哼一声，根本没把小修士放在眼里，锋利的剑刃直逼他的脖颈。

　　“碍事。”易水抓过小修士的后衣领，把他往身后平地上一扔，“一边待着去。”

　　骨鞭和剑刃相撞，两人都存了要对方命的心思，招招狠毒，谁都没有留手。

　　这场打斗很安静，只有兵器相撞的“当当”声。

　　小修士侧卧在地上，看着颤抖在一起的两个人，握紧了手中的剑。

　　两人修为相差不多，易水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血口子，炽翎看上去没事，其实衣服下早都是淤青的鞭痕了。

　　小修士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剑柄一阵滑腻，可他还是紧攥着，死死盯着缠斗的两人。

　　两人打了很久，炽翎见久攻不下，就盯上了还倒在地上的小修士。她故意露个破绽，晃了易水一下，而后刺向小修士。

　　小修士吓得抱住了脸：“哥！”

　　易水反应不及，只能踢起一颗石子打开那一剑。

　　炽翎一触即走，立刻调转矛头，刺向毫无防备的易水。

　　那一剑直入肋骨下方，血气立刻蔓延开来。

　　小修士脸都被吓白了：“哥！你个女魔头，丑八怪！快放开我哥，有本事冲我来！”

　　易水甩开长剑，用手捂住伤口：“还不跑远些！”

　　小修士立刻连滚带爬跑远了，生怕再被女魔头盯上。

　　两人再次交起手，最后还是巫玄略胜一筹，用骨鞭勒住了炽翎的脖颈。

　　骨鞭弗一缠上脖颈，易水就立刻收力，没有任何迟疑，也不给炽翎逃脱的机会。

　　炽翎呼吸越来越少，肺部一阵疼痛，她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骨鞭就缠得越紧，她手中的剑无意识掉落，眼前充斥着模糊的色块。

　　易水一直等到人死透才稍稍松了力气，他看着面前的死人，就像看着一只阿猫阿狗一样，内心毫无波动。

　　就当他准备回身时，突然听到噗嗤一声响，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有人从背后刺了他一剑。

　　易水反手握住剑刃，不顾手心被割得鲜血直流，一把将剑刃拔出来，他回头看向有些慌张却强自镇定的小修士，突而冷笑一声：“你真能装啊。”

　　小修士似乎是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还是大义凛然道：“你这样冷血的人，留着就是祸害，人人得而诛之！”

　　易水心头暴虐四起：“你们一个个虚伪至极，怎有脸满口仁义礼信？！”

　　小修士捡起剑：“别以为你刚才救过我，我就不杀你了……”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那骨鞭甩过来，缠住他的腰，把他直接卷了出去。

　　小修士狠狠摔在地上，依旧不忘去够剑：“……告诉你吧，我才没有什么哥，都是骗你的，我一定……要杀……噗——！”

　　易水深情冰冷，淡漠地收回化成利剑的骨鞭，而后捂着伤口摇摇晃晃走了。

　　他去了一个镇子里，胁迫一名郎中给他医治，又抢走一堆药，往荒郊野外走去。

　　身上的伤太重了，拖慢了他的脚程，走了一天一夜又恰好下了雨，他只能躲到一个山洞里。

　　山洞里阴冷潮湿，他却连火都不敢点，生怕会引来追踪他的天权。

　　雨声淅淅沥沥，易水倚在石壁睡着了。

　　熟睡中他好像听到有人过来，可是怎么都睁不开眼，只能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只见自己身上盖着厚实的外袍，身下是有些粗糙的干草，面前还燃烧着一堆篝火，把山洞照的通明，篝火后面，则是盯着他的天权。

　　此时还是黑夜，外面的雨也早已停了。

　　他看到天权时懵了懵，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而后眸子里陡然划过一抹狡黠，起身就要跑。

　　天权似乎早有预料，反应比他更快，一把按住他，将他按回铺在地上的干草里。

　　易水挣扎：“你放开我！”

　　天权手劲很大，不管他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为何要杀那名小修士？”

　　易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竟生出一丝快感：“因为我想杀啊。”

　　天权暴怒：“你还有没有人性？！”

　　易水：“我当然没有，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连你也杀，师父。”

　　那种巨大的痛苦又一次缠上天权的心头，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碎。

　　易水却不依不饶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改邪归正吗？不可能。”

　　天权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你真的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易水立刻觉察到了危险，想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他被天权翻过身子，而后听到刺啦一声，只觉后背一凉。

　　他邪魅的脸上如龟裂一般，不断露出恐惧：“……你，你放开我！你个禽兽！”

　　天权屈膝压住他的后背，易水只听到窸窸窣窣地脱衣声，而后就看到一个布满疤痕的手臂。

　　天权板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那丑陋的小臂：“还记得吗？这是你烫出来的，你居然想杀了我。”

　　“那又怎样……啊！”

　　夜里的风越来越凉了，吹进山洞里，那恍恍惚惚地篝火就熄灭了。

　　不过，山洞里依旧很暖和，只让人汗流浃背，又怎么会冷？

　　天权在意识行将崩溃的边缘，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曾经遁入空门，在佛祖金像下日日参悟，始终不得要领。后来老主持来了，拖着长长的音调告诉他：“你在红尘中尚有挂碍之人，去吧。”

　　于是他拿着那根受过佛光普照的权杖还了俗。

　　直到后来，他陷入了那万丈软红尘，纵然看上去是那么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