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起时》一只麋鹿羊

1、第 1 章

　　林芷把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房间内开着一盏台灯，灯下有一盆绿植，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棚上发出滴滴答答声响，再跳下屋檐落于地面散开一块一块，仿佛无形中大地承接了它所有的烦恼。世界周围静的只剩下争吵，外头一地湿漉漉，斑驳的画面让她看一眼都心烦。
　　她静静坐在房间发呆，面无表情。林芷心想谁来承接我的一切。
　　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几页又放下，心依旧乱糟糟。脑海那些乒呤乓啷，沉重关门声，让林芷紧紧蹙着眉头，心里一丝厌恶升起。
　　崩溃的神经，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至脸颊，接着掉至手腕，无形中有种压力遏止了她的呼吸，内喘的很厉害，林芷需要放松。
　　片刻之后，她起身径直在书柜最角落，把机器猫存钱罐，拿了出来，取了些钱揣兜里，便下了楼，楼下争吵已经停止，貌似刚才战场好像在这个深夜从未出现过。
　　林芷出门沿着小巷后面绕出院子，外头雨已经停了片刻，九月底台风席卷这个名叫雨巷小地方，风吹的树枝沙沙作响。林芷往附近破败的便利店，买了晚饭，勾着袋子边走边吃，路过野猫野狗时而丢过去投喂。
　　她坐在公园秋千下，距离家只有七八百米。路边沿只有几盏腐败的路灯，时不时一闪一闪。嘴里嚼着面包，满嘴奶油甚甜，此时心情也稍微平复不少。
　　公园隔壁大概一百米左右传来哐当声，吓林芷直起身子，跺了跺脚，僵直了几秒，好奇心作祟，往前面走了几步想一探究竟。
　　很久之后，林芷问她：“你见过巨光灯下的大雨磅礴吗！”
　　像是顷刻间泼向你内心，透心凉般。
　　他就站在灯下，手里捏着烟往嘴里吸了一口，冷峻的侧脸，对身侧人说：“让你去拿东西，没让你赶着架子去泡妞。”嗓音带着一丝嘲笑，低沉的好听。
　　“哥，你快别说，我错了。”狗腿差点就要跪下来，举起三指到头顶，“我发誓......”
　　林芷听着这对话，闷笑出了声。男人视线倏然一转看向这边，她一阵心虚连忙捂住嘴，鞋跟慢慢退到墙边。
　　后来，林芷情不自禁喜欢他那星河般的眼神，那里面头好像有希望，只想住进去。
　　狗腿男一手揪着她右手，把她从墙背面拖到他面前，男人一米八个头，耳边还夹这一支烟，让一米六的个头林芷，背后直冒汗，一阵压力。
　　她低头看着鞋头，只听对方询问语气：“偷听？”男人只见她双手摆着，林芷抬眼直视他：“没有。”软糯的嗓音，直浇心间。
　　白榆这才看清她的脸，白皙皮肤，樱桃般唇色，厚重直刘海齐肩短发，一脸清纯样儿，只想叫人克制不住玷污她。
　　赤裸裸带着审视的视线，让林芷不自觉低下头。巷口两边墙遮挡一切，这个点极少有人出现在这公园，外边时不时有猫叫，狗吠。
　　“多大了？”白榆带着调戏范儿腔调，烟头摁灭在墙上。
　　“十七。”轻声回复道。
　　低头看着地上烟头，映着金字体黄金叶。
　　说来也奇怪，大晚上两男一女就这么站在巷子内，他倚着墙，站在她身侧，林芷倒是一点都不害怕，面对这画面下反而有点窃喜。林芷花了一百米的距离喜欢上一个人，他叫白榆。此后，风带走了一切，也带走了他。
　　半路狗腿男接上电话走出巷子。林芷直盯着他眼睛看，说：“你眼睛真漂亮。”
　　十七岁的林芷傻傻乎乎，心跳微微加快，说：“白榆，我可以喜欢你吗？”男人一怔，咧着嘴角笑道：“傻不傻，那有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的。”拍了拍她发顶，声音如沐春风掠过耳畔。
　　青春岁月下情动初开的心情，有潜藏于内心，有直言坦露，林芷属于后者。
　　看着此时身前少女，男人笑的胸腔微震，告诉林芷：“哥哥，会铭记这份喜欢，承载着它去往别的地方。”
　　“你要离开这个城市？”林芷带着疑问，歪着脑袋看着身前笔直站着的少年。
　　“嗯。”带着点深沉，眼神迷离望着她身后。林芷带着点失望和落寞，心情一下子沉入湖底。
　　男人裤兜里手机微微震动，看了眼消息，便塞回兜里。看了眼时间，便提醒林芷：“不早了，还不回家吗？这么晚出来，你爸妈不担心？”
　　她垂眸摇了摇头。
　　白榆见她不说话，心里一门清儿，便以为她赌气跑出来，说：“走吧，送你回去。”男人两手插兜踱步往前走去，走到巷口，见她没跟上来，转头问：“怎么了？”
　　林芷说：“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几百米处，很安全。”便侧过身跑开了，小女孩赌气的行为，到最后还得自己买单。
　　男人一阵发愣站在原地，脚刚上前一步，便收回脚步转而往后走去。
　　她奋力往前跑，眼眶微微红了一圈。遇见的交叉口便是分离，林芷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女孩之后又折回了巷子，冲着他远去的身影，往前跑，追上那刻便揪着他衣脚，弱弱开口：“你能陪我吃顿晚饭吗？”林芷脸上摆着笑，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夜晚总是有很多人选择性依赖一些让我们以为是安全感的人，为的是走出来。
　　白榆借着路灯微弱光线盯着衣角，看着女孩的发顶，最后还是不忍心拒绝。
　　“晚饭，这个点哪有吃晚饭的，你这叫夜宵知不知道。”白榆带着点玩笑，想逗逗她。
　　巷子另一边是灯红酒绿，霓虹灯遍街都是，人群集结，芭蕉树随风摇曳，林芷坐在石头墩上，嘴里吃着关东煮。背后湖边有人在弹吉他，音律伴随节奏飘起音乐，歌词是：“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拥抱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倒是在这个台风季节加上林芷的心情显得莫名的贴切。
　　男人迎着光走来，手里捧着奶茶。
　　走到她身边坐下，林芷接过奶茶，惊讶道：“热的。”两眼睛盯着男人不断眨着眼睛。
　　“女孩子，要多喝暖和的东西。”
　　“为什么？奶茶不都是要喝冰的，心里才舒坦吗？”
　　只见男人伸出食指顶着林芷额头，语重心长：“这样心里才会变的温暖。”
　　“像你一样吗？”
　　“妹妹，这是在夸哥哥吗？”男人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翘着二郎腿，两手撑在后头，微侧着头睨着她。
　　“......”
　　林芷微微脸红，眼神闪烁，时不时喝几口奶茶，仿佛都化为一丝热意席卷后背。
　　男人瞧见她不说话，便不在逗她了。
　　片刻之后，林芷盯着手里温热的奶茶，吸了一口吸管，发自内心对他说：“很谢谢你，你是除外婆之外，第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一脸真诚的直视他。
　　白榆目视着那双闪闪含着水光的眼眸，不自觉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睫毛时不时扫着他手心，他压低嗓子：“小姑娘，以后都会有的。”男人抿着唇，片刻收回了手，手心摩擦一下，觉得烫手。
　　石墩子前上两阶台阶便是游戏厅，里头一堆人凑在那边玩拳王，观战声激动劲都盖过了，隔壁门店前买彩妆的大喇叭。都是一些十七八岁少男少女，左边两女生穿着及膝裙站跳舞机上头，跟着屏幕踩着步伐，手舞足蹈甩着头发，跟着节拍扭着腰摆着手。林芷一向外表乖巧内心实则死倔，叛逆。只靠近自己想接近想留住的人。
　　林芷转头看向身侧：“哥哥，你陪我去个地方吧。”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就往游戏厅里头走，上了二楼，转了几圈，“林芷，你在找......”男人话未说完，便被她带到一家粉色门店前，入眼大头贴机器还挂着帘子，机器侧面还贴着些许照片。
　　实下风靡一时的大头照，却为林芷留下些念想。
　　“我想拍这个。”原地站定，祈求的小眼神，眼尾翘起，带着点女孩子撒娇。
　　男人摸了把鼻子，不作声响。片刻功夫，林芷已经挑选好花样跟材质。
　　林芷背着手，踏了几步，走到他跟前，她说：“我想把这短暂的时间停留在大头贴上。”白榆看着她眼里倒影着他的模样，清晰可见。
　　白榆一脸宠溺眼神，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绕过耳朵，捏了下她耳垂，便收回了手。
　　旁边一堆情侣，小声埋怨说道：“你看看人家。”
　　女孩出了游戏厅门口，手里拿着照片傻楞笑半天。
　　目光追随着花枝乱颤的林芷，低沉的嗓音：“女孩子，都这么容易满足的吗？”男人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支烟，放在嘴里。
　　“你错了，那得是想要的才叫满足。”晃了晃手里的大头贴本。
　　喉间带出闷声：“是吗。你开心就好。”烟在嘴边上下晃动，星火一明一暗。
　　两人绕着这条巷子走了无数遍，林芷从天南地北聊到日月星辰。
　　时间易过，周边人群换了一批是一批，湖边吉他手轮番唱了好几首，背上吉他包，往深处走去，有一种孤寂漂泊的视觉。两人身边的风吹过一阵又是一阵，呼啸着诉说着台风将猛烈吹走一切。
　　天微微亮起，路灯还未熄灭，空中飘下细碎毛雨，沿顺着之前来的路返回，两人走到最初相识之地，面对此时分离，骤然让林芷想起来，牛郎织女，一期一会。
　　女孩，踮起脚尖，仰着头，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男人见林芷远去的步伐，突如其来捂着嘴闷声咳嗽，身姿伴随着微微颤抖，慢慢踉跄着背影朝后头走去......
　　后来，林芷十指相合，祈求。
　　我愿长跪于佛前，求你如愿。
　　愿你所有苦难只是昙花一现。
　　愿你几经千帆回首仍是少年。
　　我的少年，白榆。我的十七岁，再见。
　　这十二个小时，对于一些人，足够羁绊一辈子。